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胆的猜测如同惊雷乍响,瞬间让她全身僵硬。
无奈地轻叹一声,努力安慰自己,或许猜错了也不一定。
其实在实践之前,或者更确切地说,在她的手指碰到先生的脸之前,她从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可当摸过那张脸后,尽管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却依然能判断出那是一张亚洲面孔。
她甚至敢断言,那是一张面容端正的国人面孔。
其实是国人,反倒是件好事,尤其在他说明自己并不常住墨尔本时,她心中那块压抑的石头也随之落地。
因为至少,他们也许不用成为异国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到,先生的那张脸,她无比熟悉。
自十五岁起,那张脸便在她的记忆中挥之不去,闭上眼睛,便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就算八年过去,重逢的那一刻,那张脸依旧鲜活,除了面容略显消瘦,更有魅力外,几乎没有变化。
毕竟,八年前的谢之白早已是个成熟的年轻男子,外貌早已固定下来。
而那张脸,是她无法忘却的存在。
她绝对不会弄错,因此才敢大胆猜测,先生就是谢之白。
一旦找到了方向,其他的证据也随之浮现,愈发显得猜测更真。
他们的身高和体形完全一致,尽管陈岂岩从未见过谢之白身着西装,但只要在脑海里想象一下,就能轻易地与先生西装的剪影重叠。
他们的语气也是十分相近,虽然音色截然不同,先生对她的温柔更添一分,但那份沉稳与平静,简直如出一辙。
她努力回忆起谢之白讲英文的音色,发现自己只短暂地听过他叫她的名字,可惜他只叫了一次,难以确认他的声音是否与先生一样。
但她依稀记得,她当时误以为是先生在叫她。
类似的细节如星辰般闪烁——先生公寓的管家是位华裔奶奶,他家里有各种消毒用品和器具,还有他给她揉搓的触感……这些证据与那张脸交织在一起,令她愈发觉得他就是谢之白。
下了飞机,陈岂岩感觉糟透了,四周的热气冲着她裸露的肌肤而来,黏腻地贴在上面,仿佛在加重她心中的负担,甚至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还觉得雾气太浓,模糊了眼前的乡土,既熟悉又陌生。
忽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原来是教练。
教练看她在发呆,差点挡住了通道,于是催促她赶紧往前走。
她环顾四周,队里的运动员都在,只有蒋追缺席。
两个教练并肩走着,经理人低头看手机,几个助理忙着叫车,还有个医生,但他是其他队伍的。
陈岂岩脑海中闪过经理人的话,说谢之白提前一天离开,但不是回国,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她知道他不是故作神秘,毕竟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只是暂时的。
当时王医生找他来作为队里的理疗师,他愿意帮忙,不过是出于人情,而非主业。
所以从实践结束后,她便没再见过谢之白,也不知这算不算幸运。
回到别墅,果然只有管家和保姆们在,妈妈可能在某个遥远的国度忙碌,具体在哪她无从知晓。
而今天,她没有心情发消息告诉妈妈自己回来了,只想赶紧洗个澡,随后沉沉入睡。
没办法,她太累了。
第45章 逃不开学长
可洗完澡后,脑海里仍浮现着关于先生身份的疑虑。
他究竟是不是谢之白?
其实陈岂岩知道如何验证,因为先生说过,如果想要见面,随时告诉他。
所以只要在下次实践时,寻找机会确认即可。
但不知为何,这个确认的动作令她觉得多余。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又或是在维护什么。
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渴望确认,还是宁愿让那朦胧的猜测横亘在他们的关系之间。
当她缓缓爬上床,糟糕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急忙扯起被子,裹住颤抖的身子。
可这并不是感到寒冷,更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一种震惊后的虚脱。
震惊使得血液在体内跑得太快,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本该下楼吃点东西,可是身心太乏了,动不了分毫。
但脑子不听话,依旧在想,如果先生真是谢之白,那她还想维持这段关系吗?
答案几乎是毫不迟疑的肯定。
而正是这份内心深处的肯定答案,再度让她感到无比的乏力。
她翻身蜷缩,双腿贴近胸腹,身体各个部位互相取暖,更紧地裹在被子里。
她开始为自己感到难过了,因为这一切都很愚蠢。
八年前那个严词拒绝她的人,八年后竟荒唐地成了她的先生。
以为早已将他遗忘,重逢时却被打回原形;之后因为对先生的喜欢,便放下了对谢之白的执念,可结果是,先生很可能是谢之白。
绕来绕去,她喜欢的可能是同一个人。
是鬼打墙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走不出名为“谢之白”的怪圈?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倾心于这样的人,甚至可耻地意识到,先生当初吸引她的,正是那股与谢之白如出一辙的气质。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八年来,自己一点成长也没有。
一想到这点,心底又是一阵刺痛。
焦虑盘旋于心,疑问缠绕脑海:
为什么在将先生与谢之白重叠后,她依然想要维系这段关系?
她究竟渴望的是什么?是再度沉沦在痛苦与绝望的深渊中吗?
陈岂岩啊,陈岂岩,难道你忘了当初被他拒绝后,那出国的第一年过得有多惨淡吗?
如果没有苏遥的陪伴,你或许早就在那一年死去了。
可现在你竟然还不长记性,执意重蹈覆辙吗?
无尽的自责,伴随着无尽的自我厌恶,她的心缩得越来越小,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她又开始在想,要是让先生知道,他的女宝是陈岂岩,那会怎么样?
话说回来,他知道吗?不太清楚。
毕竟Marian这个名字如此普遍,而她也没泄露过自己的职业。
但她讲英文的音色,和说中文时是一样的啊。
如果先生真是谢之白,他该听得出来。
可他听得出来吗?其实并不确定,毕竟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重逢后与她的对话也寥寥无几。
所以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身为他女宝的Marian,实际上就是陈岂岩。
毕竟要是早就知道,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并结束这段关系,就和当年一样。
可她不死心,因为先生说过喜欢她。
可他究竟喜欢她的什么呢?
那她又到底喜欢他什么?
被气质吸引是能理解的,但会达到喜欢的地步吗?
那会不会是被他那温柔的控制和呵护所滋养,以至于迷失在这段关系中无法自拔?
要真只是这样就好了,可她清楚地知道,这样的自我说服显得多么苍白。
她无法草率地认为,自己所感受到的,唯有一种单纯的性吸引;更无法果断地承认,自己仅仅是在享受先生给予的一切美好。
实际上,她对先生最大的渴望是对他付出,还渴望被他需要,渴望被他渴望。
她希望他能够从她身上索取些什么,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给。
所以在实践时,她才会想要让他更深入地拥有她,因为她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当时就有那样的欲望,可碍于对她的承诺,才选择了克制。
这么一想,她又难过了。
他是那么理智,重视所有承诺,这分明是好事。
她却想要他对她失控,打破一切桎梏。
可先生是谢之白的话,那就不可能了。
八年前没有,八年后亦然。
在这一刻,陈岂岩恍然明白,他对她的喜欢,或许只是对她身体的喜欢。
不然,他为何在她表白时沉默,偏偏在实践后才回应?
不过是因为他尝过她的身子,才心生这份喜爱罢了。
一切如此明了,她却误以为自己拥有了爱情。
对爱情的幻想在此刻破灭了,陈岂岩还是不可避免地流出了眼泪,为这破灭的幻想哀悼。
而这幻想,让自己的愚蠢在此刻显得愈发刺眼。
因为现实的残酷已经如此赤/裸,她竟然还想要继续这段关系。
可这段关系又能走多久呢?
陈岂岩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契约关系。
而且,她也没有维系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的经验,毕竟以往都是短暂的约会。
她开始反思,心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不堪的疑问:
为什么她的生命里从未有一段长久的爱情?难道是因为成长于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细想之下,母亲陪伴她的时光的确短暂且稀少……答案呼之欲出了,没什么好挣扎的。
但还是会痛苦,痛苦到泪水浸透了枕头,呜咽声时起时落,在她的孤独中回响。
在难过和自我怀疑交织的时刻,恐惧骤然袭来。
她渴望有人来拥抱她,可身边却空荡荡,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影子都没有。
母亲的身影不知去向,苏遥已回归她的工作。
她想她需要安慰,于是在心烦意乱中拨通了先生的电话。
还是视频通话。
第46章 摊牌
镜头只映照出她那迷离的眼神,没有露出鼻子和嘴唇。
她想看到先生,想让先生知道她在看他。
然而五十多秒过去,手机依旧无人接听。
陈岂岩不再坚持举着手机,而是将它放在耳边。
终于在这时,对面接起了电话。
“喂?”
凌晨一点多,谢之白在日本的酒店里,诧异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
他刚从医学研讨会后的酒席上脱身,酒气未散,脑海中还留着几分恍惚。
他不知道陈岂岩怎么突然打来电话,但心里清楚,她此刻身在国内,而那边是深夜零点,已经很晚了。
他把镜头对准灰暗的墙面后,看向屏幕,她那边映出昏黄的天花板。
“Marian,你怎么了?”
沉默中,只有她急促的喘息,透出一丝微弱的呻吟,还有稍远一些传来的嗡嗡声。
谢之白扯下领带,随意地放在沙发上,静静地倾听着她那边的动静,没一会儿,准备解开领口扣子的手突然在空中停住。
“你在做什么?”
他听见陈岂岩笑了,轻轻的、疲惫的笑声,像一阵无声的哭泣,透着无奈与悲伤。
他立刻明白她在做什么了,可为什么在这时候打给他?
脑子迅速翻转,答案渐渐浮现。
“想让我帮你吗?”
话音刚落,陈岂岩的胸腔像被汽水灌满,酸胀到无法自已,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谢之白有些慌了,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语气焦急的同时更温柔了几分:
“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我很担心你。”
被如此关心,她还怎么放弃这段关系呢?
陈岂岩认命了,愚蠢就愚蠢吧,也许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呢?让她在八年后仍能拥有曾经喜欢的人。
如果这也算拥有的话。
因为他的这份关心,是属于Marian的,而不是给陈岂岩的。
她努力平复那急促的喘息与泪水的涌动,随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她没有叫“先生”,虽然之前也有过,但这一次,谢之白捕捉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她不是无意疏漏的,而是刻意为之,故意不叫。
他不太理解她突然的转变,但让他安心的是,她提出想要见面。
“我现在在日本,三天后才有空。”
他想说三天后他可以去她的城市,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即将回国的事实。
只不过,陈岂岩的回话很快,并且出乎意料。
“我明天飞过去,你能不能抽出一晚来见我?”
急切的语气像一道命令,令他无法拒绝。
她究竟怎么了,是承受了什么压力,才迫切需要释放吗?
无论原因是什么,只要她需要,他必然给她。
好在第三天的行程没有团体活动,他可以自行安排。
而陈岂岩听到他给出的时间后,低声应了句“好”。
她原本怀疑自己可能有点冲动了,因为想向他摊牌,告诉他,她是陈岂岩。
但可笑的是,由于他之前的帮助而刚建立起的自信没有完全崩溃,依然驱动着她向前,拒绝沉溺于过往的错误,所以她不怀疑自己了。
她望着高耸的天花板,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渐暗的灰色天空,眼皮逐渐沉重。
就那样睡了过去,她忘了挂断电话。
谢之白轻轻呼唤了两声,耳畔只传来她平缓的呼吸,他知道她已沉入梦乡。
他不舍得挂断电话,耳朵紧贴着听她的声音。
单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皮带和西裤,褪去身上所有的束缚,他带着手机走进浴室。
手机被放在洗手池的干燥台面上,他快步走入淋浴间,洗去被她引起的欲望,随后快速裹上浴巾,重新将手机贴近耳旁,心跳随着她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唯有步伐仍显沉重。
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他隐隐感到不对劲。
她没有叫他“先生”,也没有喊他英文名,但语气令他感到熟悉,是她与谢之白对话时会用的语气。
她是不是猜到Brian是谢之白了,所以急于见面想要确认?
可她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虽然他有意留下了很多线索,却又觉得那只是空洞的提示。
电话那边的呼吸愈加绵长,如一条条细白的丝线,从电话那端飘来,将他紧紧缠绕成蚕蛹。
某些真相正在潜伏,似乎即将破茧而出。
他不禁思索,他的命运会怎样?
但无论她要给他判以怎样的刑罚,他都将甘愿承受。
只要不是离开他就行。
第47章 联姻
一大早醒来,陈岂岩才恍惚间想起昨晚与Brian的通话,于是拿起手机查看机票。
目光扫过,发现今天唯一的航班要等到夜里十点多。
她轻轻皱眉,这并不算什么难题,真正让她踌躇的是管家带来的消息——妈妈今天会回家。
“真的吗?妈妈这次会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