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似乎很长, 长到足够一段激情被消磨,长到足够让热烈的时光被埋没。
但如果秉持着想要陪伴彼此到终点的信念来看, 人生又变得很短。
度过一天又少了一天,那些赌气、争吵、误解, 就像是偶尔到来的阴天雨天大雪天, 它们总会过去,日子总会进入长久的、永远的宁静。
但在此之前,不管是坏天气,还是好天气,还得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才不至于在最后的日子来到前走散。
姜宜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项里, 咸湿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领。鼻尖萦绕着的是他身上干净又好闻的气息,他的手落在她的后背, 充满安抚意味地, 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她。
他们自然而然地吻在了一起,温柔的亲吻逐渐加重, 交织在一起的互相也变得灼热。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两人动作瞬间顿住。
隐隐的交谈声在门外响起,陈少希说她口渴,宋女士带她去喝水,过了好一阵才听见房间关门的声音。
陈书淮的手趁机再次扣上姜宜的腰,却被她按住胸口。
清醒过来的姜宜放低声音说:“今天不行,我爸妈还有希希都在,太奇怪了。”
陈书淮明显忍得难受,但还是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那你别动,我冷静一下。”
过了足足五分钟。
姜宜:“你怎么还没冷静下来?”
那东西存在感太过明显,她没忍住碰了碰。
陈书淮扣住她腰的手稍微收紧了一点,但声音仍然是平静的:“这里到处都是你的气味。”
姜宜狐疑地问:“真的吗?我怎么没闻出来?”
这房间她从读小学开始住到高中毕业,床单还是高中时用的,她将头埋进枕头里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陈书淮没法跟姜宜描述,他相信那种属于姜宜的气息恐怕这世上只有他能闻出来,就像自然界的动物能通过嗅觉辨认自己的配偶,就算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他也能将她认出。
姜宜对此很感兴趣,她想了半天,忽然凑到陈书淮怀里,从脸颊一路嗅到喉结。
他长长叹了口气 ,“别乱动了。”
姜宜高兴的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那不是香水味儿,是一种令她安定的、属于陈书淮的气息。就像老姜做的菜、宋女士精心装扮的这个老房子一样,这种令人不易察觉的气味在经年累月的沉淀中成为了特定的记忆,与安全感、归属感紧紧挂在一起。
陈书淮轻轻笑了,“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认为我们会分开了吗?我是无法离开你的,你也是。”
关于爱和眷恋的记忆已经彻底融进了生理反应里,越过了理智和情感的屏障,变成直白的化学信号,直接进入大脑内。
当拥抱时,他们会知道只有彼此,只能是彼此。
*
其实无论是领离婚证还是领结婚证,都只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周一早上,两人在九点抵达婚姻登记处。
领号、排队,进入处理登记的办公室,填表后等待录入信息,办事员戳完章,两个红本本又到了他们手上。
夏天到了,陈书淮握着姜宜的手离开婚姻登记处时。
不远处车水马龙,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热烈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好像他们共同度过和许许多多个夏日一样灿烂。
姜宜抬头看他,蓦然笑了,明亮的眼睛变成弯弯的弧度,“有一种新婚的感觉。”
他笑着问:“那是什么感觉?”
“一种......”她想了想,“踩在地面上的安全感。”
陈书淮凝视她片刻,扣住她后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爱你。”
亲完,他依旧垂眸看她。
“我也爱你。”
这回,陈书淮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周一还是要上班的,姜宜很有职业操守,领完证就打算去办公室,陈书淮索性也跟她一起去了银星大厦。
九点四十时,他们一起买好了咖啡,刚在电梯前站定,赶在十点前抵达办公室的上班族们蜂拥而至。
陈书淮西装革履,个子高挑,姜宜也是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裙,两人并肩站着很是抓人眼球,电梯里挤着一群人,大半都在偷瞄他们。
“姐!!”
姜宜循声看去,在电梯的另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脸兴奋的安琪。
安琪对着她指了指手机。
姜宜低头打开手机,果然看见安琪刚才给她一连发了五条消息。
【!!!】
【股东的帅哥老大今天跟我们一趟电梯!!姐你离他好近!你怎么这么淡定!!果然美女都对帅哥免疫了吗!!】
【图片.jpg】
【偷拍了一个你们的合照。】
【呜呜呜,我的近视眼要痊愈了!】
电梯在23楼停下,姜宜捏着手机笑着往外走,安琪先挤了出去,在电梯口等她。
“姜宜。”
陈书淮忽然叫住了她,电梯内剩余的人纷纷抬头看他俩,姜宜也回头疑惑看他。
他淡定地把手中的咖啡袋子递过去,“咖啡。”
姜宜这才反应过来,等她拿过咖啡走到安琪身边时,小姑娘已经目瞪口呆。
“姐,你们这么熟了吗?他帮你拿咖啡!”
安琪一脸八卦,满眼亮晶晶。
“你们之间有没有故事?”
还没等姜宜回答,她忽然瞥见姜宜的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律师的圈子小,姜宜之前又是崇和的律师,跳槽来寻木文化的事情早在圈子里传遍了,安琪自然听过她已经结婚的事情。
安琪小声说:“我保证保密,姐夫来了我也不说。”
姜宜没忍住笑,捏了把她软软的脸颊,“他就是姐夫。”
安琪直接呆在了原地,磕磕绊绊,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那你......那他......那我之前.......”
她掐起了自己的人中,脑海里闪过自己那些花痴言论,随即滑跪:“姐你掐死我吧,我不会反抗的。”
姜宜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打起精神。”
她在办公室里坐下,检查了一遍邮箱,发现暂时没什么着急的工作,于是打开了跟罗鹊的对话框。
姜宜:【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罗鹊十一点钟才上班,此刻刚刚睡醒,看见姜宜的消息后大脑瞬间清醒,神情严肃。
【先别说,让我猜会儿。】
过了五秒,罗鹊的消息发到姜宜手机上
【我是不是要当干妈了?】
【该死的陈书淮,便宜他了。】
【父凭子贵,你考虑给他一个名分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姜宜失笑。
等她解释,是自己和陈书淮重新在一起了,领证儿了,罗鹊倒是毫不意外,甚至松了口气
【其实你们离婚的时候,我感觉你整个人就像手机在冰天雪地里冻死机了一样。】
【每次你跟我说陈书淮那小子爬床成功,我反倒感觉你的电量慢慢上涨了。】
【看来还是有线充电比较快哈哈哈哈!】
罗鹊高兴起来说话荤素不忌,字里行间都写着高兴,她随即拉了个三人群。
早日暴富的鹊:【@Brian Chan陈总请吃饭!请吃饭!我要吃京市最贵的菜!喝最贵的酒!天地良心,你老婆住在我这里的时候,我天天都在给你说好话!】
陈书淮很快回复:【可以。】
他忽然拉了另一个人进群,姜宜一看,是程越。
原本叽叽喳喳的罗鹊瞬间安静如鸡。
程越拍了拍罗鹊。
罗鹊依旧安静如鸡。
姜宜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私下问罗鹊怎么回事。
罗鹊发了个安详躺下的表情包,然后说:【我跟这哥们儿充过电,然后把他拉黑了。】
姜宜:【拉黑??没看出来程越这么不行啊.....我以为在美国长大的华裔尺寸应该都很可观呢。】
罗鹊发了条60秒的语音过来。
“哎呀,尺寸的确很可观,体验也不错,人是我的菜,但我不想掉进爱情的漩涡,尝尝就得了。麻蛋,陈书淮他肯定知道我和程越的事,我明明是你们爱情的功臣,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另一头,安琪很快从震惊中恢复,开始陷入了另一种兴奋里。
她回到工位上,仔仔细细地品味了A轮融资以来姜宜和陈书淮的互动,甚至开始翻起两人对话的工作邮件,愣是从这两人从头到尾都公事公办的语气里尝出了一丝诡异的甜味。
姜宜正和罗鹊聊着,忽然收到了安琪的消息。
【姐,那这次去纽约,你是不是要跟姐夫住一块儿?我跟项目组说一声儿,给你们安排到一起吧嘿嘿嘿。】
纽约子公司筹办的艺术展快开始了,京市的高层也会过去,褚期还邀请了股东们一起,姜宜确实记得陈书淮那边也是回复可以去的。
但陈书淮也没提,她不太好问吧?
正这么想着,安琪又发了条消息。
【项目组跟我说,陈总之前已经私下提过要带太太一起了。】
【嗑到了.jpg】
第51章 冲动
晚上下班后, 陈书淮带姜宜去了一间意式餐厅吃晚餐。
这间餐厅坐落在京市红墙黑瓦的胡同中间,规模不大,老板在意大利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这两年回国时开了这家餐馆。
室内装修很有地中海情调, 低饱和度大色块漆成的墙面上挂着素色陶盘, 色彩鲜明油画添了几分亮丽的色彩。露台被包下, 只放了一张复古方桌和两张缎面椅子。
姜宜坐下后看菜单,上面的餐点不多,但样样都是地道的意大利菜式做法。
点完菜后, 她撑着下颌看了眼露台外的夜景。
“好像感觉回到了我们去阿尔玛菲的那个暑假, 只不过这里没有海。”
她笑眯眯地看向陈书淮。
“你怎么这么会挑地方?”
陈书淮哼笑一声,“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要求?”
两个人的品味基本是一致的, 吃喝玩乐都能走到一起,姜宜说:“其实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谈恋爱, 应该也会成为好朋友。”
陈书淮拿起酒杯浅啜一口, 淡声说:“你怎么总是有这种奇异的想法?我们不会成为朋友。”
姜宜有些不乐意,“我的意思明明是我们的兴趣爱好都很像,很有共同话题......当然我不打高尔夫也不会马术。”
却没想这人还是否认:“不可能。”
“为什么!”
他淡定地说:“因为我会对你下手的。”
闻言,姜宜猛地一怔。恰好侍应生在这时把餐点端上来,松露、奶酪的香气逸散开来,美食稍微引走了她的注意力。
但吃着吃着, 她还是开始回味起陈书淮刚才的话 。
怎么越琢磨越奇怪呢?
“不对啊。”姜宜忽然看向他, “明明是我跟你表白的啊。”
陈书淮正在用叉子和勺子卷起意面,他手上动作没停, 只是抬起眼皮疑惑地看着她, “我也很奇怪,你有时候很敏感, 有时候怎么这么迟钝?”
姜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她很迟钝吗?
不吧,迄今为止她对男女之间的事情都观察极其敏锐,从未失手!
陈书淮没忍住提醒她:“你想想高中的时候。”
姜宜左思右想,将一些她仍然能记得的事情反复琢磨,随后瞪大了眼睛,“......不、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但你一直没有说!”
陈书淮见她那表情上也没什么羞涩和惊喜,眉头一挑,就听见她说:“因为你以为我和鹊鹊是一对儿,打算等我成年弯掰直!”
“.........”这话他真是接不下去了。
其实当年关于姜宜喜欢女孩子这个离谱的谣言,在京文附中非常出名,甚至连她的班主任都含蓄地问过她。
姜宜和罗鹊同吃同住,每天都黏在一起,跟连体婴儿似的,而罗鹊那死丫头嘴巴喊得花,整天把“宝贝儿”“老婆”“乖宝”挂在嘴边,两人的关系看上去是有些暧昧了。
那时有不少男孩儿喜欢姜宜,明里暗里向她表白的人有不少,但姜宜的态度又很冷漠,有个男孩儿在她这里受挫,于是姜宜不喜欢男生这个谣言就在某一天传了出来。
陈书淮喝了口酒,才说:“我看过你的笔记本啊,怎么可能会以为你喜欢女孩儿?”
姜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我刚才说的前半句是对的?”
他不说话了,又开始低头卷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