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是真该死啊。
入水前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闭上眼睛。不要让海水和工业污染物进来。洋流很急,几乎立刻将我往海底拖。在眼皮和耳膜的压迫感压过一切前,我听见了一个残忍的年轻女孩的声音:
“爱的确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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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失忆
双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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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感到极度的口渴,脊椎的僵硬,以及出于自身处境和身份的茫然。
这并非是我想象中的场景,你明白的,轻软的薄被,空气中类似消毒水的洁净味道,阳光的亮度晒在手背,专业护士手持写字板站在一边,亲切地问我打算怎么支付医疗费,刷卡还是付现金,■■女士?
为什么我连细节都回忆得出来,她口中念到的我的名字却听不清呢?
现实是,在我睁开眼睑的一瞬间,视觉,嗅觉,大量的信息被动地涌入我的脑海,我的身体依然疲惫,思维被迫开始了有条不紊地分析。
我的身体下面是微微受潮的被褥,枕巾散发着混合汗与发霉的恶心味道,搞不好从耶稣受难后就没换洗过,怪不得我会生病。我的额头上搭着一块湿毛巾,一动差点掉进我的领口,像一条湿滑的蛇。
这是一个上下波动的狭小船舱,视野直面低矮的不锈钢天花板。向右偏头,在我的单人床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她看起来苍白,乖顺,像这个房间的一个家具。除此之外房间唯一的摆设是一个铁皮床头柜。
她的眼睛睁开,是明艳的蓝色,即便里面一点光都没有,显然敏锐注意到了我呼吸的变化,即使我很快就阖上了眼睛,闷声说“不,我没有醒”,她对我的滑稽举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嘲笑,没有无语,她只是非常…空洞。
她是一个空有孩子皮囊的,被倒空的容器。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视角的切换引发头痛,我痛苦地消化着刚刚获取的情报。真是的,我的脑子就不能转慢一点儿吗。船很颠簸,隐约听得见海鸟的声音,闭眼前我透过舷窗隐约见到了一点陆地的影子。
椅腿轻微在地板上摩擦,是那个女孩子下来的声音,她个子太矮了,坐在上面脚尖甚至点不到地面。她朝我伸手的一刻,我面无表情地攥住她的手。太好了,我看来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连孩子向我伸手都害怕。
“毛巾,”她低低地说,“我去换一个,你在发烧需要降温,不然他们会再次把你丢到海里去,因为怕你得了疟疾传染一整船的人。”
我听起来是被从海里捞起来的。
一艘远洋船连掌握医学常识的人都没有。他们打算怎么治病,大量的柠檬和阿斯匹林,再不济放血吗?
“等等,”我捕捉到她口中疑似权威的第三方,“他们是谁?”
船员,女孩回答。
“你是其中一个船员的女儿吗?”
她摇头,眼神中透出僵硬。
“船上还有女人和孩子吗?”
她思索了一下,慢慢回答:“有两个女人,一个比我大的男孩。都呆在货舱,我是被派来照顾你的。”
那么这是一艘贩卖人口的船,我心想,顺便干点走私烟土和贩卖军火的勾当。
女孩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告诉我里面添了一点糖和盐,我必须慢一点喝,因为我脱水太久了。她出门换毛巾,舱门打开的一瞬间,体味与烟味熏得人头晕。依稀看得到外面有一个更大的套间,男人打牌的声音传来,没有酒,估计怕上了头误事。怪不得我没有被铐在床上,原本也跑不成,出去就是自投罗网,或者大海。
这可真正算得上在魔鬼与蔚蓝深海之间了。*
我拉开床头柜,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当成武器的尖锐物品,想想也知道走私犯不可能给我这个机会。接糖盐水的杯子是塑料的,杯口一圈微微泛黄,我一饮而尽,有水喝总比没有好。不到5分钟女孩回来了,指挥我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仰起头。
“下雪了吗?”
她的黑色发尾沾着冰凌,脸冻得又红又僵,佝偻着孱弱的身躯坐回我旁边的板凳。细嫩的手指指不住颤抖。
我想了想,掀开了身上的被褥:“来吧,暖和一下。别发呆了,再过一会儿热气都跑出去了。”
她在接受命令与拒绝之间徘徊,最终脱下了鞋子,整齐排列在床底,一声不吭地钻进被子里。
不得不说,小姑娘是空间创造大师,她试图在一米宽的铁架床上跟我保持距离。
我握住了她冻僵的手,她险些受惊,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眼皮黏上前,一个清晰的事实闪现了一下,很快被我收录,留待日后参考。
她在说谎,起码保留了一部分的事实。
女孩有一双布满茧和伤痕的手,痕迹比较老的茧可以解释为写毛笔字,练习茶道和绘画。之后更像握刀和枪留下的,掌心的伤痕甚至没完全痊愈,因为浸泡过冰水变得又肿又热。
她太平静了,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被绑架的女孩子,什么样的家庭会让原先养尊处优的孩子,突然拿起武器?
我们之间的体温差距渐渐缩小,我也重新回到半梦半醒的睡意中。听见她小声地说:“镜花,我叫镜花。”
“好吧,镜花,”我困倦地说,“我好像忘了自己叫什么,你为什么不先叫我D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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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镜花不见了,一个操着东南亚口音的男人推醒了我,恶声恶气地指挥我回到货舱,不要再装病了。我低声哑气地问:“能让我清理一下吗,拜托?”
他看起来像最低一级的船员,很年轻,五官透着安南血统的痕迹。按照惯例,英语是船上的通用语,毕竟大伙来自世界各地,除了死亡时流的血都是红色的。信仰,饮食习惯,风俗各不相同。这也是为什么船上最常吃鸡,因为吃鸡肉不得罪任何人,没有哪个宗教禁止。
我恰到好处地用越南语请求他,我就会这一句了。人在乡音面前是会降低防线的,他同意了,恶声恶气地说了句女人真麻烦。
唯一的一间单人盥洗室在操作室隔壁,船员洗漱在集体澡堂,他让我呆在拐角不要乱跑,检查了一下盥洗室没人,又收走了刮胡刀等可能存在的利器。船长大副都在锅炉房检修器械,年轻的安南人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推进去:“10 minutes.”
十分钟当然够了。也不许锁门,他说他有□□。
我打开淋浴头放水。
接着我转身撑住抽水马桶的水箱盖,一手搂住披散的长发,扣着喉咙把送给我的饭菜,主要是咖喱鸡肉,全部吐出来,我不相信对方没有在里面放肌肉松弛剂。水里或许很难添加,味重的饭菜就不一定了。
我冲了水,洗手池上方的瓷砖墙固定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
呵了一口水蒸汽,我用袖口把镜面擦得干净一些。镜子前的女人脸上没什么血色,青白的嘴唇,眼睛是浓泽的深蓝色,像两口冻结的深邃湖泊。我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没有针孔,恰到好处的体型,看来我有很强的自我管理精神。
我冲镜子里的黑发女人笑了一下,接着拿起一次性的牙具,刷牙,洗脸,在脸颊上抹凝成膏状的马油。冬天海面的风很大,我必须注重保湿。
最后一步,我找来一块厚毛巾,垫在镜子上,抄起整整1L的大瓶沐浴露砸下去。镜子照出我四分五裂的脸,我挑了一块细长的碎镜子,一头用毛巾包好握在手里。门外安南人不耐烦地问我好了没有,我轻声说:“下水道有点堵,你能进来一下吗?”
他果然有万能-钥匙,我割开了他的喉咙。
这到底是什么素养的人贩子,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只有一副橡胶棍。我扒干净他的装备(我怎么这么熟练),尤其那双厚实的靴子。临死前我从他嘴里问出这艘船上船员有八个,连我在内的“货物”五名,最重要的是一批从当地黑手党手里截下来的物资。
一路上都很安静,这点是非常奇怪的,我来到甲板下面的二楼,其中一间牢房关着两个年轻女人,看起来像女大学生。更巧的是她们是海图与通讯专业的,怪不得要绑架人家,原来是备用的领航员。我检查过上面没人了,两个大四女生怕得要死,还是坚定表示要去把船开回陆地,这下同级里谁的实习报告有她们惊艳绝伦。
第二间牢房单独关押着身形单薄的男性。
他被拷在椅子上,手脚都是,蒙着黑色的头套。听见我打开锁链的声音,对方毫无感激之心地漠然地说:“太慢了,镜花。”
我挑了一下眉,不急着替他解开束缚了,摘下了他的头套:“原来你和小姑娘是一伙的,你们是卧底探员吗?”
已经接近日落了,鲜艳垂死的阳光透过锈蚀的舷窗,投射进昏暗的舱房里。我从缝隙中看见残阳和五座的漆黑大厦,到底是有多高高在上,这个距离都能看到。我们正在调转方向开回横滨。
笼罩在年轻人半张脸上的光是暖的,但他的表情渐渐从无动于衷,变得怨恨,自负…扭曲了他那张秀美的长相。但具体恨什么呢,我一无所知。防御的本能在叫嚣,他最终给了我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
“四年了,在拐走太宰先生,残酷地羞辱在下后,你居然还敢出现于在下的面前。”
我:“……?”
很好,新人物出现了,太宰又是谁,我礼貌地问:“我认识你吗?”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身下的椅子四分五裂。他指挥漆黑的残影刺向我。
…
我的防御从一开始的生疏变得逐渐有了喘息的余地。
但他仍然是一个厉害的对手,透过对方异常狠辣的攻击,他的异能大概是操纵布条,并转化为锋利坚硬的物质,以实现攻击。他甚至对我的身手有种微妙的熟悉,怎么这样嘛,连我都不完全清楚自己可以做什么,因而一点点在探索。在差点被残影贯穿后,我烦躁起来,恐惧和兴奋占据了我的神经,手指从颤抖变得沉稳,本能在提醒我逃跑或者杀了对方,面对死神除了“not today”和“fuck you”还能说什么。
醒来后,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强度。
他的异能和钢铁没什么两样,我用镜刀挡下他的攻击,一瞬间镜子碎在我的手里,前臂也震得发麻,攻击的余波迫使我穿过薄墙砸进隔壁。胸腔传来绵长的痛感,断断续续地我吐出一口血。没有来得及适应疼痛,我瞳孔微缩,单手撑起身体朝侧面滚开。与此同时,强劲的气流伴随漆黑异能插在本该是我头的位置,贯穿了钢结构舱板。
渡轮微微摇晃。
“你变弱了。”
失望的男声伴随咳嗽传来,情急之下,我用左臂接下他的异能攻击。身体再一次腾空,我被他抵在墙上。
“不,是在下变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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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露出一个病态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芥川拨开她沾着灰尘的黑发,再一次,她的眼睛望着他,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出杀意乃至任何怨怼的情绪,只有冷淡。他很清楚,哪怕折断她的手腕,这个女人也会顶着同一副慢悠悠的表情,瞳孔深处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太傲慢了。
怎么会有比太宰先生更傲慢的人。
芥川慢慢擦去她脸上的血。
她像挠小动物的下巴一样,好奇地挠了挠贯穿自己前臂的[罗生门]:“让我猜一下,受到攻击的话,你的异能会全部收回去包裹自己吧。”
女人的双手裹着厚布垫,拽过断裂的电缆,她用力捅进芥川腹部,那个刚刚她制造的伤口。火星和蓝色的电流四溅,[罗生门]本能地收回,巨大的痛苦和羞耻贯穿了自己。
芥川跪在地上。
鼓掌的声音清脆地从过道响起。
森鸥外来了好一会儿了,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简单的任务,他一时兴起跑来验收龙之介和小镜花处理挑衅港-黑权威的走私犯,居然会有这样的收获。他静静地微笑着说:“自从您把总部搞得一团糟,就也没有听说过您的消息,看到您还是这么美丽和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这个消失了四年,他找了四年的女人疑惑地问:“为什么你们都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她淡漠地望着他:“我认识你吗?”
不是装傻,她对他真切地感到困惑。
森鸥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54章 报复
织田作路过门没关紧的作战室,看见桌上摊着一张地图,几杯冷掉的咖啡,与谢野晶子和boss隔空吵架,一个骂“变态萝莉控,你离她远一点”,一个笑“没办法,她自己不愿意跟你回侦探社,我有什么办法”。
太宰蹲在走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抬头一双鸢眼无神地问织田作:“她为什么最讨厌我和你?”
织田作平静地反驳:“我没有被讨厌。”
想了想他补充:“因为你的人间失格吧,你一碰到她就会消失。她尖叫着让你滚远一点也就正常了。”
“嗯嗯,”太宰说,“你也有人间失格吗?”
织田作:“……”
一个星期以来在港-黑和侦探社,提到[她]只会想到一个人。
异能体少女说她叫闻人肆,可惜她在人际关系的偏好上与原主人近乎完全相反。大家也只好含含糊糊地称“她”。她那天被织田作放下来,刚在地上站稳,她走过去踢了一脚森鸥外的西装裤腿:“走开,这个位置是我的。”
她指的是首领专属的猩红色翼形扶手沙发。
森鸥外居然真的好脾气地让给了她,站在她身边,宛如国王的封臣,领主的管家。和颜悦色道:“以前就发现你老是看老首领的椅子,你果然还是喜欢。可是我当年在战场上受过腿伤,不能久站呢。这把椅子对你的体型太深了,要不要你坐我的膝盖上?”
好不要脸的萝莉控。
她理都不理他,面对中也的追问恶劣地露出一个笑:“没错!我杀了她。为什么?因为费佳让我杀的呀,我最喜欢费佳了。他还杀了涩泽龙彦,说起来涩泽是你的猎物吧,居然被俄国人抢走了。好没用呢,中也。”
三句话让中也破防,来不及听任何人的劝谏就去捣毁了死屋之鼠在日本已知的据点。
等中也三天后回来听说这一切是异能体的自导自演,送去侦探社的信函疑似是她伪造的,闻人肆本体的下落仍然一无所知,自己还要忍受她“没脑子光练肌肉”的阴阳怪气。他气得差点动手,大家纷纷拦住他:“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呀。”
“是呀,”她躲在森身后,“你就听老板的话罢。中也不是像小狗一样忠心耿耿嘛。也对,你打不过本体就来教训我了,中也的确是男子汉。”
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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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说:“刚刚还看见她被与谢野拷在暖气片上,一扭头就不见了。”
想了想,织田作去了楼梯间。好几次他看见她坐在楼梯上,腿从栏杆缝隙中间垂下来,往楼下的森鸥外头上扔东西。有时是苹果,有时是五彩纸屑。但如果当天的果篮里被仆欧放了橙子,她也会笑纳森鸥外的供奉,接过他剥好的柳橙瓣。森鸥外固然对年幼的宿敌百依百顺,她的态度也未免太温和了,简直达到了历史的巅峰,当年两人还是家庭医生和少主的阶段。有次织田作听见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