“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我不管妳,谁管妳?我看妳不只是需要人管,还需要被好好的管教。”他轻快地说。
“你说什么?我需要被谁管教?”她甩甩不清楚的脑袋。
“当然是我,我管定妳了。”
“你马上放我下来。”她努力地让自己恢复理智,亟欲溜下他的背。
“妳别乱动,搞不好我们会一起滚到山下去。”他的手臂硬是箝紧她的双腿,不准她有任何动作。
她停止自己慌乱的举动,他说得没错,她乱动的确很可能会造成危险,她并不想他受伤……
何杰洛发现背上的女人突然安分了,欣喜于她居然能很快地想通,柔声说:“妳抬着头,脖子不酸吗?靠在我肩上。”
“不要。”她的两颊悄然酡红,她怎么可能把脸枕在他的肩上?
“随便妳。”他由得她唱反调。
她就僵著脖子,说什么也不把头靠在他肩上,撑得脖子快断了,她再也挺不住,只好勉强地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
他的气息飘向她,是她熟悉的淡淡青草味,具有个性的男人香,她喜欢他发梢的迷人气息,这原本属于她……
她又偷偷地在做什么?她竟然在“温习”他的气息。
不只,她紧紧地贴在他背上,她还分享了他的体温,这原本也是她所拥有的。
他曾经是她的。
他也还在她心底,活生生的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刻消失过。
时间并未带走她对他的爱,她曾经认为他是善良、聪明又善解人意的人,她一直都记得他的好,他并非全然的坏。
她的眼睫又湿润了,忍不住悲从中来,他近在咫尺,她却不能将他占为己有。
就算他说爱她,她也不信。
她到底是怎么了?除了恨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泪滑落在脸庞,她无所适从,既无法坚持不爱他,也不能说爱他就爱他。
“哭什么?”何杰洛听到她浓浊的鼻息声。
“谁哭了?”她很快地抚去脸上的泪。
“怕痛就承认,别不好意思。”他侧过脸瞧她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脸颊几乎触碰到她的,唇也差点就……
“喂!”她屏息,触电似地抬起下巴,离他稍远。
“喂什么喂,叫我的名字。”他不怀好意地一笑,调回头,已经看见她的小红脸了,她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哼!”她硬是不从。
“不要随便帮我改名字,我不叫那个字。”他逗她。
她没回嘴,心里有不知名的东西在荡漾。
他们经过报到处,公会的成员已经拆了棚架,人都走光了,何杰洛直接走到停车处,找到自己的奔驰车。
“我不搭你的车,我自己有开车来。”林晨衣指指自己的停车位,要他把她放到她的车那儿。
“别再争辩了,妳的右脚受伤了,怎么踩油门?想当马路上的危险驾驶造成交通混乱吗?还是我载妳,妳的车钥匙给我,我让我的助理替妳把妳的车开回去妳家。”
何杰洛把背包扔到车前盖上,拿了车钥匙开车门,坚持把她放进自己车里。
“助理?”她不情愿的坐在他车上,仰起脸问。
她记得他似乎说过他的助理换人了。
“是男的。”他有意让她明白他没那么花心,从日本回来后他就换下蔡晓芳了。
“喔。”林晨衣感到意外,不过她居然也感到莫名的欣喜,下意识里她比较乐意接受他用男助理。
何杰洛拿下车前盖上的背包,倾身把背包交给她。
她顺手就接过他的背包,放到后车厢。
这默契十足、无须言语的动作,使他们两人同时怔住。
他手扶在车门上低头看她,他并没有说要她做什么,她就明白了。
她咬著唇,眼睫微颤地瞥向他,不仅自己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但没有人用言语去戳破这突来的友善氛围。
“拿车钥匙来吧!”他说。
“很多人享有这种特别的服务吗?”她小嘴叨唸著,但终究是打开自己的背包拿车钥匙给他,她的右脚受伤是不可能开车的。
既然他都揹她下山来了,她再逞强自己开车岂不是太矫情了。
她还是放轻松点,她不是没坐过他的车,看完医生她再搭出租车回家就行了。
“我又不是服务生。”何杰洛接过她的钥匙,爱笑不笑地盯着她说。
她内心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欣喜。
而他没想到她会乖乖的交出车钥匙,而且没说不搭他的车,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鼓励。
且不问她为什么那么配合,他立刻打他助理的手机,交代他来拿车钥匙。
他的助理钟汉良就在附近帮忙其他人把棚架放上货车,一接到电话很快地赶过来。
“总监车要开到哪里?”钟汉良问。
“告诉他妳的地址。”何杰洛对林晨衣说。
“XX路……直接下地下室C26的停车格。”林晨衣看着新助理钟汉良,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他。
“好的。”钟汉良把地址输入手机地图里,很快找到路。“我这就去开车。”
钟汉良依照林晨衣的指示去找她的车,立刻帮她开车回家去。
何杰洛也上了车,发动引擎。
“为什么要换成这个助理?”林晨衣不动声色地问,掩饰着心底许多莫名的欢喜。
“让妳能更信任我。”他瞥着她说,俐落地倒车,把车开出停车场。
她心怦怦然,他换助理是因为她,实在受宠若惊啊!
“你的助理要用谁,干我什么事?”她不以为意地说。
“妳不是不喜欢蔡晓芳吗?”何杰洛瞬了她一眼。
“我有那么说过吗?”
“妳用表情说过。”他指的是在日本相遇之时。
她没有继续发表言论,突然很想笑,她忍住,望向车窗外,他竟然在意她的感受,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不过她喜欢,很喜欢。
忍着笑意,她接受他的好意,让他送她去骨科医院治疗。
*
接近中午时分,何杰洛将林晨衣送回她的家。
“妳肚子饿不饿?”他找到路边的停车格,下车扶她。
“你饿了?”她问,让他帮着慢慢地走进大楼的大厅里。
“是啊!”
“你送我到这里就好了,谢谢了,快去吃饭吧!”
“啊?”何杰洛瞇起眼看这没良心的女人,这样就要打发他走了,连请他进她家喝杯水都没有?
“怎么了?”她大约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不过她的屋子里就只有干粮、方便面,那些他是从来不吃的,要是他的习惯没有变的话。
“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她不好意思地说。
“别说妳到现在还是喜欢忙到三餐都不定时吃,冰箱空无一物?”
“你管我。”她嘟起唇说。
“妳非这么说不可吗?”他紧盯着她顽固的小嘴,黑眸透著坏坏的光芒。
她别开脸,突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走吧,我来个突袭检查,看看妳的冰箱里都放些什么。”他一手扶在她肩上,一手定在她手时上,催她搭电梯上楼。
“这……”怎么可以?她一个人独居耶!怎么可以引狼入室?
可是他已经为她折腾一个上午,她无法请他吃午餐已是不近人情了,就算请他喝杯水她又会怎样?
她在两难之下无法抉择,而他已把她推到电梯前了,她无奈地拿出住户的感应琪卡片,确认身分按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她和他都已经站进电梯里了,她还在犹豫不决。
到了楼上,她拿锁匙开门,心里交织著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她不曾带任何人来到她的单身住处,第一个来的访客居然是他。
她的前男友。
这感觉很怪,有点不太对,但也没有什么不对,他送她回来,她理当给个招待。
可是……如此这般的礼尚往来,会不会太暧昧了?
目前的景况让她心底闪著几百个问号。
门打开了,林晨衣进入,坐到玄关鞋柜前的椅子上,换下帆布鞋,弓起脚跳进屋里。
“小心点。”何杰洛不放心地说,替她关上门,脱鞋进入她屋里。
“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耶!”她说,跳进厨房为他倒杯水,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他拉开距离,暗自喘息。
何杰洛则四下看了看,室内的装潢很女性化,家俱简洁又有格调,到处都整齐有致,从落地窗看出去,正对面是某个国小的操场,视野还不赖。
而且屋里香香的,充满她甜蜜的香氛。
他随她进了她的小厨房,随便检查一下就抓包了。
“妳的厨房设计很新潮,该有的都一应俱全,炉具还是先进的电磁炉,可是看这台抽油烟机好像还是全新的,从来没动用过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不煮东西。”林晨衣心虚地说,把开水递给他。
“妳都吃什么?”何杰洛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其实便利商店才是我真正的厨房,要吃的里面都有卖,干么费事自己煮?下班都很晚了。”
何杰洛摇摇头,打开她的冰箱,里面摆的竟是饼干、方便面、巧克力、葡萄干、各式坚果、各式茶包、三合一咖啡……居然把什么都冰进去了。
“这是储存战备粮食的地方吗?”他嘲笑她。
“所以我说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又不吃这些。”她伸长手,关上冰箱。
他懒懒的瞅着她,她记得他不吃这些奇怪东西,这对他又是很大的鼓励。
两人就挤在厨房里,氛围突然变得和谐,互望的两双眼睛也多了分友善。
两人也都感受到了,她转身,跳着出厨房,逃开这迷魅的气氛。
他把水喝光,放下杯子,走了出去。“妳在这里等著,我去买便当,至少可以有四菜一汤,妳别吃这些垃圾。”
“不要麻烦了。”她摇头。
“不会,待会儿帮我开门。”他伸手抚抚她的脸,要她乖乖等他回来。
她屏息,胀红了脸,想挥开他的手,他已转身走了。
她一跳一跳的追了出去说:“可是……这里的电梯要有住户认证,你上楼来会很麻烦。”
“很简单,卡片给我,还有大门钥匙。”他穿鞋,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转过身来向她要。
她见他人已在外面,为了他上楼方便,于是只好把搁在鞋柜上的卡片和锁匙拿给他了。
他接过钥匙,笑着说:“别再跳了,当心跌倒,乖乖坐在沙发上休息,等我回来。”门关上了,他去买便当了,而她愣在原地,心想怎会这样?
不对啊,她不只请他进家门,现在还把家里的钥匙拿给他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得仔细想一想才行。
何杰洛搭了电梯下楼到附近的便当店,脚步像踩在云端一样轻快。
握在手上的钥匙告诉他,他和林晨衣之间突然有了很大的进展。
不只是有进步而且是进步神速,比他期盼中的还妙不可喻。
他唇上挂著笑,但愿情况会愈来愈好。
午后,他买回便当和手摇茶饮,两人就待在客厅里,她坐单人沙发,他坐在三人沙发上,一起配客厅里四十六吋的大电视享用午餐。
餐后她略微收拾,拿来小零钱包,站在他身畔,拿了一百五十元要给他。
“干么?”他坐在沙发上,看到她手上的钱,抬眼问她。
“便当和饮料的钱,你买的排骨饭盒和绿茶一共一百五十元。”她不要欠他。
“不用。”他敛容说,心情从云端掉回地面,敢情她是要跟他算清楚,这教他很失望,他还以为他们有了不错的互动。
“不行,我不让人家请的。”她坚持要把钱还给他。
“下次妳再请我不就好了。”他坚持不收。
下次?“还有下次喔?”她拿着钱的手都发酸了。
“不能有下次吗?”他斜睨她。
她听得耳根发热,明知他的意思,可她矜持地说:“谁喜欢再扭到脚。”
“当然不是指那个,是指请吃饭。”他乐意跟她一起吃饭。
“我们是敌人。”她提醒他。
“我不那么认为。”他黑眸定定的直视她闪烁的眼。
她察觉他目光中危险的警讯,他好像冒火了,不太高兴。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认为?”她把钱放在桌上,迳自跳走了,她不知要拿什么心态面对他。
他起身,抓住她,走到她面前,要她别想逃走。
“不可以是情人吗?”他问得毫不拐弯抹角。
她心湖动荡,但她恍若有强迫症似的,硬是不让自己的心念随他的话摇摆。
“不可以。”她不用考虑就直说。
“女人说不可以的时候,通常是可以。”他目光燃亮地盯着她说。
“我不适用通常的范围。”她闪避他热情的目光,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
“别拗了,认真地想想我的请求。”他双手转而定住她的脸,强逼着她不要老是闪躲他。
她被迫看着他,他的凝视教她晕眩,他那声请求更严重地模糊了她心里的焦点,她顿时失去了方向感。
她极力要自己理智,分手早成定局,那才是她的方向。
“我们早就分手了。”她拉下他的手。
“分手是妳的决定,妳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他的大手反扣住她的两手,将她整个人掳进怀里。
“那我告诉你,要在一起也要两个人同意,而我不同意。”她慌乱地推开他,跳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深怕他又发狠的吻她,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她实在难保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他大步走向她,阻拦了她的去路。
“我……不当你的甜点情人。”她鼓起勇气向他说。
“甜点?什么意思?”他不懂。
“我不想……当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她终于说出多年来闷在心里的一句话。
他认真地想理解她的话,他明白了,她恨他的理由是她认为他把她看得可有可无。
他们之间不只有误会,而且这误会可深了。
“妳怎会认为妳在我心里可有可无?”他眉头紧蹙。
“还用问我吗?”她匆匆绕开他,跳到沙发后面。
“告诉我。”他扯住她不让她走,他不要再等,他现在就要解开误会。
“你自己心里有数,居然还要我再说。”她伤感地说。
“妳还是把我看成花蝴蝶,把这无理的罪状加在我身上?”他质问她。
“你是用情不专。”她眼眶红了,她恨自己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