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新远。”林舒昂盯着他,一字一顿。
“流放,跟着去做实践了。”那男人摊了摊手,话是更加直白,然后露齿一笑:“然后我就接了他的位置,不过很可惜研究所没有名额过来,不然早就跟你见面了。”
林舒昂不准备再搭理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别的感受,许新远纯属活该,只能说让出了他不配的位置。
“你来又是干什么。”林舒昂转过头,直直看向李越东。
李越东属于是人前嚣张,真面对林舒昂就有些哑了火,他喉间一声闷响,然后闷闷道:“我听说你跟蒋恪宁分手了,我想过来追你。”
林舒昂惊讶于他的直白,好歹认识一场,也知道这是他服软的表现,但林舒昂却觉得有些好笑,碍于他的态度,林舒昂语气也软了不少:“谁告诉你我跟蒋恪宁分手了?”
李越东抬头望他,眉头一皱,语气中带了些愠怒:“没分?”
他的表现简直逗得林舒昂“噗嗤”笑出了声,她知道蒋恪宁绝对不会这样说,这么一看多半就是揣测了。
林舒昂摇了摇头,“我喜欢他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真的?”李越东不信,反问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林舒昂没怎办么生气:“李越东,咱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对我最多不过就是执念,为什么不好好去谈一段健康的恋爱?难道你跟我分开之后就没有再玩了?”
林舒昂语气轻松地道破事实,两人正站在林舒昂楼下的玉兰树下的一片阴影里,那男人自觉地让出了位置,在旁边顶着太阳,一脸不耐烦地等待着两人交涉。
林舒昂觉得李越东身上一股子倔劲,以前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也不这样啊,人性真是复杂。
“你要是过来找我就不必了,我过段时间就准备回北京了。”林舒昂把话说的很明白。
李越东头一次感受到了挫败,过来也不全为了林舒昂,知识正好试探一下态度,最主要的是他丫的就是看不惯蒋恪宁那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的样儿,什么天之骄子,李越东才不认。
但人家实打实的,有自信的资本。
李越东实在不明白的就是,林舒昂这样随性的人,到底怎么会跟蒋恪宁这样的人在一起,他看上去跟林舒昂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明明是自己先出现在林舒昂世界里的。
林舒昂以前要是听见这话,恐怕也觉得是这样,但是以现在她认真地摇了摇头,看着李越东的目光带着笑意:“我八岁就认识他了,知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再见面。”
李越东的挫败更上一层楼,他摊了摊手,无奈道:“那我应该说什么?”
林舒昂简直笑开了花,一瞬间心情也舒畅,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可以去找自己的心理医生了,李越东也不知道为什么,林舒昂突然间笑弯了腰,他有些郁闷,自己的话就那么有意思嘛?
他闷闷地踢了提哪棵玉兰树。
林舒昂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你应该说‘百年好合。’”
九月中旬,天气稍微凉快了一点,林舒昂穿着短裤短上衣正在家里做拉伸,两边鬓角各别了一个卡子,跟着手机里带练的声音一步接着一步,不一会儿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
等到日头越来越高,林舒昂随手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拉伸一会儿之后盘腿在地板上大喇喇地直接坐了下来。
“今天晚上八点,斜街那家墨西哥餐厅见,名字我忘了—.—”杨承瑶的短讯已经躺了好一会儿了,自从上次重新见面之后两个人还是第一次约着出去吃饭,不过两个人现在每天都在软件上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杨承瑶听林舒昂说最近准备回一趟北京,生怕她一走回来的时间成谜,赶紧找了一个时间把她约出来叙叙旧。
“是casa cocina。”林舒昂知道这家餐厅,味道还不错,之前和朋友去过一次。
林舒昂到的时候杨承瑶已经到了,她提前了20分钟,桌上已经点了满满一桌。现在正是晚高峰,用餐人数陡增,身边都是刀叉碰撞的声音,林舒昂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杨承瑶。
她眉飞色舞地对林舒昂挥着手,不好高声喧哗,只好用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用唇语道:“快过来,要没位置啦!”这家墨西哥餐厅没有预定制,都是先到先得,接着轮下一桌,旁边有几个外国人正在等位,看上去对她们的位置虎视眈眈。
杨承瑶对他们瞪了好几眼,以宣示主权。
林舒昂快速落座,侍应生手疾眼快地斟满了柠檬温水,她抿了一口,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菜,扶了扶额:这能吃得完嘛?”
“别管了,边吃边说!”杨承瑶异常热情,林舒昂坐在她对面被她塞了一口沾了牛油果酱的玉米片:“味道还行?”
林舒昂被塞了满嘴,连连点头:“很不错。”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样了?”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刚见面不到十分钟,杨承瑶就有些迫不及待,双手拿着刀叉大有一副刑讯逼供的架势,林舒昂一愣,这才想起来多年前那桩旧案。
“你是问之前在长白山那个军官?”林舒昂塞一口金枪鱼塔塔,在记忆里找出了这么个人。林舒昂有些颓丧地垂了垂眼,“之后我去给那边的朋友打过电话问过,那会我雪盲症,他们又忙,所以是谁有时间谁就过来照顾我。”
杨承瑶听愣了,有些疑惑:“但是你不是说照顾你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嘛?”她的刀叉将肉糜塔克快要剁碎,林舒昂隔着一张桌子都能感受到她的幽怨,努着嘴皱着眉,看上去有些失望。
她咬了咬叉子,思索一会儿后眼前又是一亮,这一会会儿功夫杨承瑶算是把当年的记忆全部搜罗了一遍,好不容易才窥见一点儿头绪,她咬着叉子,因为记忆不太明确,因此说话是也有些停顿和犹豫:“谁照顾你我不不清楚,但是当时是一个男人把你救走的,这个我是看的真真切切,而且他的衣服不像是一般的士兵,是一套很漂亮的军官制服,我现在还记得,长白那天的雪,漫到他小腿,将他的军靴都盖了一半,他就是这么把你抱着回去的。”
林舒昂一怔,她只记得后面,前面的事完全也记不得了,当时谌哥给的话就是没有别人,轮流照顾,林舒昂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还要这么执着地去找他,但是已经过去了。
林舒昂摇了摇头,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去找更是没可能,既然之前没找到那就是没缘分。”她对杨承瑶眨了眨眼:“我有喜欢的人了。”
杨承瑶惊呼一声,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怎么不早告诉我!”她怒目圆睁,有些嗔怪的意味,不过片刻她又塌了肩膀:“老实告诉我,你这么着急回北京是不是因为他?”
林舒昂面对她的质问也是如芒在背,摆了摆手:“是我哥哥生日,我回去看看他。”
“真的?”杨承瑶狐疑地盯着林舒昂,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奈何,林舒昂演技精湛。
“那好吧,记得有机会介绍给我看看!”杨承瑶抖擞了精神,十分快活。
“好。”林舒昂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顿饭从八点吃到九点半,中间基本上都在聊天,无疑就是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两个人自从当年一别之后,一个扎根北京,一个窝在西安,时间的滚滚洪流推搡着她们前进,在进入正轨之后又让这两条线重新交会,连林舒昂都不得不感叹命运。
时间有点晚,林舒昂和杨承瑶交谈甚欢,干脆约了去林舒昂家里住一晚上。那边的房子是林舒昂过去之后临时租的,租的一套loft公寓,跟北京白沙胡同的那套有点相似,就是东西没有那边那样多。
林舒昂给杨承瑶找了一套新睡衣,看着她带着干发帽急吼吼地从浴室出来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长白山促膝长谈的那一晚,“吹风机在哪儿呢,我吹吹,一不小心睡衣湿了一半。”她扁了扁嘴,林舒昂坐在地上拍着地板捂着肚子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目光一转,往身后一探,在衣篓里帮她找出了电吹风:“还有一套我的,在柜子里第二层,迭着的,你先穿。”
杨承瑶点了点头,学着林舒昂的模样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林舒昂进了浴室,杨承瑶吹完了头发,原本想着用吹风机把衣服吹一下,但是湿的都是后面,要是脱了衣服吹那还不如换一套,她按图索骥,找到了林舒昂柜子里那套她的睡衣。
只是抽出来的时候,一本相册就这么直挺挺地落到了地上。
杨承瑶有些惊讶,没想到里面还有一本相册。她将拿出来的那套睡衣搭在手上,俯下身将那本相册捡了起来,封面就是一个小宝宝,小宝宝看不出来男女。
杨承瑶下意识地以为是林舒昂,在好奇心驱使之下翻了几页,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林舒昂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杨承瑶惊呼一声,林舒昂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揉着头发匆匆进了房间,只见杨承瑶立在柜子前面拿着一本相册,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出。
看见没有真出什么事,林舒昂心下稍安,她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看见了她手上的相册,以为她是看见了陌生男人有点震惊,她开口解释道:“这就是我的男朋友。”
憋了半分钟,杨承瑶涨红了脸,憋出一句震天响的:“你丫骗我!”好端端一个陕西人,被硬生生逼出了京腔,林舒昂哭笑不得,将相册拿到手里翻了几页,好笑道:“我骗你什么了?”
杨承瑶指着相册那男人,声音有些委屈:“这个穿军装的男的,就是长白山救你的军官!”
林舒昂揉头发的手悬空一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她道:“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男人就是救你那个军官!”杨承瑶气得跺了跺脚。
林舒昂脑中思绪轰然炸裂。
——
“蒋恪宁!你丫的就等着吧!你没媳妇儿了!”清早八点,院子里大爷们养的尖嘴红鸡都还没醒,赵江川已经打电话给蒋恪宁开始了新一波的轰炸。
蒋恪宁躺在床上正看着手机,对于赵江川的咆哮他权当没听到。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周了,事情还要从李越东去西安说起。
蒋恪宁新官上任,像陀螺一样每天各个局的跑,在赵江川眼里就成了为了林舒昂的事心烦意乱找点事儿转移注意力,结果没过几天蒋恪宁就收到一沓照片,画面上林舒昂跟李越东笑得挺开心的。
好死不死,蒋恪宁抽着烟遛着狗看照片的时候,赵江川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看照片登时就炸开了:“我说李越东那个王八羔子不怀好意吧!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林舒昂都给他好脸色了!这俩人在一块我跟你说就差临门一脚了!你等着吧,我告你蒋恪宁,不出一个月你就看!等着哭吧!”
对于林舒昂,赵江川是真心觉得是个好姑娘,就是怕被李越东遮蔽了双眼。蒋恪宁他们之间的事他知道,又知道的不算完全,蒋恪宁蔫儿坏,根本不告诉他所有的事情,说到底他也不想让舒昂被别人诟病。
照片看了,蒋恪宁抽了两包烟,头一次抽到把自己都给呛得咳嗽,但是蒋恪宁还是没动静。所以赵江川就着急,想着让蒋恪宁去西安找林舒昂去,蒋恪宁的态度就是不去,在家呆着。
每天给赵江川急得团团转。
蒋恪宁看着通话时间已经到了五分钟,在床上坐起了身,一身休闲服穿的好好的,一只手里还牵着遛狗绳呢,蒋恪宁面无表情,每天出门前收到赵江川的电话轰炸已经是必修课了,一接他就往床上一躺,旁边躺着胡萝卜,一人一狗接受完洗礼就直接把电话一掐。
出门之前蒋恪宁开了窗,前几天他每天一推开窗就会看见一只有点儿脏的萨摩耶,那狗的一双眼澄澈,带着点儿悲天悯人,说来也扯,他也不知道从狗的眼里怎么能看出这么多情绪的。
出门上班的时候也遇见过几次,有的时候有小孩儿给火腿肠吃,也有人喂剩菜剩饭,蒋恪宁见过几次之后就动了收养的心思,但是一直没下定决心。不知道为什么没下定决心,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这事儿就一直萦绕在他心里,跟另一件事就纠缠在了一块,推开窗看见那条狗都成习惯了。
今天照常推开窗,蒋恪宁脑袋往下一探,嚯,没看见。
让人领养了?
蒋恪宁在窗口趴着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旁边胡萝卜可能是想出去放风上厕所了,扒着蒋恪宁的裤脚叫了好几声,蒋恪宁看了它一眼,服软了。
蒋恪宁刚准备出门,许友昀就推开门进来了,之前看见儿子整天带着狗心里也直犯嘀咕,其实也知道这狗的来历,但一想到邓沛颐她就很有点意见,但是又不好说别人女孩儿家坏话,于是就把气撒了一点儿在自己儿子身上。
“又遛狗去呢?”许友昀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蒋恪宁一眼,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狗,用手逗了逗胡萝卜。
蒋恪宁脚步一顿,抄在口袋里的手往外一掏,掏出一根棒棒糖,往许友昀面前一递,“妈,楼下那大白狗您今儿下去看见没?”
许友昀轻哼一声,“人家那是萨摩耶。”语气中稍微带了点儿嫌弃。
蒋恪莫名被呛,低头摸了摸鼻子,“您看见内萨摩耶了没?”他改了口。
“不就在楼下吗?一堆小孩儿逗,你想养啊?”许友昀看穿了儿子的心思,视线一转,望向了胡萝卜:“没抚养权了?”
蒋恪宁难得一噎,有些无奈:“妈,您说什么呢!”
胡萝卜在旁边委地哼了两声,许友昀也跟着哼了两声,听了他妈的话,蒋恪宁心里也安心不少,牵着狗就这么下了楼。
往楼下一站,左右一看,那群小孩早就在小花园里撒开脚丫子跑开了,蒋恪宁看了半天都没看见那只萨摩耶。胡萝卜似乎知道蒋恪宁在找那只狗,鼻子在地上嗅了嗅,想走,被蒋恪宁一把拉了过来。
“你们喂的那只大白狗去哪儿了?”蒋恪宁看了一圈,还是踱着步子去问了一正在荡秋千的小孩儿,小孩儿随手一指,还带着点奶音:“就在那边呀!”
蒋恪宁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什么都没有,后面倒是有几栋居民楼。蒋恪宁觉得狗可能去别的地方觅食去了,心里有点惋惜,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在指尖转了几圈,准备开车带胡萝卜去趟宠物医院。
原本想着要是收了大白狗正好这一趟直接带过去,两条狗一块洗了。
蒋恪宁像是这么想的,但是得尊重现实不是?他带着胡萝卜在院子晃悠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心里想着算了,但是启动了引擎,把胡萝卜抱上了车,心里又觉得有点儿不得劲,总觉得应该再找找。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他拧开车钥匙,准备出发。
拧到一半,车熄了火,胡萝卜在车里叫了两声,蒋恪宁回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它,自言自语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去那栋楼后面找找?”
胡萝卜就这么睁着一双黑眼咕噜咕噜转悠着看着它。
蒋恪宁盯了一会,倏地就笑了,他拍了拍椅背,言简意赅:“下车!”
胡萝卜没等蒋恪宁开窗,从那窗口直接就蹦了出去,一溜烟儿功夫,蒋恪宁看它那乐的模样,用脚轻轻踢了踢它屁股:“你是不是不想去医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