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喜欢这里吗?”
俪月没回应,只静静看着他。
陈佑霆笑笑,“这是一座海岛,岛上只有我的人,出岛的路有两条,开船或者直升飞机。”
“而这些,只有得到我的命令才会来。”
他知道她想了解什么,便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
人总是这样,若是怀有希望,便无法彻底放弃。
与其如此,不如让她直接断了离开的想法。
郦月不再说话,侧首瞥了一眼一旁的粥碗,银白色的金属碗熠熠生辉。
她端起碗喝了半碗粥,随后皱了皱眉,“这碗太冰了,冻手。”
陈祐霆看她眉梢微蹙的模样,伸手用手指碰了碰碗身,“是有些冰,中午给你换一个。”
墙上挂着时钟,郦月看了看时间,早晨九点。
喝了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无力,四肢酸软。
陈祐霆已经离开房间,郦月感受着有些迷蒙的意识,转头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听着崖下海浪击石的声响,等时间流逝。
到了中午,金属碗变成了一套木碗,盛着数道清淡美食。
确实不冰了,但不是郦月想要的。
郦月将饭全部吃完,把筷子扔到托盘里,她看了看四周,挑剔道:“房间里太空了,放些花进来吧。”
陈祐霆点头。
郦月昏睡了一下午,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不断进出房间。
晚间睁开眼,满地的花朵,姹紫嫣红娇艳欲滴,几乎要将整个房间陷入花海。
但偏偏,所有花束都保持着运输中的模样,直愣愣地插在花泥上,简陋的美丽。
“就这么放着?花瓶呢?”
陈祐霆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拨弄着盛开的花瓣,“这样就好,每天都会换一次新的,不需要花瓶。”
“没有花瓶摆什么花?放在这里批发吗?”
“唔,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花瓶?”
不等郦月回答,他便自己接了下去,“陶瓷花瓶还是琉璃花瓶?应该都可以吧,最好是轻轻摔地上就能碎了满地的那种?”
“......”
陈祐霆轻笑一声,声色平淡,“这个房间里,不会出现任何尖锐锋利的东西,更不会出现易碎品。”
他叹息道:“小月,乖一点。”
他喜欢看她耍小心思的样子,聪明忍耐,就像她小时候在陈家时那样,所以他乐意陪她玩一天。
但漂亮的鸟雀就该乖乖待在笼子里,不要总想着出去。
“嘭——”
乒铃乓啷一阵摔落的声音。
郦月一把将旁边的餐具挥到地上,汤食流了满地,精致的木筷摔落后滚到了陈祐霆脚下,靠着他的脚尖停下。
郦月垂下眼不再看他,冷声道:“出去,我要休息。”
陈祐霆将脚边的筷子踢开,依她所言离开房间,关门之前他转回身,若无其事地说道:“一会儿有人重新送一份饭过来,小月,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半小时后,就有聋哑的女佣送来一份全新的饭,安静地放在郦月床头,随后退出房间。
床头边的饭还飘着热气,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郦月端起碗吃了几口,接着站起身走到窗边,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倒进了海里。
海浪瞬间将倾倒下去的饭菜吞没。
自从在这个房间醒来之后,陈祐霆就没再给她注射过东西,那么他要如何保证自己一直保持虚弱无力的状态?
最简单的,就是将药放在饭里。
早上喝下粥之前,郦月就知道粥里必然加了些料,她喝了半碗,能够勉强维持半清醒的意识到中午。
而中午吃完了所有的饭,就开始昏沉到夜间。
她猜,陈祐霆吩咐人在饭里放的药量是一样的。既然这样,吃得越少越好,能够维持基本的摄入需求便足够了。
女佣来收拾的时候,碗里是空的,郦月早已睡下。
隔天,郦月对陈祐霆说想出去看看。
提出这事的时候,陈祐霆正背对着郦月站在窗边远眺。
听到郦月的话,他转过身淡淡地笑,“好啊,我抱你下去。”
虽然陈祐霆自小病弱,但终究还是个成年男人,抱起轻盈的郦月依旧不在话下。
在陈祐霆怀里,郦月第一次离开这个房间。
顺着房门出去,便是一条长廊,长廊上没有任何一间房间,郦月待的地方就好像被隔绝了一般。
长廊尽头是蜿蜒的旋转大理石楼梯,走下楼梯就是客厅,没有厨房,没有佣人房,偌大的一楼,只有客厅。
这个地方安静得诡异,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和陈祐霆两个人。
但明明不是这样的,昨晚还有女佣来收拾房间,如今却好像消失无踪了。
大门处有一辆轮椅,陈祐霆将郦月放到轮椅上,顺势站在身后握着轮椅把手,推着郦月向外走。
霎时间,耳边只有轮椅碾过地面的摩挲声。
郦月问道:“这里的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陈祐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个别墅里,只会有我们两个。”
轮椅出了大门,海风瞬间迎面而来,凉意扑到郦月身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时间郦月没有再说话。
别墅在海岛的最高处,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大门外有一条平坦宽阔的路,笔直地向远处延伸。
郦月坐在轮椅上,轻易一瞥就将整座海岛尽收眼底,山路以郦月脚下为延伸点,一路蜿蜒到山脚,山脚下有零星两栋房子,还停着几辆车。
再远处就是一片不大的沙滩,沙滩边停靠着一艘船,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船,只能判断出船型不大。
就如陈祐霆所说,离开海岛的方式,只有开船或者直升飞机。
或者郦月足够不怕死的话,直接跳海里游出去,搏一搏天命。
但这片海域看不见尽头,天命多半会让她死。
陈祐霆就站在郦月身后,静静望着她,眼眸半垂看不清神色。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他手上一用力,将轮椅调转了方向回别墅。
“风太大了,回去吧。”
第57章
那天回来之后,俪月再也没有出去过房门,陈佑霆几乎每天都在俪月身边。
墙上的挂钟只能显示时刻,但无法记录时间,好在俪月意识清醒,在心里默记着今天是第五天。
几天而已,却觉得过了好久。
原本那晚过后,应该去见成倚山,去和他说自己编纂出来的理由。
其实那时俪月依旧没想好,苦思冥想好几天也找不出足以说服自己也说服成倚山的理由。
不过如今,倒不用想了。
“在想什么?”
俪月回过神,平静道:“你每天都在这海岛,陈家是要破产了吗?”
“你刚来这里,自然是要先陪你。”
陈佑霆刚说完这话,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偏头看了看来电显示,停顿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房间过于安静,电话里的男声隐约传出来激动话语,几句话飘落到俪月耳中,那话中急切隔着手机都能听得到。
“陈总,这两天集团几大板块业务通通遭人狙击,目前查不出来是哪一方下的手,董事会要求您赶紧回来。”
陈佑霆静静听着,坐在窗边不曾动弹。
俪月垂眸,轻轻揉捏着手指骨节,讽笑道:“听起来,离破产也不远了。”
“放心,就算破产,也不会影响到这座海岛。”
俪月不想理会他,沉默以对。
中午时分,陈佑霆消失在俪月视线中。
别墅中寂静无声,海风呜咽不歇,卷起海浪拍打着岩石,浪潮起了又落。
俪月起身轻轻走到门边,耳朵倚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确认门外没有一丝声响,随后悄悄拉开了门。
门缝逐渐变大,门外长廊落入眼中,幽长昏暗。
这是第一次,郦月独自离开房间。
走过长廊,步下楼梯,到了大门前。
郦月站在门后面,伸手握住门把。
这栋别墅很空旷,在偌大的空间里,恍若能听见胸腔中心跳的回声,急速跳动不停。
拉开大门,又见那条笔直延伸的道路,直直地向远方蔓延。
就如陈祐霆所说,这栋别墅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他的命令,不会有任何其他人会来打扰。
郦月眺望海边,原先停靠在海边的小船已经离开了,如今的海岸边干净澄澈,远远地都能看见一片细密的白沙铺在岸边。
阳光落在那几栋小房子上,就犹如亮闪闪的蘑菇伞面,零星地分布在大地上。
郦月还未看真切,就见小房子里出来一个小黑点,应该是房子里的人走了出来,开上车向山上驶来。
郦月眼神一凝,转身回了房间。
到了房间之后,郦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此时正值中午十二点。
半个小时之后,别墅外传来车子熄火的声音。
郦月倚在床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门推开后,依旧是那位聋哑女佣。
郦月曾经试图与这位女佣交谈,却发现自己怎么说话她都没有反应。直到女佣转身为郦月收拾东西时,眼睛对上郦月正在说话的嘴唇,最后她摆着手打了一句手语。
女佣伸出手指向自己耳朵,随后摆了摆手——她听不见。
郦月沉默了。
女佣打完手语之后,乌黑的眼睛看向郦月,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接着伸出食指和中指从眼睛处比画向前,随后伸出食指指向太阳穴又指向郦月,最后食指横于嘴前比画两下。
她比画得很快,郦月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本来郦月想通过女佣打探消息,但这个想法如今直接破灭,不说打探消息,两人之间连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如今陈祐霆不在,就是这个女佣上来为郦月送饭。
女佣将热气氤氲的饭菜放在窗边的桌子上,扶着郦月坐到椅子前,有袅袅香气扑面而来。
郦月知道她听不到,便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在她看过来时微笑一下。
女佣将饭菜向郦月推了推,示意她快吃,乌黑眼睛紧紧盯着郦月。
郦月偏头看了看,有一道芒果甜点在其中,不自觉说了一句,“我芒果过敏,吃不了这个。”
说完后郦月不自觉无奈摇头,她都忘了,面前这个人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郦月直起身,正想伸手将饭菜端过来,下一瞬,面前的人就将托盘上的芒果甜品拿走了。
伸出的手一顿,郦月愣住。
“你......”郦月看向她,语气凝滞道:“你能看得懂我说话?”
郦月内心震荡,语速不自觉地也很慢。
女佣看着郦月的嘴唇,等郦月讲完后点了点头。
郦月瞬间明白——她听不到,但能看得懂唇语。
突然的变动让郦月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郦月才微微笑起来,一字一句说道:“晚上我想吃牛排,可以吗?”
女佣点了点头。
郦月又拿起一旁的木筷子,皱着眉头,缓缓说着:“不过我不太会用筷子,可以给我换一种餐具吗?”
女佣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郦月吃饭不喜欢让人看着,许是陈祐霆提前交代过,女佣并没有站在一旁紧紧盯着郦月吃饭,而是转身离开,在半小时后再进来收拾。
到了下午六点,女佣端着牛排敲响郦月的房门,依旧将餐盘放到窗边桌子上。
郦月起身虚弱地拖着身子走到窗边,低头看向餐盘上的刀叉,有一瞬的停顿。
她站在原地半晌,见女佣不仅没有出门离开,还紧紧盯着自己,乌黑的眼中有些许防备。
郦月心里便清楚,定是陈祐霆交代过什么。
不过也是,每日的药都放在饭菜中,没道理女佣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每日的饭菜都经过她的手。
此刻如此防备地盯着自己,也一定是陈祐霆叮嘱过,不许将锋利的东西交给她。
但偏偏,女佣又这么轻易满足自己的愿望......
郦月心里了然,看着女佣问道:“陈祐霆是不是说过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女佣迟疑一下,点头。
“你要听他的话,是吗?”
女佣眨了眨眼睛,神情中有一丝瑟缩。
郦月沉默一会儿,随即端起餐盘放到窗沿,窗沿很宽,足以放下餐盘。
“今天天气很好,我想站在窗边吹着风吃。”
女佣眼里闪过疑惑,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想要吹着咸腥的海风吃牛排,但转头看了看外面夕阳半落的海面,抿了抿唇没阻止。
郦月拿起刀叉慢慢切着,锋利的刀刃划在牛排上,顺着脉络轻易便切开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