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里头放的不是别的东西的音桓,无奈的摇摇头,放下画笔,起身从颜料那边跨了出去,淡定的关了电视。
回头扫视了圈在场人,个个脸上都飘着不同程度的红晕。
手冢侧头皱眉,不二兄弟一个笑容有些僵硬,一个撇过头去,干的笔停在半空中,河村低头,大石羞的像红鸡蛋。
当然,无论什么反应,少年们的视线都不在电视上了。
这么纯情的吗?好歹人家身上还有几块布遮着。
早知道就不该让这么多人一起进来了。
想到自己和他们认识不到两个月,结果就发生了这种蛮尴尬的事情,音桓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以前还听人说日本的男生都很早熟,果然刻板印象不能有。
现在这般尴尬的气氛也不能持续下去,音桓干咳了一声,以玩笑的语气说:“难不成大家很有兴趣?”
“不不不不……”大石连忙摆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他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菊丸很罕见的皱起眉头:“音桓,凉介知道你看这个吗?”
“凉介?他当然知道啊,一开始我还找他帮我买了几本的。”
“啊?”菊丸困惑。
想着都被发现了,音桓也懒得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取出DVD里的碟子,放进电视机旁边装碟用的盒子里:“请裸模一次花二三十万日元还有时间限制(请裸模的价格是之前看日综里被采访的模特说的),一本三四千日元的写真集(这个价格是网上查到的,并非胡诌)做成dvd可以反复使用,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东西练习人体?靠想象吗?要是拿你最熟悉的网球打比方,那大概就是只有拍子没有球。”
说完,音桓抬腿准备回到马扎上,结果脚下没注意,一个打滑,直接让她不小心扑到了一个人。
“啊!”
“咚!”
这一摔音桓直接把某人扑倒在地。
向来不喜和异性有身体接触的音桓,哪怕只是牵手,都会让她不适。
可身下的少年,衣服散发着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肌肤的接触也只是让她感觉些微的不自在。
愣了几秒,趴在手冢胸膛上的音桓赶紧起身,连说了好几句遍“抱歉”。
“下次小心。”
原本淡定的音桓,这一摔心里反倒生出几分尴尬来,可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一副淡定模样坐回马扎,开起玩笑:“英二,要不你做我的裸模,一小时一万元怎么样?很划得来哦。”
“不了不了。”
音桓本来就是玩笑话,菊丸那种坐不住的性子会拒绝也在她意料之中:“我给大家画个胸像速写吧,几分钟的那种,怎么样?”
“那就麻烦粟花落桑了,”不二周助好心的接话,“我站在哪里比较合适?”
“那就麻烦不二桑站在中间。”
“好。”
不二按照音桓的指示,站在了房间中间,音桓也起身拿起电视机旁边的一本速写本和一支硬性炭笔。
站在距离不二不到一米的地方,音桓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少年,待心中有数后,“刷刷”动起笔来。
此刻,少女神情冷静专注,眼睛不停的穿梭在不二周助的面庞和画纸上。
如她所说,几分钟的功夫,一张不二周助的胸像速写就画好了。
喷了些定画液,音桓撕下画纸,递给不二:“定画液的味道过一会儿就会散了,画的怎么样?不二桑?”
众人都好奇的凑过去看音桓画的不二——三分之一侧的不二,细长眼睛,眼尾下垂如月牙,唇角抬起,正好形成不二最富特点的优雅笑容。
这幅胸像画的简练概括,该有的特征都交代得十分清楚,使人一看就知道画的是谁。
不二身后的菊丸伸手叫道:“音桓,我也要一张!”
“嗯。”
不二周助随即给菊丸让了位置,于是菊丸稳稳当当的站着给音桓当了几分钟的模特。
菊丸接过画纸,只见纸上的少年发尾翘如波浪,大眼睛,翘嘴唇,以及脸上那招牌的OK绷,不是菊丸还能是谁?
“粟花落桑画的真是太像了。”菊丸的黄金搭档夸赞道。
“英二,你把位子让给大石桑吧。”
“嗨——”英二开心的拿着自己的画像,让开了。
像是发迹垂下的两撮头发是大石的一大特点,以及之后的模特,如干的海胆头和方框眼镜;河村下垂的眉毛,大且黑的眼睛,以及单边上翘的发型;裕太的小平头、锐利的眉毛和额角的小伤疤,这些无疑都构成了少年们各自独一无二的特点。
因为先前的乌龙事件,音桓还是有点尴尬的,但此刻全场就只剩手冢一人了,加上音桓对手冢的那点浅薄了解,她觉得自己不开口的话这位是不会主动开口的:“手冢桑要来张吗?”
“好。”
音桓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个英气的少年——漂亮的前额,鼻端尖挺,眼神锐利澄澈,面部的每处转折都恰当好处的收住,不显轻浮。
一副椭圆微扁的细金属框眼镜,显得他像是一位做研究的严肃学者,而不是球场上的运动员。
心内确定好特点,音桓随即动笔。
和之前一样,几分钟的功夫,音桓完成了画像。
“手冢桑,给。”
接过音桓递来的画纸,手冢随即道了谢。
纸上少年,略长的三七分头发,眼睛细长,剑眉薄唇,这样一张扑克脸除了手冢再无别人。
“手冢桑,怎么……”
话还没说完,心脏传来一股熟悉的刺痛感,音桓不禁皱起眉头来。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来不及多想,音桓强颜欢笑,忍着逐渐加剧的痛意:“失陪了。”
“音桓你的脸色不太……”
“没什么,你们该复习复习就行。”
赶紧丢下这句话,呼吸急促的音桓趔趄着冲出画室,一头钻进了练舞房。
“唔。”疼到膝盖一软,音桓直接跌坐在地上,她努力保持着理智,咬牙尽量不出声。
反锁房门,音桓费力地往房间角落里爬,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浑身发抖的她开始眼前发黑,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爬到房间角落。
“嘶——”心脏传来的疼痛如波涛般一波比一波汹涌,似烈火燎,似滚油煎,似利刃乱搅,似万箭穿心,每一寸意识都被反复的蹂躏。
音桓紧闭双眼,咬紧牙关,暴起青筋的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身体痉挛着蜷缩在一起,煞白的脸上满是汗水,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
持续了十二三分钟之久,疼痛的浪潮终于缓缓退去。
瘫在地上的音桓待体力恢复了些许,这才吃力地支起身子靠在墙上。
“怎么会这么早发作?”脸上稍微恢复了几分血色的音桓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章 学习大会(四)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大一样。
才出生不久,她被确诊了心肌炎,幸好发现及时得以治疗,才没有后遗症。
随着年纪的增长,身体健康的音桓却不能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因为她只要跑上一二十步,就会感受到自心脏处传来的刺痛。
为此,儿时的她被父母带着不知去了多少家医院,做了多少检查,看了多少医生,可得到的都是心脏无异常的健康结果。
日子一长,年幼的她逐渐厌倦消毒水的味道,于是音桓开始抗拒去医院这件事情。
从小到大,当别人以为她是个文静的孩子时候,只有她自己最明白,自己有多么渴望奔跑这件事。
考上大学后,连进行十来分钟低强度运动、心脏都会强烈不适的音桓,开始频繁出入健身房。健身车、蹬腿机、踏步机这类器材虽然效率不高,但好歹还能勉强用上一会儿,终于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身体素质倒也有所提高。
后来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东西多了,音桓倦了,于是她选择和自己和解,不再强求。
过去不曾拥有,未来何必执着
生活本来会这样寡淡无味的过下去,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意外。
来到这里后,音桓也曾因心脏一事忐忑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像是弥补曾经的自己,音桓活力满满的有些令人头疼。
好景不长,在六岁那年,也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的音桓再次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熟悉刺痛,恐惧瞬间侵蚀了她的意志,
她晕倒了。
所幸是在学校里,音桓被送进了医务室,可醒来后,那深深的无力感不由得让音桓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
她不知该向谁倾诉这件事。
说这个身体的真正主人不是她?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是该说她其实是个三十几岁的人?
可这种事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旁人大概会觉得这孩子在说胡话吧,所以面对父母老师的关心,无助的她只能搪塞过去。
在那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音桓活跃的几乎疯狂,练舞的时间更是久到累至虚脱才会被迫停下的程度,如此卖力到连谢席凇粟花落铃雪夫妇二人都担心的地步。
她知道,也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她害怕,她恐惧,恐惧自己会在某一天失去可以尽情舞动的机会,恐惧回到曾经的那种生活状态,恐惧自己被迫过上那种“淑女”的生活。
我本可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几个月后,音桓不再这么疯狂,她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晕倒之前的日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音桓的噩梦没有出现,可以说噩梦是以另一种方式开始折磨她——
每个月的某一天,心脏持续不断的疼痛十几分钟。
而她连晕过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默默忍受。
最开始的几年,这种状况经常会在白天发作,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的音桓,无论是什么情况,她都会在第一时间冲去没人的地方,为此她旷过课,也挂过科。
好在这几年,基本是在晚上发作,虽然痛苦难耐,但她宁愿如此,起码她白天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今天怎么……
音桓粗喘着气,心烦意乱,焦躁不已。
在地上歇了一会,音桓解下脚铃收进布袋子里,随后起身向窗外远眺。
此刻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微风拂过搅乱了空气中温热的气息,偶尔路过的鸟儿愉悦的鸣叫着,六月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有些发烫。
可心里,却冷的发凉
光明触手可及,黑暗如蛆附骨。
“我该,怎么办?”
窗前伫立许久,音桓失魂落魄的,站到房间正中央,张开双臂,不停的旋转,旋转,在旋转。
时间在绽放的裙摆上流逝,万千思绪化为一声叹息,被深埋在心里。
彻底冷静的音桓,见时间不早,换上日常的衣服,解开凌乱的麻花辫,梳成日常的马尾辫,舞裙则收进手提袋里准备带回家清洗。
下楼见少年们仍围坐在一起用功,音桓便提醒众人时间不早应该回家了,至于中午用脏的碟子,音桓统统放进篮子里打算带回家清洗。
可出门没几分钟,音桓开始有些惆怅。
虽然但是,为什么又是和这个家伙顺路?
偷瞟了眼身旁的扑克脸,音桓不禁“啧”了一声。
“嗯?”
“没什么,下午送你的画觉得怎么样?”
“很像。”
音桓笑笑:“那我房间里挂的那几幅画手冢桑觉得如何?”
“很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音桓摩挲着下巴,满意地笑了起来,“说起来还不知道手冢桑有什么爱好呢。”
“我很喜欢钓鱼和爬山。”
音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手冢疑惑地看着自己,音桓笑道:“很像是手冢桑会有的爱好。鱼我虽然不会钓,山倒是爬过几座,手冢桑最喜欢哪座山?”
“马特洪峰。”
“马特洪峰?”音桓觉得有点耳熟,想了一想,问,“是阿尔卑斯山脉的那个?”
手冢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很少会有女生对山有了解:“粟花落桑知道?”
“当然,我……”我尝试过爬那座山,音桓本想这么说,但来到这里后,她从未离开过日本,若真的这么说了,未免有些不妥。
顿了顿,音桓问:“手冢桑是什么时候攀登的?”
“十岁,十岁那年和父亲一起登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身旁的少女是在转移话题,好在手冢也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十岁?没想到手冢桑这么厉害,我十岁的时候顶多是在家里画个画、跳个舞。”
“爱好不同而已,粟花落桑的画就很好。”
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音桓问:“要不要我送你一副?不是先前几分钟的那种。”
打算拒绝的手冢,忽地生出几分好奇,于是改口道:“油画?”
“当然,”看了眼手表,“才四点多钟,现在画一幅的话还来得及。”
“现在?”
“手冢桑之后是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那就走吧。”说着,音桓抓住手冢的手腕,就拉着他折返回自己的清徽斋。
第二十一章 肖像画
从矮柜抽屉里拿出马扎放在房间中央,音桓示意手冢坐下,接着她把架子上的板子取下靠在墙上,从角落里找了块画布较小的画板放在画架上。因为画布都是之前处理好的,所以可以直接进行作画。
“手冢桑,麻烦你稍微往窗子那边侧一点。”
手冢往旁边微微转动了一点:“这样?”
“可以,然后眼睛往我这个方向看。”
“嗯。”
音桓一边往新换的调色板挤颜料,一边问:“手冢桑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蓝色、绿色。”
“蓝色和绿色啊……”脚稳稳当当的踩住调色板,音桓先是用猪鬃笔调了熟褐色进行起稿勾形,接着音桓又换了几支不同大小的笔往布上涂,好确认画面的色彩关系。
至于模特,虽说他只要看向音桓那个方向就行,但少女专注的模样任谁也不能轻易忽视。
手冢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变成这位粟花落桑的模特,明明刚才只要说自己有事就可以回家的。
等大的关系处理好,音桓往后靠了靠观察着自己的画面,开口:“幸好是手冢桑,如果是英二,差不多坐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坐不住了。”
“啊。”
想起下午的事情,音桓忍不住问:“手冢桑很喜欢打网球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