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解药吗,你主动再吻我一次,毒就解开了。”
他的目光戏谑地落在我的手掌上:“你也可以自己搜身,说不定解药就藏在我身上。”
合情合理,我把手伸进他西装和衬衫之间的缝隙,从他的内袋掏出一枚小缎盒。
这是一枚戒指。
我盯着戒面上的斯里兰卡蓝钻发呆。
我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忍不住用钻石的切面承接阳光,矿石内部折射无数道光线,看起来像藏着数不尽的山谷的秘密和天气。我的手不小心碰到指环上的暗纹,弦月状的迷你指刀瞬间弹射出来,割破了我的指腹,我吃痛地松开,第一反应是不能把这个蓝色的大宝贝摔坏了。狱寺皱着眉上前用手帕裹手,帮我止血。我赶紧招呼他找戒指:
“小心一会儿滚到了看不见的地方,这么贵的玩意儿卖了我都赔不起。”
他说,反正是你的,要算账也是她来找你算账。要不是十年后火箭筒对你无效,我还真想看你们打起来。
我怔在了那里,忘了给伤口施加止血的压力。
“你是说,”我迟疑,“你在参加…”我的婚礼?
狱寺嗯了一声。
十年后我大约三十岁,要说这个时间结婚不算早,正好方便过两年离了再结(喂)我还是半信半疑:“你会答应给我做伴郎,确定不是来捣乱的?”
他重重地捏了我掌心一下:“我就不能是新郎?”他的怨恨听起来半真半假。
我:“……”
我恍然大悟:“我收了碧洋琪多少钱?还是你被reborn逼着牺牲自己做了联姻的工具?”
狱寺:“……”
他由衷地说:“你的这张嘴真该死啊。”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斯斯艾艾道:“不是信不过朋友,只是你真的没有下毒吗?不是死亡预告?”
“就不能是我想吻你吗?我还记得这个年龄的我有多别捏,喜欢两个字无论如何都哽在喉咙里。”
他捏住我的下巴,大拇指在我红肿的唇瓣摩擦,荷尔蒙和权势的诱惑铺天盖地,我晕乎乎地问:“好吧,就算你是新郎,你别亲我啊,你亲那个冤大…我是说你吻新娘去啊。如果你不是……”
我陷入了沉默。
婚礼当天,不是新郎的男人亲吻了新娘的十年前版本,来个阅读理解大师帮我翻译翻译,这是什么意思?戒指在这里起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我大惊失色,原地转了两个圈,凝重地开口:“小三不好当啊,你要想清楚。”
“哦不,”狱寺轻描淡写地表示,“我打算抢婚,如果她不同意跟我私奔,我会杀死新郎。”
坏了! 我头一回结婚就当寡妇!我一直以为丧偶的环节要轮到我的第三次婚姻。
“你先别急,”我板着一张脸,在仲夏冷汗狂流,“你要不要再想想呢?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世界上女人还不多吗,总能找到被你这张脸迷惑的。”
狱寺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你代替她嫁给我吧,这样一来我可以不破坏对方的婚姻。
替嫁新娘都安排上了,我说:“你回去吧,我想了想,当寡妇没什么大不了,屁股凭什么让我擦。”
他的笑声终于按捺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很想说我怀念你这张厉害的嘴,可惜这十年里你变得不多。”
十年后火箭筒的交换期限只有五分钟,我们插科打诨倒过去了三分半。他环视了一眼小教堂:“原来是那一天。”
“我们准备去看电影,”我说,“你不会告诉我片名的对吗?”
他懒洋洋地整理胸花:“越俎代庖的事我做得够多,这个悬念还是由他揭晓吧。”
我点点头:“明白了,你在给他留剩饭。”
狱寺:“……”
十年后的狱寺隼人:“从来没听过有人把自己比做剩饭。”
顿了一下他问:“你想知道这十年来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
“不,”我扑上去捂住他的嘴,绿眼生动而惊讶地看着我,“剧透是要被寄刀片的。”
这是我的人生,我的旅程,我不需要任何的透题。
“起码我活到了十年后。”我有些奚落道。
他慢慢把我的手放下来,握在双手之间:“那么我送你一个预言好了。你会活很长时间。游历很多的国家和世界,认识很多的朋友,并且一直和过去的朋友保持联系。在你旅途的某个节点,你会创造出一个属于你的地方,一个家。接着你会重复以上所有的过程,直到你80岁,牙齿都掉光了,变成一个刻薄且依然嘴巴很坏的小老太太。”
“这是我对你一生的预告,”在最后的十秒里,他吻了一下我的额头,“再见了,你这个坏女人。”
“哼,”我借用了斯嘉丽的台词,“你也不是什么绅士。”
他温和地笑了一下,眼睛像两口绿潭,也像浓泽的苦艾酒:“可是你是我的初恋,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烟雾弥漫。
我咳嗽起来,一只手粗鲁地抚在我的嘴唇上,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属于当下时代的狱寺隼人的声音听起来恨得厉害:“他干嘛了?”
我依旧有些头晕目眩。
“哇,”我小声自言自语,“他也不是不可以给我做第一任丈夫。”
狱寺隼人:“????”
“哦,我不是在说你,”我傲慢地看了他一眼,“别想了,你们不是一个人。”
狱寺:“??我们怎么不是了?”
-
第二天,我们一群人在吃早餐。管家出生于英国,他准备的餐点必有鸡蛋和对半切开的西柚。狱寺低声向纲吉请一天的假,我挥舞着挖果肉的银匙:“没错,我们要去约会。”
山本一不小心捏断了筷子,他是日本人,早上必须吃和食。
纲吉慢慢说:“快到典礼了,一切都很忙,这个假是非请不可吗?”
狱寺一边大喊够咩那塞一边在餐桌土下座,抽空瞪了我一眼。我简直莫名其妙:“干嘛,说出来怎么了,我们俩又不是偷情。更何况我又不喜欢你,我不过是拿你当代餐。有些女人就是好命,轮到我就只剩没煮熟的米饭。”
狱寺:“???”
我无奈万分,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幼稚鬼狱寺:“生米什么时候能煮成熟饭呢。”
三个男高中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是因为西柚太酸了吗?
我和狱寺坐巴士去了离彭格列古堡最近的小城柯里。
这座小镇很讽刺地因为黑手党的庇护发展得美丽繁华,市民见怪不怪,一律把路上穿黑西装的人当成NPC,本地人就是从容。冒犯平民是重罪,不被扒一层皮是没办法糊弄过去的,我听说这是市长和彭格列两百年来的协议。
当然因为十代目的毕业典礼即将举办,世界各地的黑手党都给了面子,派代表观礼。人流量陡增了一倍,人口成分稍微显得混杂,在彭格列的维护下还算秩序井然。
这是个阳光浓烈的小城,街道窄小,主干道外汽车是开不进的。主要的代步工具是自行车,摩托,甚至鲜花点缀的人力三轮车。
下了巴士就到了城里唯一一家影院,狱寺向窗口的工作人员询问电影排片表,交流了很长时间,才磨得售票员答应替我们重映一部两年前的电影。我的意大利一般,最多应付早上好你吃了吗,想起售票员那个八卦的眼神:“你跟他说什么才让他答应的?”
“没什么,”狱寺专心看路上的招牌,声音硬邦邦的,“我说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停下来:“你是谁?你把彭格列岚守藏哪去了?”
狱寺:“???”
我噗嗤笑了,越过他跑向冰淇淋车:“难得你说一回软话。”
我的手腕被拉住,男高中生的银发里露出一点微红的耳朵尖:“不要走散了。”
我刚想夸他有点十年后自己的样子了,他从路过的市政花园找到一根木棍,让我握住另外一头。他特别强调:“我把光滑的那头给了你。”
我:“……”
男人看见又长又直的木棍就走不动道,居然是真的。我感动地说:“你和你的木棍看电影去吧,我先回去了。”
他居然还有胆子问我手机挂脖绳行不行,行的话他去找小贩买一根。连小贩看我的眼神都泛着同情:“chaos,贝拉,我送你一根吧,你可以把你的男友勒死。警察问起来我就说没见过你们。”
贝拉是意语美人的意思。
我说他不是我的boyfriend,甚至现在都不是manfriend。
买冰淇淋的时候又出了岔子,他的运通黑卡刷不出来,尴尬地愣在举着两只甜筒的店长面前。我把一张折好的欧元塞进透明收钱箱,说不用找了。他难得赧然地跟在我身后,闷闷不乐地用帆布鞋踢石子:
“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会说薄荷味是你的,巧克力味也是你的。”
我各尝了一口,把薄荷味塞给他:“怎么会,我不是自私的人。”
他看着薄荷绿色被咬掉尖顶的gelato面红耳赤起来,我委婉地告诉他:“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只是把难吃的口味给了你。”
那时候我就应该看见他恶劣的笑容,他咬了一大口,吻在猝不及防的我的脸上。不知道是太生涩还是太紧张,他只吻在我的嘴角,很淡的薄荷牙膏味。
感觉像被狗舔了一口。
我若有所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接近原版了,你要不再练练呢?”
狱寺:“???”
狱寺:“臭女人,你把话说清楚!”
这次向我投来同情目光的是冰糕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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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磨了半个小时,电影院的片子和场次排好了,我付了钱,接过售票员手中的票根(收获同情x3)看到片名我愣了一下。半是感动半是怅然若失。
2001年由全智贤主演的韩国爱情喜剧《我的野蛮女友》,这就是狱寺两年前想约我看的电影。
这部电影改变了一代韩国男性的保守审美,全智贤主演的女主不温柔,不贤淑,第一次见面就喝多了吐在男主身上。
片中在两个人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全智贤打电话问男主:“你觉得一个女生什么时候最漂亮?”
男主诚实地说:“脱光衣服的时候。”
全智贤和蔼可亲地表示:“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找你?”
察觉到危险的男主改口:“是弹钢琴的时候。”
而一个男孩什么时候最英俊呢,女主的回答是他送玫瑰的时候。
于是在全智贤所在的校风保守的女子大学,纪念日当天,男主用中餐的外卖铁皮箱夹带了一支玫瑰,献给了音乐会上表演《卡农》的全智贤。
熟悉的钢琴曲在银幕上响起,我和狱寺是剧场里唯二的两个人。黑暗中一只蔫蔫的红玫瑰递给了我,我想问他卡刷不了是怎么向花店付钱的,又是什么时候找到时间的,我看见狱寺手上总是戴的骷髅银戒指不见了。
我曾经收到过几十朵,几百朵的玫瑰,从来没有收到过一朵。可就是这一朵却占了上风。
玫瑰在暗处散发幽暗的香气,我没有说话,狱寺也没有,仿佛全神贯注地看电影,递玫瑰是他左手的私自行为,与他本人无关,界限的分明划清,井水不犯河水。
我很想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握住我颤抖的手呢?他的手安静地与我十指相扣。黑暗成了最好的遮羞布,也成了最好的告解室。他的一切坦率和心意都沉没在了里面。
当天是6月26日,我记得很清楚。晚上我在日记本里怅然若失地写:我的青春在这一天结束了,我长达七百个日夜的钢琴恐惧症也是。我曾经心碎到一败涂地,看见钢琴会哭,看见雪会哭,看卓别林的默片喜剧会哭。一支玫瑰改变了战争的局势。
汤姆·里德尔感动得不行。它说它不站任何横滨佬了,天降拿什么跟竹马拼。
它现在变成银发控了。
第36章 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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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斯和一位不知名的FBI曾用行动表明,黑色高领毛衣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我买的十几件黑色防弹衬衫也是相同的道理,兼顾美观与实用,死神见了都得骂我影响KPI。刚巧第二天是毕业典礼的彩排,我认识的人几乎都要出席。我是对家的话,不安排几个狙击手给十代目助助兴,都算我的政治素养低了。
我原本想将伴手礼交给管家统一派发。管家表示:“饱含心意的礼物还是亲手送出去比较好哦。”
“你说实话吧,大伙儿都是熟人了。”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您委托的话需要给小费。”
我哪里来的钱嘛!毕业后我一直在啃老本。第一份工作是跟着俄国佬搞异能革命,为了人类福祉的事儿能谈钱吗?费佳包了我的吃住,其他福利是一分没有的。他委婉地表示如果跟他结婚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了。我说,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汤姆那天快被吓惨了,它说不管跟谁结婚,它都是我的婚前财产,
打的第二份工赚得不少,可惜到现在为止,地摊攒来的钱花得差不多了。第三份工作你们都知道了,二流侦探(无编制版),钱没赚到,弄到差点儿卖身打黑工。
管家奇怪地说:“您怎么会没有钱呢,最近帮各位大人做了个人资产评估,您名下有黑手党学院3.2%的股份。”
不要小看这个数,持股3%以上可以位列董事会。别说发鸡蛋了,不同国籍的董事过年过节收到的来自校方的礼物还不一样,月饼,复活节彩蛋,寇修酒,要什么有什么,有一回周年庆甚至发了金条。即便彭格列也只占了20%,瓜分剩下股份的家族还多得是。
我惊喜过望:“是谁做好事不留名。是我死去的远房姑母留的遗产吗,还是我哪位不知名的前夫?”
管家欲言又止。
他道明了真相:“是您自己的守护者。他的遗产受益名单里,您和您的另一位守护者各占了一半。”
“哦。”我说不出话了,感觉好端端走在路上被踢了一脚。
我的表情一定过于心灰意冷,手脚传来麻痹的感觉,管家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需要为您代劳派送礼物吗?”
有时候同情和体贴反而是最难忍受的,我笑了笑,说不必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的第一站是瓦利亚。他们的基地距离庄园20公里,是一座易守难攻的临海古堡。磨损的痕迹十分明显,瓦利亚的会计向来不会给修复这种小事拨款,基地一股萧瑟的气质,像恐怖电影片场。第一次拜访时我说不错了,好歹不在地下,睡的也不是棺材。
给我开门的是贝尔和绿发男孩。
贝尔十分热情地送了我一批小刀,我问:“Xanxus和斯夸罗呢?”
出门了,估计是怕一不小心把十代目杀了,到时候瓦利亚集体叛逃起来多麻烦。我一共留下三件衬衫。要走的时候,男孩应景地咬着冰棍,拉了拉我的袖子。他是六道骸的徒弟,新加入瓦利亚的学徒,他是最年长前途也最明朗的:“我的同伴是听你的事迹长大的(?),能陪我们玩一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