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阳发消息和乔芝琳转告黄楚言的决定。
过了好一会儿,乔芝琳回复一个字“好”。
此时,乔嘉恒正在乔芝琳房门外踱步。
一个小时前,母亲告诉他虽然她和黄叔叔再无可能,但为了学习方便,黄楚言可能会搬过来和他们住在一起。
她说完这些话后,问乔嘉恒有没有意见。
乔嘉恒先是顿住,表情有些微妙,迟疑了几秒后,说:“我没意见。”
乔芝琳点点头,“那就等楚言了。”
她又解释道:“我是想说你们俩都是高三生,我照顾一个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她爸不在她身边,平时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乔嘉恒说:“我都可以。”
之后乔芝琳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乔嘉恒一个人留在客厅里。
他坐在沙发上,不知该做什么,脑子乱麻麻的。他表面上云淡风轻,装作不在意,但其实在听清他妈的意思后,他的整颗心都吊在空中,仿佛等待的不是黄楚言是否接受住在他们家,而是是否接受他——
如果她答应了,他和她之间便还有机会;如果她没答应,那她拒绝的便不止是入住邀请,还有他。
这时候,他又变成了极不擅长等待的人,急得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过了不知多久,乔芝琳推开房门,见他还在客厅,感到惊讶,“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乔嘉恒固定在十二点熄灯休息,但现在已经将近一点。
“哦,正好出来,想喝杯水。”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不需要的水,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楚言……怎么说的?”
“啊,楚言说她还是直接住学校方便点。”乔芝琳叹了口气,“女孩子脸皮薄,不肯来麻烦我们。”
乔嘉恒盯着手里盛满水的杯子,水面微微晃动着,他望着水面出神,然后说:“嗯。”
她哪里是脸皮薄,不肯来麻烦他们。
她是不想见他。
她是讨厌他,不给他一点机会。
两人虽然住上下楼,房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十米,但她住在楼上,他没理由上楼,如果她不想下楼,他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于是,两人自那天隔着四楼的距离遥遥相望后,再没碰过面。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礼拜后,开学时间逼近。
黄楚言本想申请住校,但学校宿舍已经被住满,黄建阳便帮她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找了一件出租屋。一个人住,清净,还方便学习,他也不用担心黄楚言融不进新宿舍之类的事。
黄楚言没异议,跟着父亲定了一间有一扇大窗子的出租屋。
窗子正对着一株很大的榕树,夏天,枝叶郁郁葱葱,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出租屋离学校很近,步行五分钟就能到学校,楼下还有美食一条街,早中晚餐都方便解决。父女二人都算满意,和房东签订合同之后,在开学前两天准备搬进去。
收拾东西的那天,黄楚言从书桌抽屉里翻到了乔嘉恒八岁时写的日记本。她坐在地上,重新翻看那个薄薄的本子,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来,反应过来后,她压下嘴角,盖上封面,将它放在箱子的最底部。
这时候,门外传来黄建阳催促的声音。
黄楚言加快速度,一股脑将东西都放进箱子里。
父女俩搬了几趟都没能将所有东西都放进车里。
走最后一趟的时候,黄楚言背着自己的书包下楼,手里还提着两袋衣服,经过201,那扇一直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夏天燥热,楼道里的空气滞闷,黄楚言刚才这么来来回回几趟,身上已经出了不少汗,穿着的短袖T恤紧贴在身上,额头上贴着的帽子的边缘也像是被浸湿,将毛孔都捂住。
已经是下午,阳光倾斜照亮楼道,有一段阳光就投在201的户门上。
被推动的201的门改变了阳光反射的角度,于是那刺人的阳光就撞进黄楚言的眼睛。她一下被晃了眼,站住了脚步,视线恢复的时候,乔嘉恒就站在她面前。
他也戴着帽子,眉眼被掩藏在阴影下,他穿一件黑色T恤和灰色长裤,清清爽爽,像是要出门。
迎面撞上她,他似乎也觉得惊讶,动作顿了一瞬,眼神将她略微打量过一遍后,他看向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轻声问:“要走了?”
他听乔芝琳说过了,知道黄楚言这两天要搬出去。
“嗯。”这么答应过后,黄楚言想继续往下走,但乔嘉恒稍微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伸手去拿她手上的袋子,想要帮她。
但黄楚言抓紧了不肯松手。
于是两人在楼梯过道上“对峙”。
因为抢夺衣物,他们的距离被拉近,两人的帽檐都要撞到一起。
乔嘉恒看向她,发现她鼻尖上冒着汗珠,刘海和两鬓都被汗洇湿,眼睛也像含了水一样湿漉,但透露出来的眼神却很坚定、冷漠。
她说:“我自己来就行。”
乔嘉恒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直起身体,说:“好。”
说完,他直接往楼下走,步子迈得大,走得又快又急。
黄楚言磨磨蹭蹭调整好姿势,慢吞吞往楼下走。
乔嘉恒走得快,下楼和黄建阳打过招呼后直接就走了。
黄楚言到楼下的时候,只能看见他毫不留念往前走的背影。
将东西搬上车后,黄建阳开玩笑地问了一句:“嘉恒看见你提这么多东西,没说要帮你?”
黄楚言坐在后座,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我不是说了,我讨厌他,故意不让他帮的。”
黄建阳看向后视镜里女儿被累红的脸庞,“你们这些孩子……”
车辆即将发动的时候,黄楚言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心脏猛地一跳——
刚才那个往前走得快速、早就应该消失在路的尽头的乔嘉恒不知为何就在车后。
他站在路的中间,夕阳迎着他,他的身影被染上橙色的光芒,但眉眼却被帽檐的阴影掩住,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站得笔直。像过去每一次她觉得心动的时候。
车辆发动,缓缓往前行驶。
黄楚言回过头,伸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躁动着,不肯停歇。她打开车窗,让风灌进来,吹散脸上的燥热。
他们向着夕阳所在的方向,离开了。
第28章 .高三上
黄楚言安顿没几天后,黄建阳也准备外调,在他收拾最后一点行李的时候,乔嘉恒正好放学回来,他放下书包,给黄建阳搭了把手。
黄建阳开车走的时候,还向他交代:“照顾好你妈。”
乔嘉恒点头,目送着黄建阳离开。
他清晰地感知到他和黄楚言有关系的那部分正在一点点被剥离,一层层,几乎快要什么都不剩。
柳一妍知道黄建阳丢下黄楚言一个人外调后,气得打电话骂了他一通。黄楚言也不知父母最后是怎么结束通话的,听柳弥说,柳一妍打完电话后一副很解气的模样,然后拉着她一起来看黄楚言。
柳一妍买了很多生活用品,零食饼干,还是夏天就给黄楚言准备好了厚被褥和暖宝宝,还顺便将那件送给黄楚言的那件裙子一起带来。
柳弥提东西提得一脸汗,三人坐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吹空调,空间不大,人多了便显得局促。
柳一妍数落黄建阳,“不知道租个大点的房间!”
黄楚言解释:“学校周围的出租屋都这样,这已经算是条件比较好的了。”
柳弥仰头喝水。
柳一妍盯着墙角发霉的黑点,“这房间真不行,你看这角落都发霉了!”
黄楚言说:“我晚点跟房东阿姨说一下。”
柳弥继续仰头喝水。
柳一妍问:“房东男的女的?你这一层都有多少这样的房间?晚上会不会吵?”
黄楚言回答:“女房东,这一层有很多高三生,我在这里住几天了,挺安静的。”
柳弥喝完一瓶水,打开新的,再喝。
黄楚言让她别喝了,该水中毒了。
“姑姑她自己都不提,我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上楼,我天,真得建议你们房东装一个电梯。”柳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怨道。
“房东阿姨说,高中生爬爬楼梯可以锻炼身体。”
柳弥没话再讲。
下午的时候黄楚言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学校报道,柳一妍和柳弥也差不多准备离开。
柳一妍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柳弥和黄楚言站在树荫下聊天。
黄楚言问他们什么时候要离开。
柳弥抬头看了看天空,“你都开学了,我们也差不多了,本来就是回来看你的。”
黄楚言眯起眼睛,问:“真的吗?”
“真的!去年没回来,你不是闹了脾气吗?姑姑就说,今年说什么都得回来。”
黄楚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远处,妈妈的车缓缓驶来,柳一妍将车停在她们跟前,将车窗摇下,“有需要的话,一定给妈妈打电话。”
黄楚言乖巧点头。
离开前,柳一妍最后交代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学习,多向表姐学习。”
柳弥在后座朝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是骄傲自豪的表情。
黄楚言憋住笑,说好。
下午是高三报道的时间,黄楚言去原班级收拾东西的时候被韩梓昕拉着哭诉。
韩梓昕控诉她偷偷就去了k班,都不通知她一声。
黄楚言安慰她说她们还是可以每天都一起吃晚饭,而且她现在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韩梓昕无聊了还能去她那里看电影看小说之类的。
听黄楚言这么说,韩梓昕才松了手放她走,但约定了周末要在她出租屋里看最近更新的韩剧。
黄楚言答应下来,“但只能看两集。”
韩梓昕嘁声,“韩剧一周也只更新两集好吧,久了我还不待呢!”
将韩梓昕安抚好后,黄楚言抱着书上楼。
文k和理k在一层,两个班甚至就在隔壁,黄楚言运气不好,刚上楼就碰见了乔嘉恒。
他穿着校服,靠在后门和同学说话,就正对着楼梯,所以一抬眼就能看到捧着一堆书的黄楚言。
她走得慢,一步步踩上去,和他对视上一瞬后,就垂下眸子,低头看怀里的书。
爬完楼梯后,她再抬眼,乔嘉恒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她透过窗户往理k班级里面看,一眼就捕捉到他,他个子高,所以坐在靠后的位置,是靠墙的最后一组,头顶上就是“天道酬勤”这四个大字的贴纸。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然后走进自己所在的班级。
班级里已经坐满人,但雅雀无声,大家都低着头学习,氛围很好。
黄楚言找到老师给她安排的位置,放轻动作收拾东西,擦过一遍桌子后,她将书籍放到抽屉里。
等她收拾好一切,同桌和她轻声打招呼,说自己是班长吴序承,班主任交代他帮助她适应新环境。
吴序承个子高,长得也壮,外形看起来像沈柯帆那样的体育生,但他说话轻声细语的,黄楚言只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聪明人,和沈柯帆不一样。
第二天,高三年段上了开学的第一堂课。和黄楚言想象中的差不多,新班级上课进度快,老师的教学方法更倾向于让学生自行安排,黄楚言从小就爱做计划,于是如鱼得水一样很快就适应了新班级、新老师还有新的学习环境。
班级同学性格也很好,黄楚言没两天就能和周围的同学说上话了。但在班级的大多时候,大家都是在闷头学习,黄楚言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同学有着积极向上且坚韧的信念,她喜欢这种高效的环境,状态也比以前更好,于是第一个学期的期中考,她一下跃到年段前五名。
周一国旗下讲话的时候,理科和文科排在前列的同学一起上台接受表彰,老师明明是按名次喊的名字,但她也不知为什么,她身边居然站着乔嘉恒。
不论是按文理科分,还是按成绩分,他都不会站在她身边。
她和他算不上仇人,但也绝不是什么能够轻松相处的陌生人。
黄楚言低头,躲避头顶的阳光,等着老师走到她面前给她发奖状之类的东西,无意间瞥到站在下面队伍里的韩梓昕。她表情激动,一脸红润,指了指她身边,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手舞足蹈得像只猴子。
她是在提醒黄楚言,她身边是乔嘉恒。
黄楚言只能皱眉,当做没看到。
她垂下眸子,视野里出现和她隔着不足十厘米的乔嘉恒的裤腿,还有他放在腿侧的手。
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背上青筋凸起,被一层薄薄的皮覆盖着。
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前男友的手出神的时候,她微愣,然后抬起头,直面刺眼的阳光。
其实开学之后,黄楚言不怎么经常想起乔嘉恒,她看不见他,自然就不会想起他。但如果碰巧和他在走廊上撞上面,或者是在老师办公室里相遇,她还是要花上一些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
比如那天早上,她在楼梯上碰见他,他走在她前面。
跟在他身后爬楼梯的时候,黄楚言总想起几个月前,她故意跟在他身后一起回家的场景,但这次他没回头,爬完楼梯后就直接走向自己的班级,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她。
课间操休息的时候,黄楚言趴在桌上补觉,短短的二十分钟,她却做了一场梦,短促又混乱,但她记得清楚,主角是她和乔嘉恒,脑子里大概是一些接吻的画面,还有那辆翻来覆去被当做无数次借口的自行车。
醒来的时候,她心跳很快。
同桌吴序承问她怎么睡得一脸通红。
黄楚言用水杯给自己的脸降温,反问:“有吗?”
……
夏天大家空调开得猛,下午上课的时候,不知是谁将空调的温度调低,扇叶也莫名往下,黄楚言被冷风对着吹了一整节课,穿的是夏天校服,两条胳膊露在空气中,空调的冷风还从袖口往怀里钻。一节课下来,她觉得有些难受,之后又撑了几节课,但她的脸色还是难看,最后还是决定向老师请假,不去晚自习。
傍晚时刻,她背着书包往学校外走,又恰巧碰上乔嘉恒和他的朋友,他们应该是刚吃完晚饭,准备回来上晚自习。
几个人说说笑笑,乔嘉恒站在他们中间。
看见她的时候,乔嘉恒正在说的话突然停顿了一下,和她擦过之后,他的话才重新续上。
黄楚言则是目不斜视,她早就练出了一种看见乔嘉恒又当做没看见的功夫,而且她现在身体不舒服,没精力和他斗心思耍心机。
她回到出租屋后,先洗了个澡,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后,又躺回床上休息,但这觉睡得很不舒坦,睡一半她被冻醒,裹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烫得可怕。身体难受,脑子又混沌一片,想喝口水,都没力气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