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平冬汛——Lucente【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0 17:20:32

  倒也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了。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估计这种拉媒的活还得他弟来做。
  毕竟,术业有专攻。
  穆泽行霎时想开了,一通神清气爽,瞥了一眼身侧男人,问道:“恪宁,这次回来准备什么时候走?”
  “回来、”蒋恪宁顿了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说话的声音有点轻,穆泽行有些惊讶,快速地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蒋老爷子下死命令了?”
  他皱了皱眉,又道:“回来也好,老在边区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当时你要过去,我也奇。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往延边去,远啊。”
  穆泽行落下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蒋恪宁笑了笑,没当回事:“历练够了,就回来了。”
  穆泽行一挑眉:“真没老爷子的事儿?”
  “没有。”蒋恪宁落了声。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想起了靳卫空,沉默了好一瞬。不在身边,老人惦记啊。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了。他看着发小的挂着淡笑的脸,其实自己也说不准。蒋恪宁这个人,跟泽泽他们那一帮人不太一样。
  上到绪宁,下到泽泽,至少穆泽行能看透几分。
  但是蒋恪宁不成,他那眸子黝黑明亮,望着你一笑,你只觉得诚挚,眼底下憋着什么坏,憋着什么劲儿,你窥不透。
  就跟一潭死水似的,你往下探,再往下探,探到底线了你才知道:哦这不是一潭死水,这tmd是带着涡旋的暗河。
  “那行,单位手续办好了吗?”穆泽行问他。
  “成了,这几天在落手续,问题不大,郑文启办的事,利索。”蒋恪宁手上一直捏着那个柿子,说话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穆泽行点点头。
第4章 帘卷西风
  “您替我爸视察归视察,您把我拉这儿来干什么?”蒋恪宁此时坐在郑文启开着的一辆黑色公务车里头,有些头疼。原本是在国安哪儿落了手续,直接送他去找赵江川他们哥几个的,没想到郑文启直接给他拉到了故宫博物院来了。
  自从那天泽行撺了个局叫上以前高中的朋友接风洗尘之后,他回来了还没正儿八经跟他几个远离头最好的兄弟通通气,今儿准备去呢。
  “不喜欢这儿?那叔给你换个地?景山公园还是天安门,你自己挑。”郑文启看了眼后视镜,说出来的话让蒋恪宁也乐了:“您这是干嘛呢?”
  郑文启推了推眼镜,作为蒋恪宁老子几十年的助手加秘书,愣是没有他老子身上的一丁点儿武气,反而文绉绉的:“首长说了,你刚回来,得带带你小子领略一下故土的大好风光和景色,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不是?”
  蒋恪宁摸了摸鼻子,“那您第一站就给我拖故宫来了?”
  郑文启摆了摆手:“天冷了景山公园去的人少,还不是看着故宫雪越大人越多领着你来的?”
  蒋恪宁沉默了几瞬,就在郑文启以为他不乐意去了的时候,蒋恪宁突然出了声,冲着他嘿嘿一笑:“那我进去溜达溜达?您等不及了直接回去就成。”
  “等,怎么等不得,你小子就这么进去?”
  蒋恪宁愣了愣,紧接着就看见郑文启从旁边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票来:“首长直接把城里头的票包圆了,这几天去哪儿都成。”
  “嚯,大手笔。”蒋恪宁拿过了票对着郑文启竖了个大拇哥,毕恭毕敬地说了声:“谢谢郑叔,然后一溜儿小跑进安检去了。”
  说实话,其实故宫蒋恪宁都玩腻了,还穿开裆裤的时候他爸妈就带着他过来领略风采了。再然后稍微大点,几个院子里的哥们到处野,那会儿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光盘聚在一块看了部电影叫《末代皇帝》。
  然后就起了心思,几个哥们见天的到故宫寻宝,里里外外都摸得透透的。
  后来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个个儿回家挨了顿打,不为别的,故宫进去不花钱啊?门票虽说便宜也禁不住几个屁大点儿孩子天天跑吧?
  再后来,玩着玩着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又换了新的地方继续野。
  扯远了,言归正传。
  蒋恪宁轻车熟路,绕过了正大光明,往后过了红漆的拱形小侧门就往御花园里头去了。直接略过了三大殿,往后面西六宫去了,鬼使神差的,找到了一个院子。
  里面游客不太多,就几颗柿子树挺拔地离在左边的院墙边上。树上的叶子老早就掉完了,只剩下一个个又大又圆的柿子。地下也有不少柿子,都熟透了掉下来了,旁边有一个志愿者正在扫雪。
  没过一会儿三四个小伙子就从院门口过来了,打头一个架着梯子,后面小伙子拿着一塑料袋。
  蒋恪宁看见,乐了。
  几个小伙子看见蒋恪宁在树底下望着柿子也乐了,抗梯子戴劳保手套的是安鸿,跟蒋恪宁一对视就知道气场对了,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给了蒋恪宁一根:“哥们,惦记柿子呢?”
  “是,我一朋友说这柿子金贵,好吃。”蒋恪宁就着安鸿的火点上了烟。
  安鸿自来熟,听了这话还挺骄傲:“我们部的人年年关照着呢。”
  蒋恪宁掸了掸烟灰,不经意地问道:“您那个部?”
  “文物修复的,木工部。”安鸿压低了声音的,后面几个小伙子明摆着经历过不少这种场面了,憋着笑呢。
  “幸会幸会,辛苦了辛苦了。”蒋恪宁话说的实诚,两人还有模有样地握了个手。就这样,蒋恪宁跟他们莫名其妙地统一了战线。
  “爬梯子摘柿子?”蒋恪宁侧着身子吐了最后一口烟圈。
  安鸿听出蒋恪宁语气里带着点儿小看的意思了,毕竟也是有心气的人,好几米高的树呢,他哼了一声:“您爬?”
  原本一句玩笑话,没成想刚认识这兄弟身手忒矫健,扔了烟头对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安鸿还没回味过来这笑什么意思呢,人三下五除二直接上了树,一只腿压在树杈上,一只腿撂直了撑在大树干上。
  蒋恪宁冲着手哈了两口热气,看着底下愣了的木工部的弟兄们,叫了一声:“愣着嘛呢?塑料袋撑开。”
  “来了!”安鸿一挥手,俩小伙子就撑开塑料袋放过去了。
  底下扫雪的工作人员,也就是那个志愿者,一看木工部的威风今儿被煞了,也乐的过来看热闹。
  不知道是在场哪个小伙子往工作群里边发了张蒋恪宁摘柿子的照片,原本都到了闭馆,修复部的下班的点了,一窝蜂来了好几个看热闹的。
  清一色女同志,都是还没走人的,打着拿柿子的幌子过来看帅哥儿的。
  那张照片拍的好,在树上都能看出蒋恪宁腿长人高,尤其那张脸,眉眼朗俊的,倍儿帅,用现在小姑娘的话说那就是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
  林舒昂上班没有看手机的习惯,今天的活儿不重,不过林主任把手头一副明朝的人物图交给她了,让她把画芯给处理了。话说的轻巧,那可是老古董中的老古董啊。
  林舒昂不是没修复过年代久的,但是她半新不旧的资历着手的自然都是不特别难的,林主任那副明朝的祝寿图光整整齐齐地摆进框里都花了几十分钟。篇幅怎么也有一两米了。
  所以等着林舒昂在工作室里头清洗羊肚毛巾的时候,另一个屋子的李姐早就拿上手机看了好一会儿了。人到中年就喜欢八卦,尤其作为除了工作之外连广场舞都懒得去跳的李姐。
  今儿格外亢奋,工作间又没别的女孩儿,李姐就喜欢找林舒昂八卦,她身上挖不出来什么事,李姐也不丧气,把各种八卦对着林舒昂输出。
  林舒昂洗毛巾的时候就知道李姐今儿肯定又有新鲜八卦了,因为洗毛巾不过五分钟,李姐坐立不安催了她整整十五次。
  等林舒昂拴好了门,李姐终于火急火燎地挎上林舒昂的胳膊,“小林啊,姐今天去带你看看帅哥!也不知道有对象没有,你说木工部的逊不逊呐,天天扛着梯子来来回回,这下可遇上能人了吧,直接上了树给他们摘柿子。”
  林舒昂忍俊不禁,脑子里过了一遍事儿,大概知道了什么情况,她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盖了棺定了论:“不是平时没能人,除了木工部的,游客谁敢二话不说直接上树啊?万一树怎么着了,又是老古董。”
  李姐转念一想,这丫头说的对啊,霎时兴趣减了一半儿。
  不多时,又雄赳赳气昂昂起来了,李姐是这么说的:“这小子盘靓条顺,胆儿还大,姐今儿定要带你会会!”
  那成吧,林舒昂就跟着李姐跨过那拱形门的门槛进了院子里头。
  可不是腿长腰细,浓眉大眼长得板板正正的?
  舒昂看的有点儿愣了,那人也不惧那么多人看热闹,树上的柿子一个接着一个摘的甭提多顺手,跟自己家的玩意儿似的。
  安鸿那儿袋子都用了俩。
  文物修复部的来了好几个人,站在院子里的人不太多但也不少,两个巴掌的人吧。
  舒昂看着上面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脑子里过了一圈愣是没找出来对应的人,不知不觉就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声不大,在场的人却是都听到了,连收了工准备下树的蒋恪宁也在树上停了动作,一眼望下去正望到那张巴掌大的白皙的,不太近人的那张脸。
  “哟,小林呐,都什么年代了可不兴这么搭讪呐!”李姐听见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小林突然间冒了这么一句话来,还以为是小林看上人家了。
  原本还没什么,李姐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望向林舒昂的眼神就有些暧昧不明了。
  正当安鸿打着趣儿说要给林舒昂要联系方式的时候,蒋恪宁从树上手脚利落地跳下来了,手里捏着一个饱满的,漂亮的柿子,从安鸿旁边走向了林舒昂。
  林舒昂还皱着眉头,微微地蹙着眉,看着蒋恪宁走过来也不慌也不羞,她是真觉得在哪儿见过,但是愣是想不起来了。
  林舒昂一米六八,穿着靴子差不多一米七,比蒋恪宁硬生生矮了快一个头,接着她就有些愣怔了。
  因为蒋恪宁把手里的柿子递给了她,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你有点儿眼熟。
  一笑,那张国泰民安的脸上就多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痞意,看上去散漫又不让人觉得他轻佻,在众人起哄声中林舒昂接过了柿子,还没出声呢,蒋恪宁就背对着安鸿他们摆了摆手,手自然而然地往裤袋里一揣。
  走了。
  留下众人不明就里地看着林舒昂,都有些没看懂事情走向了,问道:“真认识啊?小林?”
  林舒昂看着手里的柿子也是一头雾水,没吭声。最后还是李姐一边念叨一边将林舒昂拉了出去。
  这事儿来的没头没脑,林舒昂也没追究。但那男人刚刚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给她柿子的样儿,她真觉得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真要深究,她也懒得多想,每天见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哪儿能个个都去惦记?
第5章 帘卷西风
  这会林舒昂已经从后门出了故宫,检票的小伙子看见是她热络地叫了声林工,林舒昂和和气气对人笑着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原准备去开自己的车,没成想在自己车旁边厚着一辆有点儿旧的红旗车,一看车牌,林舒昂就有点惊讶了。
  然后就看见车窗打了下来,露出里面一张严肃的,带着些岁月沟壑的男人的脸,林舒昂往里面瞄了一眼,林宪国手里还捏着一张刚折起来的报纸。
  林舒昂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爸。”
  “上来吧。”林宪国一颔首,前面的司机得了令开了权限,林舒昂拉开车门坐在了林宪国身边。进来之后才看到前面的父亲的副手也在,林舒昂又叫了一声“茂叔”。
  “你爸爸刚下班就过来接你了,惦记着你呢。”茂叔年龄其实比林宪国年龄还要大几岁,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早就有机会升上去了,林宪国也不刻意留人,只说年龄大了,有些人和情念久了,就不愿意挪窝了。
  总之,林舒昂从小就是茂叔看着长大的,往亲了说,能算半个父亲,关于林舒昂,大大小小很多事儿都是他经手的。
  林舒昂笑了两声就不吭气了,转过脸看着外面涌动的车流。一眼望不到边,活像一望无垠的黑水,林舒昂就是黑水中的那一滴小水点儿。
  跟林宪国呆在一块总觉得有些压抑,连带着同他有几分相似的林江江,林舒昂都懒得搭理。大概是身居高位久了,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压的林舒昂很不舒服,即使知道是爸爸,也不舒服。
  她有点烦躁,烦躁地想抽烟。
  但是她不能,于是掏出手机给彭方迟发信息。
  死丫的一天到晚捧着手机,舒昂信息发出去她基本就是秒回,这次也不例外。林舒昂打字,想跟她说今天遇到一男人,特奇怪,还给她塞了一个柿子,但是这男人有点帅。
  还没发出去呢,旁边林宪国就出了声,同时递给她一个黑色烫金的请帖。林舒昂收了手机,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数,“您不去?”
  “这两天军区有事,走不开。”
  “哦。”林舒昂低头拆开了请帖,里面烫金黑底的字一看就是找人设计的,上面还有靳卫空的遗像,穿着一身空军制服,笑得灿烂。没由来的,让林舒昂眼有些热。照理说他们这群人更应该比常人更容易接受生离死别的,从小身边都是绿瓜蛋子,谁也保不齐不会出事。
  虽是和平年代,但出任务仍然有风险,且不低。但她看着那样意气风发一个人,变成了黑白图画印在帖子上,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你们去,顺便认认脸。”林宪国展了展手中报纸,林舒昂默了默,没说话,翻来覆去把请帖又看了一遍。
  说是让他们去认认脸,不就是变着法子让小辈们往来往来,新一轮的洗牌迟早得在各大势力的荫蔽之下角逐,老一辈的余威尚算有用,也只是暂时有用,即便这是葬礼。
  林舒昂没了跟彭方迟聊天的兴头,望着窗外发呆。
  “刚刚从正门过来的时候,似乎看见了郑文启。”茂叔侧着身子与后座的林宪国谈起了刚刚接林舒昂时见到的人。
  这个名字林舒昂不算太陌生。
  “哦?”林宪国似有些诧异:“他今儿怎么有兴趣来这块地方了?老蒋的事儿吧。”
  “是,这几天郑文启弄了不少景点门票。”茂叔道。
  林宪国不太在意,翻了一页报纸沉吟道:“是给他儿子备的吧?”
  “从延边回来了,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林宪国仰头,以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后椅背上,想了想点头道:“这一辈里头,进部队的不少,像他这种沉得住气的年轻人倒是不多。”
  “小辈里头除了蒋小公子也就是泽林了。”
  “不说我都忘了。”林宪国笑了笑,牵带起深壑的皱纹,却比刚刚显得慈祥多了。
  末了又问了问茂叔:“泽林小子是在哪儿?”
  茂叔答:“京四野战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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