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他杀死过的人们，都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呕”死前的伏黑惠吐出一团红黑色的肉团。
一层胎盘般的薄膜覆盖之下，模糊的许多手指形状中央簇拥着一团恶心的肉。
那是宿傩维持千年不变的灵魂，堕天本体显现。
肉团婴儿般哭喊着，没有原由地释放着恶意。
虎杖暴跳而起，一发：“黑、闪。”
黑血溅开，化成斑驳的诅咒之雨，宣告了一代王者的落幕。
古代最强vs现代最强
战斗落幕，五条悟胜。
天花板断裂而生的天光里，映照着悟白色的睫毛，他的眼睛无望而空寂。
剧烈的光照射下来，纯白的神之子进入了片刻的仙界无色境。
那个瞬间，超脱非凡的体验，让他超越了物质的束缚，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似乎立刻就能被接迎而走。
永别了，人间……
“噗。”
可下一秒，正在飞升中眼神放空的五条悟被学生给扑倒了，后脑勺磕在了断裂的石板上。
“诶，痛痛痛——”悟龇牙咧嘴地说，瞬间醒了，不飘了。
“啊啊老师！！！我们赢了！！！”
悟的脖子被悠仁环着，慢慢地浮现出微笑。
无色境固然不错，可他想起了些别的瞬间。
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他攥着无助的粉拳，张开了双眼。温暖的襁褓将他托起，人们围了过来，无不惊叹与他的天资与美丽。
世人爱上了他苍蓝色的眼眸，如同爱上神明。
仰面躺着的悟面对天空，眼中有飞鸟划过。像是斩破完美无缺的幻想，他身处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传说中神爱世人，世人也爱着神。
所以他会赢，也会失败，他会失败许多次，但总归会多赢一次。
他的身旁，虎杖悠仁将奄奄一息的伏黑惠扶了起来。现在，虎子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高专！家入老师！
而后一只带着白光的温暖手掌就率先覆盖在了惠的额头上。
虎杖一抬头，差点哭出声来，“呜呜呜呜，”不如说是已经哭了，“他们都说家入老师你从来都不出外勤的……呜呜呜呜。”
硝子蹲在地上，双膝并拢，扯动嘴角帅气地说道：“谁说我不能出外勤，开什么玩笑。”
五条悟看着天空，在心里对那位对手说：你知道我为何能赢你么？
他动了动嘴唇，说道：“因为我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悟睁着眼睛望天，直到一个身影，自上而下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微笑着闭上眼睛，在心里说道：不，不如说是……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夏油杰立在他的面前，刘海挡住天光，先是踢了他一脚，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想把躺尸中的他拉起来。
“起来了，悟。”夏油杰说道。
从今往后，悟眼中的杰不再是那个永恒地穿着高专制服的形象。
悟知道自己也不再是了。困住他的那个夏天终于结束了。他想创造的每个人都不再孤独的未来里，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可能。
所以他笑了起来，双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盛着一片碧蓝色的天空。
云朵散去，曾经虚妄的光晕消散，五条悟伸手握住挚友的手掌，失望与不甘像是纸片般被风吹走，轻薄得像是羽毛。
而后，他从胜利的战场中站起身来。就这样，新世界的大战结束了。
「最强」五条悟的战绩，铭刻在所有人的心中。
咒术界获得了长久以来第一次难得的全胜，像是雨后的蓝天，洗刷得明镜似的。
悟复活的消息也随之被扩散开来。
那之后的第二天，「不再孤单」的五条悟就匆匆赶回了京都的家里。
他是被召唤回来的，他死而复生以后，先经历死斗，才终于得空浅浅见了见家人。
第139章 她的束缚
冬日和春季的交界之时， 今日的京都，是晴天。
鸟鸣弥散在树影之间，木屐嘀嗒嘀嗒地叩在石板上。再过一段时间， 春樱会悄然开放。
京都的景色对于五条悟来说，是自然而有温度的。
五条悟最后也不知道， game的关卡里为什么会出现五条家的宅第。这里明明是间非常普通的和式庭院， 他从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时间到了现代，住在祖宅的只有部分职能术师，和几位家老执事， 维持御三家日常的祛灾和传统法事。
悟的父母从他成年以后就搬出了祖宅，因为他们的教养义务结束后，没有规定必须留在这里， 祖宅的方方面面都很下心血， 只是用现代的眼光来看， 美学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住在这里确实有诸多不便。
所以他们这一次都是特地回来的，只为了见儿子一面。
当初悟妈在医院生下他的时候，刚擦干净抱在怀里，就发觉了这孩子继承了百年未见的六眼。那时候有家老守在外面， 乳母陪在身边， 先传递出去说是个男孩。
本来家老只是等待记录下新生儿的信息，回去复命，老乳母也是走个过场，她多年来陪同五条家的每个女人生产，主打一个长者的陪伴。
可那一次不同， 乳母探出一个脑袋，先把孩子的父亲叫了进去。
“你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等下交出去以后就不能再受你们的控制了。你们也看到了……”乳母拉开襁褓的一角，说道，“他的眼睛。”
六眼小孩不哭不闹的，睁着大而蓝的双眼望着大人们，那眼睛乍一看蓝得可怕，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模样。
“就叫太郎嘛，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年轻的悟爹看向老婆。
而后悟妈回道：“敢叫太郎这么随机的名字，我就杀了你。”
因此五条悟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在他被交出去之前。
乳母计算的没错。
小baby被抱到当时家主的膝下第一时刻，宝石一样的蓝眼睛就让家主乐得合不拢嘴，很开心地问道：“取名字了没有啊，我有个很好的想法！”
乳母回禀道：“这孩子名叫「悟」”
正如五条悟所说的那样，老家主是个很好的人。他很开明，也非常喜欢这个六眼小孩。
五条家主在御三家茶会上面抱着他，得意洋洋地从每个宾客脸前挨个秀过去。意思是让你们看看我家的六眼小鬼，超可爱的，你们都没有。
眼见馋得加茂和禅院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家主心满意足的笑声现在都还回响在悟的耳边，光想起来就感觉自己快被他震聋了。
五条悟天生就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稀世的珍宝。
五岁的时候，五条悟第一次遭到刺杀。
向来和蔼的家主露出暴虐的一面，将闯进宅邸的杀手当众处决了。他转过身来告诉悟：你要变得强大，比想要你死的所有人都强。
后续证明悟果然不负众望，他天生就是强者。
悟的童年显然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什么都不缺，各处受宠，连教育都是奉行极为前沿派的寓教于乐，不想学就哄着，反正一堆人围着他转，总能哄到服帖。
家主大人有个爱好，蹲下来手上拿着油炸膨化食品，哄着说：“小悟学会写这一行字，我就把这袋虾条给你。”
虽说小悟什么都不缺，但是唯独严格管理很少吃外面的食物，零食什么的难得一见。
不过和菓子倒是管饱，因为点心是家里厨房做的，他就疯狂吃和菓子，后来他发觉甜食能缓解六眼引发的头痛，他开始死命吃，直到吃吐自己。反正他也很无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一棵树上有多少片叶子，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充斥着他的小脑瓜，烦都烦死了。
等到他长到颇有自我意识的八九岁，不管是谁，逢人都喊人家：“杂鱼。”一来是他确实看不起人，二来他觉得这么做很帅。小男孩，狗一点也很常见。
五条悟在日本经济腾飞到顶的年代出生，他的成长期，外届的暗潮涌动、光怪陆离和大厦崩塌对他个体没有任何影响。
他一直被教养的很好，是全家人的希望，生的纯粹而动人，到了十二三岁被别家的人看到了，还是会夸赞他说，干净得像是雪做的男孩。
被夸了后，五条悟冷冷地转着六眼判断对方的咒力，说：“杂鱼。”
“不要这样说客人，小悟～”老家主会纠正他不合适的行为，可是眉眼确是笑着的。
宠，无限宠，白发的神之子在家人的爱里翻江倒海地游泳。
他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失去，不会有遗憾。
后面他去了东京上学，认识了很多人。才逐渐看见，原来幸福的人和事不是常态，也终于认识到究竟……何为咒灵。
它们是由这个真实的世界，产生的各种不幸化成的实体。咒术师是有多不幸，才必须与这种东西战斗。
那段时间，他一度低迷，觉得美丽和幸福才是假象，像他随手能拿到的和菓子一样，千篇一律到无聊。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陷入自省的深渊，他有朋友和家人，和菓子不无聊，还很好吃，实际上他一直吃也不会腻。他就是喜欢那些简单而质朴的好东西，他的青春疼痛期很快就过去了。
更别说还遇到了惠和津美纪，他看到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过烦了的无聊好日子，是别人祈求神明才能降临的际遇。
只不过后来他成了最强。
心态变成了另外一种的轻盈，多少带点我佛慈悲的味道。
此刻，家主悟穿过自家的坪庭。
悟与一位满脑子都是花草凉亭、池塘锦鲤、石灯笼和枯山水的家老擦肩而过。
顺便一提，上面这些东西的维护都要悟来供给，五条家整体来看是挺有钱的，家底殷实，可几乎是不动产，大族世家需要专注于守财，一切开支都要新进流动资金。
五条家财务上的压力并不小，因为出门赚钱的人不多。
多数家中驻守术师对家主的印象，都是安静的美男子。
因为他放松的时候，其实挺安静的，比如一个人待着时，在家里时。平日里插科打诨和元气满满的社交多半是他释放压力的表现。e人一枚，吵吵闹闹一通，压力就通通排遣掉了。
而现在的他，穿着方便活动的运动服，脚踩木屐，嗒嗒嗒往后院跑去。
在悟的想法里，老家主哪里都挺好，就有一点瑕疵，他有好几个女人……那些腌臜事不提也罢，他漂亮清澈的双眼总是看着向阳的地方。
五条悟的父母就很恩爱，他从未怀疑过，他将来也会有跟他们一样美满的家庭。
他现在跑着，是要去见父母。
然后他见到了，分给悟爹三秒钟，说道：“我回来啦！”
分给悟妈一秒钟，抬手喊道：“hi～”而后他就跑走了，算是见过了面。
“你……”五条悟的母亲刚说了一个词，儿子就不见了。她几乎只看见一抹亮白和一个深色裤腿“刷”地闪过她的门口，像只跳脱的小狗。
她摇了摇头，起身出门向内庭的方向走去。
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她有挺拔而柔顺的身姿，走起路来好看极了，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小步来到了庭中飘扬的鲤鱼旗底下。
她把几周前亲手升起来的鲤鱼旗降了下来。五条悟身亡的消息隐隐传来，但没有被证实。
她知道他们背着她在甄选下一任的继承人，同时准备一些后事。悟妈一概没有搭理，而是自顾自地升起了不合时宜的男孩节祈福用的彩色旗帜。
旗杆顶部悬挂球风车，圆筒空心的旗子随风飘扬。代表爸爸的黑鲤鱼，代表妈妈的红鲤鱼，和代表儿子的蓝色鲤鱼。
她的这个儿子，一向是她看得见摸不着的人，像是放在天上的风筝。
现在，悟妈把鲤鱼旗降了下来，回到了她的手中。虽然他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可在她心里，没有成家都算是孩子。
和服襟前的蓝色家纹微微弯折，悟妈笑着摸了下手中的蓝色鲤鱼。
活着就好。
五条悟套上和服外套，披在身上，肩膀前的家纹被他随意地弄出褶皱。
见过了家人，他现在又变回了安静的美男子，独自朝地宫的深处走去。
五条悟现在有更加上心的事情，带着急迫的心情。
昏暗的地宫中，符咒密布的坚固防御工事里，他们把翼龙关在了这里。
铁链的声音缓缓擦着地面，翼龙的翅膀、腿脚、脖颈都绑着咒力加持的铁链，像个五花大绑的粽子。
“哐！哐！哐！”
看见来人，风神翼龙扇动巨大而结实的身体，表达着不满。
愤怒的铁链在火光中崩紧，它深色的龙鳞上印着点点红色，沉寂在阴暗的地下空间里。
五条悟在它的面前坐下了，对着自己的宠物说：“吃点嘛，饿坏了吧。”
翼龙的身旁放着食物，它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看管的术师说，它什么都不吃，没有任何办法。
它想要飞出人类的管辖，但这对于它来说太危险了，一只货真价实的飞行恐龙独自现身在日本上空。
五条悟不能让它去飞，只好命人将它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宫。
翼龙锁着铁链，旁大的身躯伏在地上，垂下霸气无比的头颅，纯白的刺棘直立着，它苍蓝色的眼睛闭合起来，不愿再看着主人。
五条悟的手掌覆盖在它的眉心，对它说道：“乖，吃点饭嘛。”他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跟你一样，我也见不到我的爱人。”
该怎么让它理解呢？伊月和Kiki都不在这个世界里。
悟知道翼龙想要飞去寻找爱侣，那只黑金色的始祖鸟。它会为了寻找Kiki划过整片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