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你似乎要翻身,转了一下头,喉咙也不断吞口水,该不会是又要吐了吧!
我才想起浴室还没有打扫不能带你进去,于是我闪过那块吐出来的地毯,拿了脸盆和毛巾,把你的头移到床边,才一就位,你的喉咙就传来一阵干呕,吐了一阵子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大概是刚刚都吐完了。
一转头才发现你正看着我:“……你来了?”你张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我。
蓝鸟找我过来的,你怎么喝成这样?“你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自言自语说着:“……你终于……来了。”
“你要不要喝个水?”你还是没有回答,转过头又继续睡去。把毛巾重新拧过放在你的额头上,喝醉酒应该很不舒服,因为你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着,那又为什么要喝呢?
收起脸盆走进浴室开始清理那块地毯,一股味道传了过来,那股味道虽然不好闻,但是我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一种可以照顾你的满足,冲完水之后还用刷子刷一遍,清理完之后我重新回到椅子上,又突然想起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万一等一下你又醒过来可能会想喝水。
才一坐回椅子上你果然又干呕,脸盆还在浴室,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可是你一转身踢倒了床边的一个罐子,我差点就被绊倒,脸盆就定位之后你却又没反应了,把你扶在怀里喂你喝热水,才喝了一小口你就摇头,可是看你躺在我怀里我却舍不得把你放下,用毛巾清理你的脸,发现眉头还是紧锁着,我用食指轻轻的把它柔开、果然放开眉头的你看起来开心多了,我满意的看了你一会儿才帮你盖上被子。
我回头想捡起刚刚被你踢倒的罐子,发现罐子里的东西掉了满地,伸手一探原来是一只只的纸鹤,想不到你还会做这种东西,才想起来刚刚在你书桌上还有一叠色纸,我把纸鹤收进罐子里正要放回原位,却发现了一样东西让我停下动作,神经一下子绷到极点。
罐子下面是一本日记本,上面写着两个字:《给鸿》
我捧着罐子呆住了,虽然还在呼吸,但有一股气在我的胸口总呼不出来,音响中爵士一阵高音小喇叭刚结束一首歌安静下来,就像一阵爆炸之后的死寂。
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把罐子放回日记本上面,然后重重地坐回椅子,我把眼光从日记本移动到你脸上,相对于我胸口激烈的起伏,眉头不再紧锁的你睡的很安详,眼光再移向日记本,似乎有一股力量把我的眼光锁住了。
这是一个很煎熬的抉择,那本日记本一直在向我招手,但是看着睡在旁边的你又有一股心里的力量在阻止我,我在中间不断被拉扯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有眼珠不停在你和日记本之间游移,我闭上眼睛,画面突然换到小时候上学时有狗出现的巷子口,我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做决定。
现在换我的眉头紧皱,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几条小小的皱纹,感觉好重、好重,连头都快抬不起来,我缓缓张开眼睛,画面又回到你房间,一样是淡陶瓦色的墙壁和深咖啡色的家俱、不过这一次不论我坐多久都平静不下来了。
你突然又翻了个身,这一翻把我心中那个勉强维持平衡的天
秤倾斜了,胸中那一口呼不出的气一下子泄掉,是心中的理智获胜还是欲望获胜,已经不能也不想去分辨,我伸出手拿起那本日记本。
像是一个笨拙的小偷,我不敢把眼光望向你,拿起日记本把椅子转方向再次背对着床上的你,看着封面上那两个字,刚刚胸口好不容易清出来的空间又迅速被一口呼不出的气占据。
我僵硬的手翻开第一页,开始进入你房间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你从没说过的世界,而我也没有经过邀请……
随着音响中传来的音乐,我的心也跟着书中的文字起伏,越读心就越凉,唯一可以感觉到的温度是脸上那两行泪水滑过的痕迹,我不知道那是为你或者为书中的她所流的,还是根本就是为我自己流的。“那一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是一把约定的钥匙,那个你们在生死交界时所作的约定,它打开了我的心,可是我在那个约定之中吗?
你找的是我吗?
还是我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很像别人的影子?
现在我知道那个唱爵士歌的女歌者是Billie
holiday,她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餐厅唱着,但原来她在以前就是你们的相遇之歌,这一切都只是个精心规划的谎言吗?
阖上日记本心中乱到极点,旁边的色纸被我弄乱,拿起其中一张发现上面写着几个字:“你不会孤独的死去,因为你带着我全部的爱。”你还在努力呼唤她的归来,那我呢?
有太多的疑问一个个浮上心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放回日记本看着躺在床上的你,那条你脖子上系着戒指的项链垂在床上,这一次它反射出的光芒让我觉得很刺眼,它像一条毒辣的鞭子抽打我,我的目光想避开它;可是又不想把视线离开你,当看着你,它也会出现在我眼中,于是想把你留在眼中就必须忍受抽打。
我好想听到你的声音,这个渴望从今天下午就一直存在,现在更是强烈,想听你对我说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并不是带着遗憾来对我说出那句约定的钥匙,我想离开椅子到你身边,可是那枚戒指又化成一堵墙把我们分隔在两边,任凭我心里在墙外不断呐喊,你只是带着我的疑向静静地躺着。
我不愿说服自己相信这是因为你听到我心里的祈求了,在你微动的嘴唇传来一声声我不熟悉的名子:“惠……雯……惠……雯……惠……”
脸上那两行痕迹一下子又升高了温度……
我也想用纸鹤来许我的愿望,但不知道会不会有先来后到的顺序……
第九章
“为什么剩下的几只纸鹤不把它折完?”看着女孩收回瓶子我再度发问。
女孩迟疑了一下回答:“因为……时间不够。”
“但是你不快折完的话,万一遇上起风的日子不是就不能许愿了?”“是…
…不过……“女孩忽然双眼发亮看着我说:”这样好了,我教你折纸鹤,你帮我一起折,这样以后你有什么心愿的话也可以折纸鹤来许愿。“
“好啊,但是你有带纸吗?”“有啊。”女孩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叠色纸。
在雷阵雨停了的车厢里我们开始折起纸鹤,她带着我折了几只,很快的我就学会其中的技巧,她说要一连折纸鹤一边想着愿望,在每一个转折中重复愿望,这样才能折出可以许愿的纸鹤。
我突然觉得这样帮她折纸鹤也许不太好,因为这是她的纸鹤,她有自己的愿望,我却在折的时候想起一个吻,想起那个吻如果可以重来……
“为什么要晚上去?”“我不是跟你说过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吗?而那些故事要在晚上才会出现,所以我们要晚上过去。”
车子里还是放着伍佰的夏夜晚风,我斜着头问你问题,你还是像往常一样握着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只是这一切如常的行动在我心里却有些许的错位,就像不小心移动了描图纸,让看似一样的图案有了其他若隐若现的线条。
“你怎么了?怪怪的,是不是又感冒了?如果觉得不舒服我们改天再去好了。”。
“没有……”夏夜晚风的曲子刚结束,车子里弥漫着不熟悉的气氛,我忍不住开口问:“歌词中有一句:有你味道的风,就是我还在等待的爱。
你说过你也在等一股风,那也是有味道的风吗?““味道?其实每股风都是有味道的啊、既使你闻不出来,享受风在你身边抚过的感觉,或是风带起你发稍的线条、看见树影的摇晃,那都是风的味道,不一定是具体的味道,有时候味道是一种记忆,而这些记忆就是风的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呢?你在等待的风?”你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那像是微风吹过草原之后带点清爽的味道。”
“那我的味道是这种味道吗?”“你怎么了,今天真的很奇怪喔,都是问一些怪怪的问题。”
“没有啦,还有多远啊?”我看向车窗外黑蓝的世界:“这不是仰德大道吗?
我们要去阳明山啊?“车子在山路上爬行,这一段路我并不是不熟悉,虽然我没有真正跟你一起来过,但不久以前我曾经偷偷地跟在你那本日记中的记忆像个影子般来过,这次我是主角,却感觉到有另一个影子跟在后头,我想说:“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要去擎天岗。”这句话一直挣扎着没能说出口,而车子却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晚上擎天岗的停车场上很热闹,在楼梯的人口处有许多摊贩,有几家行动咖啡车点起闪烁的灯光,放着不知名的爵士乐,稍微让我安心的那并不是Billie
Holiday.“这里越来越热闹了。”
“你以前来过吗?”我不自然地问着。
“因为在山上读书,当学生的时侯来过几次,不过那时候没有这么热闹。”
你也不自然地回答。
走上人口处的楼梯,眼前的黑暗跟刚刚闪烁的灯光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因为眼睛从光亮突然进到黑暗中,一切都跌进深深的夜色中,你牵起我的手说:“要小心一点喔,踩到地上的人他会叫,要是踩到牛粪你会叫。”
我跟在你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整个身体的感觉像是被黑暗吸走了、只听见你在身旁说:“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对不对?别担心,这只是进入擎天岗的隧道。”
“隧道?”“刚刚我们从楼梯走上来,因为摊贩的灯光让眼睛的瞳孔缩小,走上来之后灯光不见了而瞳孔还没有适应黑暗,所以会感觉到一阵黑暗,等到走了一会儿,瞳孔开始适应之后、你就可以走出这个通往擎天岗的隧道,看到真正的擎天岗。”
“可是我现在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你闭起眼睛,一会儿再睁开,让眼睛适应一下黑暗。”
我牵着你的手闭起眼睛,我甚至分辨不出张开眼睛跟闭上眼睛有什么分别,只能从握住的手知道现在我还在你的带领下,睁开眼睛仍然一片黑暗,我疑惑地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啊?“”小姐,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啊,你不能一直盯着你的脚,抬起头看看。“
我慢慢地将视线从脚边放远,在一片深蓝色中平行线的远方有着模糊的山陵线,再往上去开始出现零星的光点,先是一个、再来二个、再采五个……,它们好像会分身,越是注视那些光点,就会发现越多,头越往上抬,光点也越多,直到我的头仰起九十度,才发现满天都是星光。
“哇!好……”我的头继续往后仰,不由自主地失去重心,伸出另一只手也抓紧你:“好多啊!“你的双手分别拉住我的双手,让我能够尽情地将头往后仰。
当我的头越过九十度的限制继续往后,山陵线已经消失,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都是星光,看似平面的深蓝色画布上,在光度不同的星光排列下,让视觉不断延伸的空间中,整个人的感觉都不见了,只剩意识飞翔在视线的方向,地心引力失去了作用,唯一不让自己蒸发在星空中的依靠就是你握住的手。
就像断线的风筝,那一端系住的手突然松开,悠游星空中的意识也失速往下坠,我感觉正以几亿光年的速度离开,就要迷失在无涯的宇宙,腰上一热,你伸出手在我惊叫之前揽住我的腰,把我带回你怀里。
“差一点就要跌倒了,”你抱着我气喘嘘嘘地说:“这样太危险了。”
“我太兴奋了,现在脖子好酸。”我把头低进你怀里来抵消刚刚的酸痛感。
“这样看太累了,我们可以躺下来。”
你拿出预带的毯子找了一块平坦的空地躺下来,眼前那片深邃的星空再度出现眼前,我们并肩躺着,一起畅游在深蓝的画面中,微风吹过,带起一阵草香。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看星星了。”你不经意地说。
好久?我努力搜寻记忆中有关星星的部分,却找不到与你有关的画面,我转过头看着你,你的眼神停留在不知名的远方正闪闪发亮,似乎没有发现我疑惑的表情,微风再起,带来相同的草香。
那阵风不只带采草香,还一页一页地翻开脑海中那本在你房间里的日记本,浮现的文字让我知道你说的“我们”是怎么回事,那是一段属于你们的回忆,而我又像是以几亿光年的速度离开,无助又无奈的被推开,这一刻我们像是眼中两颗相近的星星但却以实际遥远的距离相望着,隔着不可数的空间,我的心沉入最深的黑暗。
在你的世界中你正要起飞,我却找不到人口,握紧你的手却得不到相同紧握的回应,你的眼神还是停留在远方,感觉正在一点一滴的失去你,却不知道要如何挽救,全身的力气泄了一地。这时候有一股强大的动力从脑海中传来,脑海中的那本日记本像是将要演出的剧本不断催促我,而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就照着它演出。
“你……你有没有看到,那边三颗星星好像排队一样,而且周围的星星也特别亮?”我举起手指着天空说。
你缓缓回过头说:“那是猎户星座。”
“猎户星座?”“它有一个故事。”
“就是你说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吗?”“这里的每个星星都有它的故事,猎户星座也有一个。”
我像是启动了某种开关,你开始说着:“在西洋神话中,猎户星座称为欧利安,是一个高大英俊又十分勇猛擅长打猎的巨人,月亮狩猎女神阿蒂蜜丝爱上了他,但是她的哥哥太阳神阿波罗却不喜欢他。”
“有一天欧利安在海边游泳时,阿波罗带着阿蒂蜜丝在岸边打猎,远远看见欧利安在海上游泳,于是用一到光线将欧利安罩住,让海面反射起一片光芒使女神看不见他,然后叫妹妹向着光芒射出一箭,可怜的欧利安就被射死了,女神事后非常悲伤,于是将他的身躯放到天上,变成现在左手披着兽皮、右手拿着棍子、腰间佩带宝剑的猎户星座,你看到的三颗星就是他最有名的腰带。”
“阿蒂蜜丝射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自己杀死心爱的人,她一辈子电不会原谅自己吧。”
“可是那不是她的故意的啊,是因为那一道光芒让她看不见。”“但是欧利安还是死了,虽然阿蒂蜜丝把他变成猎户星座,可
是每一次抬头看见欧利安就像是重演一次那场残酷的画面。“
“可是欧利安也不会希望看见这样的阿蒂蜜丝吧。”“那种痛苦不是任何理由可以让阿蒂蜜丝淡忘的。”
“那阿蒂蜜丝就这样永远活在悔恨之中出不来吗?如果再出现另外一个欧利安呢?如果再有一个人让阿蒂蜜丝感觉到爱呢?阿蒂蜜丝也不能接受吗?”“我不知道,这也许要问住在猎户星座上的人。”
“猎户星座上的人?”“经过学者的研究,你刚才看见那三颗亮星以等距排列成的腰带,映射到地面刚好跟埃及基沙的三座金字塔一模一样的位置,连大小光度都一样,甚至有人说金字塔是猎户星座上的人建的。”
“上面真的有人吗?”“有的,当你看着它们,它们也正在看着你,也许还主宰着我们的命运。”
“主宰我们的命运?它们是神吗?”“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神,但是确实安排着某一些事情,像是我和你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