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月:【......?】
周末很忙?我怎么不知道?
郦月一脸疑惑,甚至怀疑这只是安清之想让平笙安安分分待在学校的借口。
但事实证明安清之说得挺对的,三分钟后,郦月就收到了成倚山发来的邀约。
成倚山:【明天周末,陪我去一场家宴?平笙家里。】
郦月想起几分钟前平笙和她说过会儿就要回学校,再看看成倚山发的消息,有点迷茫。
......啊这,平笙家里的家宴,平笙却不在?
郦月倏然想起上次跟平笙见面,那场尴尬至极的相亲局,突然明白为什么安清之说自己这周末会很忙。
她这个挡箭牌当的,似乎还挺人尽皆知的......
视线转回屏幕上,郦月手指微动回复:【好。需要准备什么吗?】
对面的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中,却停顿了一会儿才发过来。
成倚山:【不用,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郦月轻笑,工作人脉帮忙介绍,吃饭有专职司机接送,成倚山的挡箭牌待遇还挺不错的。
【好。】郦月回他。
——
翌日午后,郦月楼下如约停着一辆迈巴赫。
郦月在楼上窗台处看了一会儿,双手撑在下巴处悠哉朝下看,待了好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
【在看什么?】
郦月再往下看时,楼下车辆车门已经打开,男人站在车门边抬头看她,朝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郦月:【看你一会儿会不会说刚到?】
从上往下看,恰好能看见男人懒散打字回复消息的样子,低垂的眉眼风韵矜贵。
【确实刚到。】
郦月笑了,转身拎上包下楼。
安家祖祖辈辈都是H市人,老宅坐落在风景区中,从远处路过时,能在树木遮挡之间看见顶端突出来的青黛色屋顶。
越过蜿蜒林道,路的尽头显出安家老宅的大门。
安清之已经在门外等待,远远看见路的另一端出现车影,就放下手中的茶杯从石桌前站起,对着车上下来的人打招呼:“来了?”
成倚山颔首,浑身上下充满松弛感,仿佛来的是自己家。
安清之见怪不怪,转而看向郦月,“郦小姐,又见面了。”
郦月:“又见面了。”
安家占地面积不小,许是老爷子传承自早些年间的中式风格,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更有湖水穿流而过,湖边假山林立层层叠叠,俊秀非凡。
郦月是第一次在私人住宅中看见有如此壮阔的假山群,不免多看了几眼。
成倚山察觉到她的停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小时候平笙喜欢捉迷藏,安老爷子给她造的假山群。”
他接着又说:“还有那边的池塘,也是平笙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想养鱼,安老爷子给她挖的。”
他又说了几处,俱是安家人为平笙打造的。
郦月越听脸色越怪,没忍住脱口而出:“他们这么疼爱平笙,为什么让她和你相亲?”
“......?”
成倚山气笑了,停下脚步站在郦月面前,微俯身盯着她,凉凉道:“怎么?我很差吗?”
“不!当然不!”郦月立刻否认,“我没有这个意思!”
郦月否认得很坚决,小脸上满是诚恳。
成倚山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你最好没有。”
男人说完就晃荡着向前走,郦月不再多看,默默跟了上去,安静地充当一个装饰。
进到大厅,周围雕梁画栋古韵十足,中间落放着一张红木圆桌。桌边已经坐了两位老人,看起来应是一对夫妻,霜色沾染鬓角,相望间说不出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无法融入的和谐氛围。
安清之走到两人身边,微微低头说着:“爷爷奶奶,倚山来了。”
两位老人原本在讲话,听言转头看向门口,慈和地打招呼:“倚山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安老太太眯了眯眼,看见成倚山身边带了一位姑娘,笑呵呵地问道:“这小姑娘是?”
老人慈蔼的双眸看着郦月,鬓边白霜点点。郦月连忙说道:“两位好,我是成倚山的......朋友。今天厚颜来蹭一顿饭,打扰了。”
小姑娘羞赧垂眸,颇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老人家最喜欢这种乖巧模样,安老太太看了只觉得开心,“不打扰,人多了才热闹呢。快坐快坐,倚山啊,你也坐。”
老太太招呼完郦月,又朝成倚山招招手,让大家落座。老爷子在一旁看着,没插话。
郦月落座时,看了一眼老爷子,略显严肃的一张脸,面容上的皱纹都在诉说着曾经岁月中的不苟言笑。
郦月又转头看了看安清之,内心暗想,不愧是一家人,遗传了一模一样的冰块脸。
落座后成倚山端起桌面上的茶壶,率先给两位老人倒上,再依次给自己三人倒好茶,随后端起茶杯敬安老爷子,“安爷爷,和安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
安老爷子颔首,“老样子,都挺好的。”
成倚山:“那就好,最近天气热,要保重身体。”
第15章
安家佣人有条不紊地上菜,圆桌上逐渐被佳肴占据,桌面中央还摆了一瓶酒。
安清之看见立在正中央的酒,挥挥手叫来管家:“把这瓶酒撤下去。”
“家里来客人怎么能不喝酒?”安老爷子脸色严肃,眉心皱起。
安清之依旧是一张冷峻的脸,“这里没人喝酒。”
安老爷子同样脸色冷峻,将视线转向成倚山。
成倚山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了一句:“您别看我,我戒了。”
老爷子皱眉,压低了眼皮看他,显然不是很相信,随后又将视线转向郦月。
他冷淡的眼神对上郦月迷茫的眼神,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成倚山忍笑解围,“她也不喝。”
郦月懵懵地点头。
老爷子和成倚山视线僵持了一会儿,冷哼一声,指着那瓶酒不耐烦道:“收走收走,看着碍眼。”
“别理他,年纪越大脾气越犟,医生说了不能喝,非要喝。”安老太太没好气地说,摆摆手叫大家用饭。
桌面上不能喝酒,安老爷子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果汁。
安清之端起果汁,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瓶口对准郦月的杯子时,被成倚山伸手拦了一下。
“她芒果过敏,喝不了芒果汁。”成倚山神色淡淡,仿佛只是随口说说。
郦月握着筷子的手一滞,指间关节微紧,不由得转头看他。
安老爷子斜眼看了成倚山一眼,看他眉眼未动神色如常,再看看一旁郦月眼中略微惊讶的样子,在心中冷哼一声。
安清之歉然,“抱歉,事先不了解,我让人给你换一个。”
郦月连声说没事。
饭菜上齐,众人动筷。
安家不讲究‘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老太太拉着郦月讲话,郦月生得好看又会说话,讲话轻柔又乖巧,简直完美戳中了老太太的喜好。
安家两个男人都是冰块脸,闲聊与开玩笑这种事向来与他们无关,一整场饭局下来,都是老太太笑呵呵的声音和郦月轻柔的应答声,时不时穿插进几道成倚山漫不经心的声音。
饭局结束后老太太还对郦月恋恋不舍,抓着郦月的手慈蔼地说:“郦月啊,以后多来家里坐坐,让倚山多陪你来玩玩。”
郦月也很喜欢跟和蔼善良的老人家聊天,本想毫不犹豫地同意,但想到自己这挡箭牌的身份,轻微顿了顿,看了一眼成倚山,还没来得及应话,身旁成倚山已经开口。
“放心老太太,下次我再带她来看你们。”
成倚山眉眼间松弛自若,言语带笑。
一旁安清之插了句话:“平笙和郦小姐是好朋友,奶奶以后会经常见到郦小姐的。”
老太太眉眼笑开,连声道好。
安清之送两人离开,三道身影渐行渐远。
老太太目送三人离开,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冷哼,转过头看见安老爷子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怎么?你还打算让平笙和倚山联姻呐?”老太太笑他。
“我看很不错啊,倚山这小子我信得过,平笙交给他我才放心。”
老太太慢慢走到他身边,提醒他,“倚山都带人来吃饭了,你还看不出他什么意思?”
老爷子气闷,“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的,带个人来挡我。”
老爷子在自己夫人面前一脸苦闷,想不明白,“相亲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平笙多好一个小姑娘。”
老太太顺着他,“咱们平笙当然好,但是时代变啦,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恋爱,再说了,又不是所有相亲的人都会像我们两个。”
“......那倒是。”老爷子还是嘴硬,“好吧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吧。”
说着起身背着手朝外走去,起身时还是紧皱眉头压低眼皮,却在背过身后抑制不住翘起嘴角,哼着小曲悠悠离开。
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四周依旧是高木林立,有阵阵鸟啼声起,摇曳树木不停。
郦月坐在车上,想起方才场景,不由感叹一句:“老太太真是个和蔼有趣的人。”
“嗯,老太太向来与人为善,心态很好。她和老爷子少年夫妻,老爷子脾气倔,谁的话都不听,只听她的。”成倚山说道。
郦月讶然,“真的吗?老太太这么厉害!安老爷子看起来好严肃。”
成倚山摇头笑,“看着严肃罢了,其实心也软,整个安家就他最疼平笙。”
那他还让平笙和你相亲?
郦月差点脱口而出,好悬及时闭上嘴,没把这句话讲出口。
但是她的一番掩饰在成倚山面前只能说聊胜于无,成倚山看一眼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话都摆在脸上了。
“想说为什么安家还让平笙和我相亲是吧?”男人声色低沉,轻飘飘反问她。
郦月讪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知道为什么平笙和安清之都没打算联姻,但还是会来和我吃一顿相亲饭吗?”成倚山突然说道。
郦月不知道,坦然摇头。
成倚山又说:“因为他们心疼老爷子,老人家年纪大了,他们基本上都顺着他。”
郦月皱眉不解,“那他们不怕最后弄假成真吗?”
成倚山轻笑,“因为同样的,老爷子也心疼他们。”
......啊,原来如此。
因为平笙心疼老爷子,所以哪怕不愿也顺着老人家的心意来相亲,同样的,只要她是真的不愿,老爷子最终也会让步。
安家人都知道会这样,所以今天安清之才会让平笙先离开,才会在最后点明她和平笙是好朋友,他们相互关心,所以从始至终都只是隐晦地将这件事慢慢抹去直至消弭。
郦月交叠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冷白指间蜷缩在掌底,骨节泛白。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有飞鸟压低身子从车窗边沿掠过,再急速冲着天空腾飞,翱翔远去。
郦月笑着说:“真好。”
——
回到家后,郦月莫名有些疲惫,眉眼侵染上倦意,抬手轻轻揉捏眉心,稍微让自己舒缓一些。
扔下手中的包,将头发上的发带扯落,转身进浴室洗漱。
难得清闲周末,郦月慢吞吞地泡了个澡放松,感觉自己浑身都松弛了不少。
出来后去倒了杯红酒,将手机静音扔在一边,窝在沙发上看了场电影,直到困意来袭后关了电视。正打算回房间睡觉,拿起手机时却看见一通未接来电和一则未读消息。
来自妈妈。
【月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一会儿给妈妈回个电话好吗?】
郦月看了看时间,两个小时前的消息,应该是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郦月思索半晌,还是回拨了电话。
电话铃声在手机中响起,略显嘈杂的乐曲在手机里跳跃。
终于,乐曲停下,手机那端传来女人轻柔婉转的声音。
“月月?刚刚在忙吗?打电话怎么没接呀?”女人尾音缱绻,好似轻轻撒娇着抱怨。
郦月眉眼低垂,“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那端女人轻舒一口气,轻轻缓缓地说:“那就好,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郦月没回应,握着手机的指尖却有些泛白。
她想说,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多打一通电话,如果放心不下,为什么连消息都只有一条让她回电话而已。
但最终郦月只是垂下眼睫,沉默听着电话那端的女人继续说着。
“月月,过几天就是妈妈生日了,你回来陪妈妈过生日好吗?”
“......我不一定有时间。”郦月低声回她。
“月月......”女人声音哀伤起来,“你长大了,不常回家陪妈妈,一年下来只有妈妈过生日和过年的时候才能看见你,今年你连妈妈生日都不愿意回来了吗?”
郦月只觉得心绪堵塞,仿佛有沉重石块坠入心肺,沉得她呼吸都觉得窒闷。
她的妈妈实在柔软,有些无法言说的天真。她好似真的认为,郦月不愿意回孙家只是因为长大了,雏鸟不愿归家而已。
这种令人觉得可笑的天真,让郦月无力去打破,于是就这样被她的柔软包围,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好。”郦月应道:“我会回去的。”
电话挂断后,郦月重重向后靠去,将自己陷入充盈的沙发中,抬起一只手遮住双眼。
墙上时钟滴答,整间屋子只有时钟轮转的声音和郦月浅淡的呼吸声。
电话又响起,郦月一只手还搭在眼睛上,看也不看就接起来。
“喂?”
话说出口,郦月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变得干燥沙哑,如同砂砾磋磨。
电话那端静默片刻,而后响起清洌的男声,“怎么了?生病了?”
是成倚山。
郦月放下手,将手机拿到眼前细看了一下,确认是成倚山的电话,清咳一声回道:“没有,阳台吹了会儿风,喉咙有点干燥。”
以防他追问,郦月快速接上下一句,“有什么事吗?”
成倚山如她所愿不曾多问,声色淡淡,“你的手链掉在车上了。”
郦月抬起手,原本应该缠绕在手上星月手链不知所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洗漱前就不曾看见手链,只是当时有些疲累,无意识地忽略了。
郦月:“好像是不在我这。方便的话先放你那吧,下次有空我再来拿。”
“好。”成倚山应道。
说完后两人陷入安静,一时之间只有浅浅呼吸隔着电话氤氲不停。
“郦月。”
成倚山忽然开口叫她,声调缓缓地说:“你看得到窗外天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