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莉莲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忍不住想如果辛美尔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取得大家的信任,然后将大家一起救出去。
在与人类沟通的事情上,芙莉莲常常会觉察到自己天然缺失的天赋。
也许是精灵本身感情淡漠,也可能是长时间地远离人世的修行让她失去了理解人心的能力。
面对眼下的情况,她能想到的解决办法,无例外是:一,当场学会心灵操控的魔法,对现场所有人使用让他们有序离开;二,对所有人使用浮空魔法,让他们在自己的操控下一个个排队飞出去。
第一个解决方法的问题在于她没有心灵操控魔法的魔法书,而第二个解决方法则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相比较当场学会一个新的魔法,倒还是第二个解决方法更有可行性。
可就在她打定主意,决定用第二种方法的时候,从轨道的深处却传来了金属摩擦的声响。
对于常常乘坐地铁的人们来说,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列车来了!
【可以坐地铁离开这里。】
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声音。
而五感更加敏锐的芙莉莲而后五条悟同时注意到了不对。
那班逐渐靠近的地铁,不属于“希望”。而是满载着怨恨、诅咒,带着扭曲的气息不断逼近的死亡之影。
“终于来了!”狼狈的漏瑚松了口气。花御已经在刚刚与五条悟的战斗中身亡,惦记着杀弟仇人的胀相在对付五条悟这件事上并不上心,仅凭它自己,能够从五条悟手下捡回一条命已是幸事。
但既然计划中的地铁来了,那么此刻正是战局扭转之刻。
“胀相!”漏瑚喊道,“一起动手!再心不在焉的话就杀了你!”
第66章
“敌人当中, 需要警惕的有两人。”
“其一是五条悟。”
“嘛,这点应该不用我多做说明吧,漏瑚的体会应该更深刻一点?”
“喂。”漏瑚将手中的一块麻将推倒,单独的大眼睛眯起来看向他, 脸色不善。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对付五条悟的方法很简单。”夏油杰一点都不怵漏瑚的怒目, 慢条斯理地说。
“他的心中有一杆天平,只要打破天平的平衡, 也就是说, 将普通人牺牲的数量增加,大于他所预估的分量, 并且将普通人的死亡原因加诸在他的身上,到时候就可以轻易捕捉到他的破绽了。”
“只可惜真人死了, 嘛,不过兰花的诅咒也可以达到差不多的效果,你们只需要将时间拖延到地铁抵达就好。”
“真人......话说当初杀死真人的那个咒术师——”
“没错,芙莉莲, 她就是我要提到的另一个需要警惕的人。她前段时间通过了一级咒术师的考核, 从我的人在现场的报告来看,展现出来的才能应该足以被称作特级吧。她最难对付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波诡云谲的咒术, 另一个就是与外显的咒力不同的丰富咒力量。是其中哪条拎出来都很麻烦的存在。”
漏瑚:“尽是些夸奖的词。所以呢?既然你提出来涩谷的计划,就代表你有办法应对她吧?你有第二个狱门疆吗?”
男人轻巧地推出去一张麻将, 明明身上穿的是普通款式的毛衣, 举手投足之间却仿佛身着平安时期的贵族服饰。
他总是喜欢卖关子, 这点让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的漏瑚十分受不了。
“呵,第二个狱门疆, 你现在也很会讲笑话了呢。”
“喂,快说。”
“其实这些正派的家伙们都有共同的弱点。”他顿了一下,勾起唇,“道德水平太高。以至于给自己给自己戴上镣铐,再厉害也施展不开拳脚。”
“你是说,和五条悟一样,都是让他们在人群中进行消耗吗?”
漏瑚却并不同意这个计划,咒灵们是亲自和五条悟芙莉莲交过手的,没人比它们更了解敌人战斗力的存在了。
“单一个五条悟就已经很麻烦了,不管是先后对付其中一个还是同时应对这两个人,这都是不可能的任务,这是在让我等去送死。”
夏油杰叹了口气。
“所以说,地点必须是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必须考虑普通人的性命。和五条悟不同,芙莉莲的其中一个咒术是有办法保护人类的,她对结界术很精通,之前也是靠解析了我的【帐】并进行了术式反转之后破解了结界,如果让她一开始就有时间解决结界的话,那我们将普通人作为人质的计划可就要在一开始就破产了。”
“砰”。夏油杰双手打开,做了一个泡泡爆炸的手势。
“所以一开始要让她没有机会接触结界,也没有时间解开结界。这点我已经想好了,只要将她也一倒引入涩谷的地下就可以了。”
胀相沉默地听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你说引入地下?怎么引?”不会又要老夫去吧?漏瑚在心里想。
“嘛,当然不会让你们去的。”夏油杰一眼看穿了它的心思,轻笑着否定了,“既然是要钓大鱼,自然饵料也得下得足些。涩谷的地下有我种下的与世界树树根结合后的兰花,现在有我的结界术保护,可以屏蔽探查术式的感知,到时候只要撤掉结界术,那么覆盖整个日本的感知术式一定会将她引过来的。到时候。”他右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而后左手像个罩子一样罩住了右手。
“等到她进入地下,再设下涩谷的【帐】。这样的话,相比起解决目的不明的【帐】,对她来说优先级更高的肯定是找到更为危险的世界树之根,这样的话,至少初期【帐】是完全可以维持住的。”
“那到时候作为决战场地的地下五层,我们还是需要同时面对两名咒术师?”
“就算是两人同时在,他们也不会同时与你们战斗。”夏油杰点了点桌子,上挑的眉眼中满是算计,“以我的推测,五条悟会单独包揽下对付你们的工作,然后让芙莉莲来保护普通人或者是想办法将普通人救出去。”
他抬起头,摊开手:“只要你们到时候不主动对芙莉莲出手,那就没有关系了,在列车到来之前你们只需要专心致志应付五条悟就可以了。”
“但如果让她成功将普通人救出去的话,五条悟岂不是能放手干了吗!”漏瑚一拍桌子,“到时候怎么办?”
“依我看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会失败,不过就算是百分之十的概率成功,那家伙也会被消耗掉很多咒力。毕竟那时候被困在地下的普通人可不是个小数字,无论如何坐收渔翁之利的都会是我们。”
“安心吧。”
*
那家伙,竟然还算得挺准的。
还未看到进站的地铁,但在漆黑的隧道中已经能够听到金属摩擦和响起的风声,不出几秒钟,地铁就能够抵达这个站台了。
漏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花御的牺牲仍然是意料之外的。不过,哪怕心中满是悲伤,漏瑚也必须打起精神来继续完成剩下的计划。
它侧头看向胀相。
胀相的能力是以血为媒介展开攻击。虽然最开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到底是同盟者,在听到漏瑚的大喊之后,他还是将血液凝成【百敛】的术式,从手中发射了出去。
虽然因为骚乱有许多普通人在乱跑,但不需要管这些,只要血液以最短的路线抵达目的地就行。
但【百敛】在即将穿透普通人的脑袋前一秒被蓝色的多边形结晶碎片挡住,既没有给普通人跟造成伤害,也没有对五条悟起到干扰的作用。
漏瑚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要骂他,但此刻地铁进站,他们已经不需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没有骂出口的话也被吞进了肚子里。
因为,列车进站了。
人们几乎是欢天喜地地看向停在他们面前的列车,站台的移门本就开启着,现在只需要等待地铁开门,他们就能坐上车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虽然不知道地铁会不会被那个空气墙影响,但是现在这是唯一的希望。
甚至有人挤开旁边的人跑到车门前,想要第一个上车。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从玻璃窗看见去的场景,却证明了一件事。
那不是来拯救他们的“诺亚方舟”,而是来夺取他们性命的死亡电车。
无数人体拥拥挤挤在电车中,把车厢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这些人的后脑无一例外都向下垂落着数条肉质根,有灰绿色的枝叶像是低劣的假发一样耷拉在脑袋上,而最明显的则是他们脑后尚未展开的、被透明花衣包裹着的花苞。
根系垂落在他们的后背,像是章鱼的触肢一样四下晃动着,似乎是有生命一般试图寻找让自己生存的新的土壤、新的水源和养料。
里面的人已经不能称作为人了,他们的面色变得蜡黄,眼睛虽然还睁着,却不再聚焦,也不会随着光线的变化而扩大缩小。
他们已经受到过深的诅咒影响而死去了。
现在,他们身上的“兰花”试图寻找新的宿主。
而从电车的车门缝隙中渗透进来的活人的味道,让它们再次躁动了起来。
芙莉莲和五条悟都无比明白一点。
绝对不可以,让这些东西下车!
但无下限的术式范围没有那么大,术式能够作用出反作用力的范围只在他的周围。
换句话来说,专业不对口。
五条悟:“啧,快后退,离那辆列车越远越好!”
芙莉莲握着魔杖脚尖轻点,直接闪到了最靠近站台边缘的地方。
站稳脚跟的下一秒,她便举起了魔杖。
电车的门“嚓”地一下开启了,但在里面的怪物涌出的一瞬间,每扇车门的边上都出现了数个小型的魔法阵。
这些呈现包围住车门姿态的魔法阵并未堵住车门,而是任由车里的怪物被挤下车,而后——
“【一般攻击魔法】”
像是在车门布置了一个小型流星雨一样,每一道白光闪过都有一个怪物倒下。
后面的怪物又没有意识地踩着前面的尸体走出车厢,然后再次被白光贯穿脑袋倒在地上。
一层一层的尸体叠加在一起,直到受力不住于是向前滑落。
身后的尖叫已经听不见了,乱跑的人群也没有心思分出精力去管。
因为一旦有一只怪物逃脱攻击魔法的范畴,被袭击的普通人就会像病毒一样增值变多,植物的繁殖能力是很惊人的,因此一只都不能遗漏,否则这些普通人就会变成诅咒繁殖的“土壤”。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诅咒就有这样的力量。
见芙莉莲的办法有效,五条悟也些微松了一口气。
但他随即神色一凌,在混乱的人群中果断锁定了快速移动,并且利用混乱使用咒术对普通人下手的咒力和受□□。
“既然敢干这种事,那就说明你们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吧?”
*
在赢下牌局后,夏油杰心情放松地收下了筹码,然后像是顺口一说一样提起了方才的话题。
“其实那家伙,还有一个巨大的弱点哦。”
“嗯?你说谁?”
“啊啊,我是说芙莉莲啦。”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她对咒力的敏锐感知是和五条悟差不多的原理,不过在现场观察之后我就发现了。”
“和可以不间断对周围进行观测的五条悟不同,她对周围咒力的感知,会在使用咒术的同时中断。”
夏油杰托着下巴,朝漏瑚露出了微笑。
“怎么样,很有趣吧?”
第67章
一切归于寂静。
当闪烁的白光停止, 电车的门口已经堆满了尸体,满满当当地堆叠成了一座小山,而站台上的人们四散逃跑,只想着拼命往上, 于是第五层反而变得空旷, 倒是第四层和第三层变得拥挤了起来。
有的人被挤到了更高的地方, 在发现第二层并没有怪物之后,有些胆大的人开始考虑是否能够直接突破一二层前往地面寻找救援。
毕竟比起上面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危险, 地下五层那长相可怖的怪物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
既然有人愿意尝试, 那就好办了。
有一就有二,人群越是聚集在一块, 羊群效应也便更有用。
芙莉莲后退了一步。
被诅咒侵蚀的人们已经彻底不动了,但他们身上仿佛寄生虫一样的肉质根依然不甘地蠕动着。
那些根系就像是寻找同伴一样向周围试探, 并在接触之后迅速地编织在一起。
芙莉莲的身后已经少了很多人,倒是那最开始向她搭话的秋田阳菜还站在原地。
她的同伴也正站在她的边上,四个女孩一副惊慌失措仍然强装镇定地盯着已经死去的怪物尸体,其中被四散逃跑的人群撞得一个趔趄。
芙莉莲转过头看向阳菜, 她的手中还拿着当初从同伴那里借来的扩音器, 此刻在混乱的人群中,扩音器已经失去了作用,但她依然拿着它。
“你们不离开吗?”
她们左看看右看看, 最终把阳菜推了出来。
“好吧。”她认命地举起了手,“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虽然我们也都很害怕, 但是感觉这种时候很容易会出现踩踏事件。”
确认如此, 如果有人摔倒的话,后面挤压上来的人群也会随之摔倒, 因此造成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会导致最下层的人被挤压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