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群人,突出一个蔫儿坏又突出一个暴力,咱们得智取!”王霄棋比彭方迟更稳重一些,往沙发上一坐,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双镶满碎钻的高跟婚鞋此时正在灯光照耀下熠熠发光,房间里的姑娘们绞尽脑汁,最后站在一旁的杨承瑶抿嘴一笑,“我来。”
林舒昂化完妆出来的时候,彭方迟又没忍住眼圈红了一通,旁边的王霄棋何杨承瑶看见林舒昂的时候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红金相间的龙凤褂摆尾极长,她又是深邃浓重的五官,穿一身大红衬得她格外高贵典雅。
后面两位化妆师帮她提着裙子,她赤脚踩在铺满灰绒的地毯上,慢吞吞地走到彭方迟面前,拿起刺绣的手帕给她轻轻擦了擦泪,她语气轻轻:“干什么呢,迟迟。”
彭方迟摇了摇头,有些哽咽:“我只是有点舍不得。”
林舒昂微嗔,将她几乎流不尽的泪水用手帕在她眼窝下轻按着:“嫁给蒋恪宁了我们家也离你只有几公里远,不是生离死别,迟迟。”她声音温柔,连杨承瑶都被她们逗笑。
王霄棋则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将她往身边一拉:“甭哭了!林舒昂脑袋昏了躺陆总,你都能一天三遍跑,陆总离你家十来里呢!他俩新房离你家三公里不到!”一声吼真给彭方迟止住了哭,彭方迟心里的那点不舍得此刻变成了害臊。
杨承瑶不愧是老师,一针见血:“是为了逃课吧?”
“那可不!”王霄棋火上浇油。
“成成成!我不哭了行了吧!”彭方迟拿起手帕往脸上一通胡抹,再一看妆掉了七七八八,提着伴娘服匆匆地进了化妆间补了个妆。
等到一切就绪,房间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房间里放了一个呼机,邓安绍一直在给她们汇报那边的情况,林舒昂静静地听着,发现真的那一刻快来到的时候人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的,杨承瑶发现她在微微颤抖,站在床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要紧张。”
“就像小品里说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王霄棋脑回路清奇,说出来的话让彭方迟剜了她一眼,“那是结婚说的嘛!”
王霄棋捧腹大笑,挑着眉不甘示弱:“春晚说的!”
无赖程度让彭方迟都只能跺着脚哼哼,论武力值,她也比不过王霄棋。但是她开了一个头,满屋子的人又开始说起了话,从小时候盘到现在,中间彭方迟蓦然想起一个事:“当时我们在念初中的时候,有一阵一个小混混老缠着舒昂,连带着我也被烦了好一阵,后来莫名其妙再也没有被骚扰过了,这个事跟他们有关吗?”
林舒昂一怔,手里的扇子不自觉地慢慢扇着,这是在她失忆之后的事,因此她也记得,林舒昂缓缓地摇了摇头:“那事我跟林江江说过,不知道是不是他。”
“不是。”王霄棋斩钉截铁。
剩下几个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怎么说?”
“这事儿是蒋恪宁还有靳卫空他们干的,找了那个小混混约了架,后面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王霄棋用手拨了拨花瓶里的麦穗,“那天也是凑巧,我原本是准备去找彭方迟玩的,刚出学校正好在巷子里看见了这一幕,吓得我雪糕都掉了,后来是蒋恪宁给我买了一个,让我不要告诉你。”王霄棋拧着眉,再多的细节她也说不出来了,其实那个时候王霄棋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并不算认识,只是在大院里眼熟。
所以她也没想过这里面有这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女珍藏的情意,直到现在才揭开这不为人知的一件事。
“噗!”杨承瑶的笑打破了突然的沉静,“那不错,交给蒋恪宁我算是放心了。”她冲着林舒昂挤挤眼,林舒昂忍不住一笑:“那我可要好好拷问他,还做过什么事了。”
“我感觉只多不少。”王霄棋托着脸嘿嘿一笑。
彭方迟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各就各位,他们过来了,多要点钱。”邓安绍的声音从呼机里传了出来,带着笑意。话短小精悍,让满屋子的人都精神抖擞了起来,摄影师扛着长枪短炮,化妆师在一旁给林舒昂补妆,几位伴娘已经在阳台、门口到处张望,严阵以待了。
林舒昂轻轻地阖上了眼睛,眼睫轻扫,化妆师持着化妆刷在她脸上又扑了扑散粉,等到外面一阵沸腾声响起的时候,屋子里也顿时炸开了锅,摄影师找到了最佳摄像位,化妆师在最精妙的地方候场,几位伴娘瞬间变得气势汹汹,隔着一扇门应对着那群伴郎。
林舒昂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几位伴娘没撑多久,房间门被破,乌泱泱一群人就这么直接撞了进来,为首的就是一身熨帖西装的蒋恪宁,手里拿着一捧花,极大极大,是黄色的香槟玫瑰。
他看见林舒昂之后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明明已经见过千百次,但是这一刻他还是觉得林舒昂美,实在是太美了。
“不是,哥你说话啊!”
“卧槽,蒋恪宁你不能是见到你老婆傻了眼了吧!”
“行不行啊你!”
“蒋恪宁!蒋恪宁!”
“林舒昂!林舒昂!”
起着哄的起哄,开玩笑的开玩笑,只有蒋恪宁长久地凝视着林舒昂,后来他倏地一起身,径直抱起林舒昂来。
一众嘉宾好友在身后惊呼,还没有找到婚鞋呢!不能乱了规矩!
蒋恪宁抱着林舒昂,只一个回头的动作,所有的伴郎和嘉宾都看见了林舒昂脚上那昂贵又美丽的水晶婚鞋,林舒昂抱着那束玫瑰笑得灿烂。
一众被戏耍了的伴郎十分恼火,开玩笑道:“还能这样?”
杨承瑶微微一笑:“鞋子就在你们眼前,怎么只有蒋恪宁看见了?”
周绪宁轻轻笑了笑,把兄弟往后拉了拉,一副服气模样:“是我们棋差一着。”
彭方迟和王霄棋对视一笑。
因为蒋恪宁的眼里只有林舒昂,从来只有林舒昂。
第60章 明烛天南
婚礼在一幢有些年代感的教堂里, 旁边就是酒店,邓安绍看着林舒昂被婚车接到了酒店, 也看着她换上了那件Jessica lintock的古董婚纱,轻盈的缎面拖尾和额头佩戴的钉珠蕾丝头纱更加衬得她洁白无瑕,庄重典雅。
伴娘和化妆师们都惊喜异常,她们原本对林舒昂将婚纱的事情交给邓安绍颇有微词,但现在看到那条婚纱礼裙被林舒昂穿在身上的样子,除了震惊就是震撼。明明是第一次穿, 但就是妥帖合适,林舒昂简直爱不释手。
但是这是邓安绍的私心,没有人知道。在邓安绍眼里, 林舒昂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 爱穿公主裙也会跟男孩们混迹在一起玩真人cs, 她明媚张扬,值得邓安绍一直呵护,但是作为哥哥他也只能陪到这。
零几年的时候,林舒昂特别沉迷于《老友记》,尤其是Rachel穿着那身婚纱出场的模样, 惊艳了年岁还小的林舒昂,也让她记住了那条裙子。
可能林舒昂已经忘了,但邓安绍没有忘记, 没有忘记尽管家庭破碎, 但林舒昂眼中对那条裙子的渴望和喜欢。
在林舒昂和蒋恪宁刚在一起的时候, 邓安绍出了一趟国, 在波士顿遍寻名家, 将多年前拍卖会上买下的古董婚纱通过手织工艺按照林舒昂的各种身材数据重新改制,因为工艺复杂, 也因为纯手工难度太大,直到婚礼前夕邓安绍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林舒昂隔着玻璃橱窗看见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的热泪盈眶,这一场婚礼,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了她奔波,而支撑这些奔波劳累的,是对林舒昂的爱,沉重而不可磨灭的爱。
一场婚礼本应该尽兴,但是难免有些曲折,邓安绍在贵宾席间听着音乐响起,看着一对新人执子之手,一向沉稳的蒋恪宁今天仍然高大俊朗,却在主持人布置的游戏下,转身看见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林舒昂时控制不住地用手掩面,眼眶通红,连说话都哽咽。
于是邓安绍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邓沛颐最后还是来了,在林舒昂正要和蒋恪宁交换戒指的时候来的,她落坐在邓安绍的身边,穿着一身墨蓝色的缎面礼裙,手上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她落座时悄无声息,但林舒昂还是看见了她,匆匆一瞥后被蒋恪宁稳稳地握住手。
酒席间觥筹交错,邓沛颐优雅得体但是似乎不准备呆太久,邓安绍对于邓沛颐的到来不算惊讶,看见她之后也致使轻轻地偏过了头,叫了一声:“妈。”
“嗯。”邓沛颐没有拖延,将手中的文件就这么递给了邓安绍,扬了一下下巴:“这是给她的贺礼。”
邓安绍打开文件扫了一眼,勾唇微微一笑:“10%的股权?”
邓沛颐在儿子面前就没有在外人面前的优雅,她摆了摆手,那模样让邓安绍都恍惚,不愧是母女,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把我的股份给了她一些。”
她微微一笑:“你们说得对,我没有办法阻止她做决定,我也不能干扰她做决定更不能左右她,但是我可以给她一份保障,股权已经转让,是她的婚前财产,以后哪怕她不工作,这笔钱也足够她富裕地快乐地活一辈子。”
“你做这些她知道吗?妈。”邓安绍语气有些无奈,对于这些他没什么意见,林舒昂过得幸福就好。
邓沛颐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新人在台上敬酒的时候,拿起桌上的香槟对着蒋恪宁遥遥一举,蒋恪宁也对她颔首致意。
“嗳,你们......”林舒昂手觉得都有点酸了,蒋恪宁及时将她的香槟端了过去,看着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手腕。
蒋恪宁没有隐瞒:“之前和你妈妈见过一面,然后给了请柬。”他凝视着林舒昂,看着她思绪放空,有些怔怔然,蒋恪宁想了想放下了酒杯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帮她揉着肌肉:“是不是看见阿姨,百感交集?”
林舒昂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确实是。”她顿了顿,将蒋恪宁的手反握住,一对璧人十指相扣:“我原本以为我不想看见她,但是她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
蒋恪宁怎么会不高兴呢,虽然撕破脸一样的吵架,但是小时候的贴心照顾,血浓于水是无法改变的,林舒昂囿于那一段记忆的折磨已经太久太久,看见邓沛颐出现的时候,心里那块关于她的石头竟然慢慢放下了。
林舒昂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幸福,所以释怀了所有,她不知道这样正不正确,但至少她快乐。
“没事,至少以后我会一直在。”蒋恪宁声音温柔,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响应着林舒昂,后者会心一笑,就在这温馨的瞬间,酒店会堂中央十几层高的香槟塔被骤然点亮,宾客纷纷在席间寻找一对新人的踪迹,直到一个小孩儿在走廊探过了头,指着林舒昂声音脆生生的:“新娘姐姐在这儿!”
一时间两个人又被推到了整场婚礼的中央。
“快过来!这边!”彭方迟提着裙子将林舒昂拉到了礼台中央,一束蓝绣球和白玫瑰做成的捧花被递到了林舒昂的手中,杨承瑶和王霄棋在一边跃跃欲试,后面的伴郎团也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她们这场婚礼除了必要的流程,剩下的都有太多即兴的成分在,就像被推上高台,主主持人在一旁拿着话筒擦汗一样,但是台下的宾客不觉得唐突,一个个捧腹叫好。
“这我怎么也得抢到!”赵江川嘿嘿一笑,将西装外套都扔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穆泽行在旁边默不作声,眼睛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哥,要不我也给你抢一个吧?”李唯西毫不忌讳在他哥李越东伤口上撒盐,将香槟一饮而尽,撸起袖子就准备走到高台后面,李越东眼里也是笑意,笑意中带着几分妒,却在和蒋恪宁对视的时候变成了诚心诚意的祝福。
李越东能拦得住李唯西?才十几岁的小孩儿正是折腾的年纪,让他安静绝对不可能。李越东大手一挥,然后抱臂坐在位置上看着台上靓丽耀眼的林舒昂,在李唯西临走之前李越东笑道:“别让我失望。”
李唯西更加摩拳擦掌了。
但是捧花只有一个,这是没办法的事,蒋恪宁眼里带着笑意,就在林舒昂右手侧看着她算计着方向,林舒昂似乎有些苦恼,不知道往哪里丢,私心想扔给她的姐妹们,但是那群年轻力壮的男人实在战斗力极强。
蒋恪宁似乎窥见了一些事情,扬眉看了一眼观众席,转而对着林舒昂咧嘴一笑:“大胆扔!”
他这一嗓子嘹亮,底下的看客忍俊不禁,原本嫁女心情复杂的林宪华在这一瞬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林舒昂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捧花拿在手中,大厅内有那么一瞬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等那捧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时候,底下又开始沸腾了起来。
林舒昂一转身,蒋恪宁就已经迈着步子走到了她身边,事情就发生在一两秒钟,捧花已经有了得主,是中间一身淡黄色伴娘礼服的彭方迟。她原本以为没有希望了,但是那花朝着另一方向砸过去的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直接横空拦下,接着,花就到了她手上。
彭方迟惊诧、惊喜,转而十分傲娇地举起手中的捧花对着宾客们“耀武扬威”,林舒昂捂着嘴笑,蒋恪宁笑开了,和林舒昂默契地悄悄看向了穆泽行,林舒昂小声嘟囔:“是他吧?”
“是他。”蒋恪宁答。
“他们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林舒昂八卦之心瞬间燃起,只是蒋恪宁对别人一直都处于不太关注的状态,只好摇了摇头,“以后帮你打听。”
“好!”夫妻俩达成了一致。
——
婚房就是蒋恪宁之前让董识轶设计的,全部以暖色调为主,温馨舒适。因为一些必要的应酬,蒋恪宁先送林舒昂回了家,自己则在酒店被赵江川一行人灌了一个烂醉,后来直直摆手,说自己不行了,一群人只好作罢,最后将他送回了家。
蒋恪宁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在延边时看着那一盏暖黄色的灯会觉得不真实,现在站在自己家家门口,头脑是难得的清醒。他按了指纹,门“滴”一声响了,换鞋、脱外套,目光在客厅巡视了一遍,没有看见林舒昂。
蒋恪宁心中大致已经有了数,脱了拖鞋,轻轻地踩在地板上,他慢慢地晃进了卧室。卧室极大,内里还有一个小套间,置办了整套的书房用具,供林舒昂写字画画。不过蒋恪宁没有找多久,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大阳台前窝在吊椅里均匀呼吸着的林舒昂,她已经睡沉了。
蒋恪宁刚一靠近,林舒昂的手倏然一松,手里虚捏着的一副《游园惊梦图》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这是他当时在李越东扔下的东西里捡回来的,那一副还没有上色的《游园惊梦图》此时握在他的手心,已经上满了颜色,一时间蒋恪宁心中如重鼓擂锤。
窝在吊椅里的林舒昂似乎感受到了蒋恪宁的存在,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白色吊带睡裙的一边从她肩上陡然滑落,露出白皙细腻的半边肩头,蒋恪宁喉间一滚,定了定神,林舒昂却看破了他的渴望,手指微微一勾,蒋恪宁一怔,然后俯下了身。
林舒昂那双睡眼惺忪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蒋恪宁微蹙的眉头被她抚平,然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领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廓,像触电了一般让人酥麻,“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