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污秽浑浊,笔直的长发晾晒干净,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又回来了。立在星月辉煌的瀚海,自成一段风华。
“少年,你青春了!”迈特凯竖起大拇指。
李洛克则是实诚的一脸赞叹:“你不是挺帅嘛!干嘛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迈特凯指指他额头上的印记,“你是日向分家的人?”
日向宁次连忙缠上布条,淡淡说道:“不是。”
“那个印记到死才能消除,这种状况不是你的一面之词能够改变的。”
宁次骤地暴怒:“你帮我,但是我没求你帮我。所以你别在那里高调自居。”
李洛克愤愤不平地反击:“你这人怎么这样讲话?”
“我一贯如此。”
迈特凯按住怒火中烧的小李,风平浪静地道:“别跟他斗气。青春期都这样,叛逆的日向族少年。”
“我不是日向族!”怒吼带着强烈的决心冲向四野,最终泯灭在浩瀚无垠的瀚海沙漠。人拼尽一切阻止宿命,却不能战胜注定写好的剧本,力量何其微弱。“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奈何不了的是,他越是摒弃过去,过去反而如魔魅般摄住他;他急切地大吼大叫,却痛苦的感觉到他在死死抓紧过去。日向雏田和金鱼花火,日向君逸和狐獴幼兽,日向孝和象征荣耀的红房子,父亲日向日差冰冷苍白的遗容……从前,他珍惜这些,赖以为生;如今,他憎恶这些,赖以为生。情感虽然变化了,意义却不变,影响力日渐重大。
迈特凯劝说不了,望着天上堆积的云山,双手撑起身体,倒立行走。这是他每天的修行内容。李洛克也不再耽搁,跟着老师,围绕这片绿洲倒立行走。他们都是高强度训练体术的忍者,夙兴夜寐,日不能歇。宁次怒火冷却后,静静看着他们训练。自从他离开日向宗家,原有的功夫他都荒废了,就算是天才,无止尽的沉沦堕落,也会把自己送到万劫不复之地。他站起身,走到李洛克身边,排成一字的三人做出相同的动作。
迈特凯斗志昂扬:“奋斗才是青春!”
李洛克呼嚎两声,响应恩师。而宁次,他的反应不需要想。
就是没有反应。
数月余,日向宁次可算是“充实”的活过每一天,修行训练,和小李做对手,如果,不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的话。迈特凯师徒从未见过他有一丁点笑意,若非亲眼所见,简直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活法。
迈特凯经常要和沙漠商旅交易,才能换回自己需要的食物和水源等等。这时李洛克和宁次就在原地修炼,李洛克偶尔会絮絮说起与阿凯老师的旅程,宁次一语不发,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迈特凯直到黄昏才回来,落日正圆,红而温暖。他看起来很不愉快,表情真实地露在脸上。
“宁次,有个令你开心的消息,”他一边把东西递给小李一边说,“日向日足负伤病重。日向家的雏田公主不成器,不能统领对雷之国的战争。”
宁次冷冷一哂,“牺牲了自己的孪生弟弟还是没能保住日向部族的和平啊,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该怎么办才好呢?我的愿望就快要实现了。”
“日向花火继承了宗家之主,指挥下一次作战。”
宁次竟出声笑道:“那个女娃娃?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日向日足,连女儿都牺牲得起的人,也不会舍不得弟弟和几个族人。”
李洛克本是后知后觉的类型,这下也听出些猫腻,“你跟这个日向日足的弟弟是什么关系?”
“日向家族都是血亲,他们肯定有亲缘关系。”迈特凯解释给李洛克,“可能是父亲吧。”
李洛克点点头,“那么,你和日向雏田、日向花火、日向日足也都是血亲喽!血亲有难,你是不是鼎力相助……”
宁次狠狠盯着他,但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刻,他的心脏骤停了。
他是不是忘了,他的血亲不仅仅有父亲,他极端憎恨的人们都是他的血亲,那片伤心之地亦是他由来之所。
宁次埋下头,侧身躲开别人的视线。
一旁的迈特凯对李洛克竖起大拇指,但是小李一头雾水。
翌日,李洛克早起后四处也找不到日向宁次。他巴巴地来问迈特凯:“宁次不见了。”
迈特凯却不意外,“我们一同去帮帮他吧。”
“阿凯老师,你知道宁次去哪儿了?!”
“不错。”迈特凯志得意满地点点头,露出闪亮的白牙齿。
“你不早说,害我白担心。”李洛克呆头呆脑地跑去收拾行李。
迈特凯落了个自讨无趣,看着天边的某个方向,颇有些伤感地感慨:“那孩子从来都没有真正走出日向家吧,心心念念的都是那里。他意识里,其实是知道的吧。”
所谓爱恨,归宿只有一处,心或坟墓。
日向宁次还是来晚了。双方交战从夜袭开始,花火代替父亲和姐姐应对突然而至的雷之国忍者队,她娇小的身体在色彩纷杂的混战中时隐时现。穹顶之上,瀚海的晨曦星子微明,依旧美好,美得在厮杀之外十分绝情。
雷之国的忍者有人认出宁次,挥舞忍具呼啸而来。日向剑眉一凛,轻松利落地抢到先机杀过去。见到宁次,一个人顿住身形,愕然片刻,随后高兴地大声叫道:“是宁次!宁次回来了!”
哪怕是正在杀敌的族人,还是抢了个间隙看过来,一眼就认出疏离干净的少年。同期做护卫的同侪甚至还憨实地笑道:“宁次,欢迎回家!”
宁次哥哥,欢迎回家。
印象里,雏田也这样说过,软糯的口气,甜美的笑容,恍如梦幻,幻中隔世。
那个率先认出宁次的人,千方百计挤到老友身边,和过去一样笨拙而热诚。宁次看着他,闭上眼睛笑了笑。
幸好你平安,日向孝。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再好好数算。当务之急是把雷之国的臭混蛋赶出去。”
宁次为他解决掉近身的一个低者,冷冷说道:“我不是日向族人,不接你们的任务,我只是来看看热闹。刚刚出手,也只是因为那个云忍想要伤害我。”
日向孝生气了,“宁次,现在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种族危机,连雏田、花火小姐都……”
宁次重重推开他,大声诘问:“我的父亲日向日差死于部族,你说我在耍小孩子脾气?”
日向孝更大声地反问:“伯父以生命换回的部族,你就想让他消失吗?”
“有什么关系?”宁次露出奇异的笑,“既然活不成,大家都死掉也不错。”
“日-----向-----宁-----次!你疯了!”
他是不是疯了?他也这样问过自己。多半是疯了的。
偏偏这种关头,李洛克左右踢倒一个云忍,伴随着二者的惨呼,隆重地登了场。李洛克的圆眼睛炯炯有神,一手竖起拇指,“他没有疯!他是太伤心了。”
宁次胸口一疼,飞起一脚,“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半空中飞踢的腿被李洛克单腿挡住,奋力冲撞的一刻,他发现对方肌肉的力量远胜于他,宁次微微有些懊恼。
腿有点疼。
迈特凯和李洛克一齐加入战场,帮助日向族对抗这次生存危机。雷之国的人不善地警示道:“你们两个流浪者竟然敢与雷之国作对,在瀚海不会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话不是这么说,雷之国有难的话,我们也会出现的!青春,是和平的朋友!”
李洛克为老师的哲学语句拍掌叫好。迈特凯得意地甩甩蘑菇头。
“不好了,雏田小姐被雷之国劫持了!”日向孝指着远处行色匆匆的云忍。“宁次,我脱不开身,你去救,好不好?”
日向宁次蹙着眉,满是不耐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他也同时觉得,说这话的自己太过分些。
迈特凯竖起拇指,“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别擅自做主!”
“拜托你,宁次。这关系到日向族的秘密,也关系到部族名誉。”日向孝心急如焚。
哀鸿遍野,沙漠蒸发出血腥,灼热把一滴滴血的浊气煮沸,瀚海像是个巨大沸腾的地狱。日向宁次死死盯着云忍一队,终于一步步踏过沙土,跟上敌者的步伐。雏田流着泪,看到他时又惊又喜,最终胆怯地望着他愤怒的脸。她不敢说话。
日向宁次手指结印,瞬间风云变色,瀚海升起肃穆的八卦阵图,莹绿的结界笼罩着战场。他面色凝重,谨慎地面对敌人,查克拉在他的调度下时而汹涌时而含蓄。雷之国的忍者不得不放下人质,全力应对。
日向宁次就不明白,为什么要他来保护雏田?也许日向君逸或日向孝或日向某某比他更适合做护卫?也许就不该保护?
他同时周旋八个人,固然他的攻击大大创伤了八名云忍,但他也体力不支,踉踉跄跄地跌在沙土里。再没有多余的力量会来拯救穷途的日向部族,迈特凯和李洛克已经忙不暇接,花火负伤累累,昔日的族长不知何处。日向宁次用膝盖撑着地站起来,他抱起中毒无法动弹的雏田,抢在其他云忍前逃出这块地方。
沙漠中无遮无挡,他只能集中所有查克拉加快速度,但怀中的雏田又大大减低了速度。从天幕上看,他们像拥抱在一起的流星,缓慢地拉出一条线,只是后来的每一步都愈加艰难。
宁次不得不放下雏田,倒在盛大的星光下,喘着粗气,胳膊和腿上残着苦战的伤疤。雏田望着他,心疼地哭泣,眼泪无声。
“雏田……大小姐……”他像是历经千山万水的沧桑,重新回到她面前一样,他变得又和祭典上的纯净男生一样。
“宁次哥哥,对不起,原谅我,原谅父亲吧。”
“围绕在我们之间的,总是生死呢。”宁次苦笑。
雏田轻轻拍合的睫毛像颤抖的羽翅,似能随时飞得无影无踪。
“宁次哥哥,回来吧,好吗?”
宁次不说话。
雏田又问了一遍。
“我不想再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一天に】
最遥远是和你一同看过的风景,最终成了记忆的拓片。
此后的人生,拥有共同的天,星月灿烂;拥有共同的地,名曰瀚海。却不拥有共同的前程。
“雏田大小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