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岑岭【完结】
时间:2024-11-10 23:05:47

  可对方是邵宴清啊,以邵氏的资源地位,如果邵宴清还挂念她,就不会放任她离去。
  所以万一呢......
  许嘉望向那叫嚣未止的手机,昏暗的眸子一点点泛起亮,挪移着,拿起背包里的手机。
  屏幕闪显示着陌生的号码,她微怔,心越跳越快。
  接通电话,却不敢出声。
  许嘉屏住呼吸,期待地听着对面的动静。
  “许嘉?”
  是略显喑哑的男声,似与邵宴清相同。
  许嘉本能地握紧手机,脊背贴着墙,轻嗯了声。
  “是我,张准。”
  许嘉怔住。
  张准:“到家了吗,我在你楼下,你住几栋,我这就来找你。”?
第66章 天鹅
  ◎“给你三分钟,把事情说清楚。”◎
  楼道里的灯随声而亮,张准拎着蔬菜与水果站在门口,额间还留有细碎的汗。
  许嘉双腿无力,勉强扶住墙壁才能站稳:“你怎么来了?”
  “啊......”
  张准发出个干瘪的字符,侧目,别扭而生硬地说,“我见你脸色不好,就想着来看一看。”抿唇,又看向许嘉,轻声问,“是生病了吗。”
  许嘉摇头,刚想找理由应付。
  张准却笑着举起手袋,率先开口:“那就好,我买了些酒,刚巧可以一起喝。”话落,径直走入屋内,“你歇着吧,我来做饭。”
  若是往常,许嘉一定不会让张准进门。
  可是今天她又看见姜珊的幻觉,心中的苦痛尚未散去,就更加不愿独自呆着。
  她像是被蛊惑,恍然间已经让开路,直到听见厨房内传来的水声,才后知后觉地关上了门。
  许嘉靠坐在沙发里,双臂环抱着膝盖,出神地望向在里间忙碌的张准。
  屋中传来刀与砧板碰撞的声音,继而是铲子和锅摩擦的响,渐渐得,饭菜的香味缓而落于鼻尖。
  没多久,张准端着菜出来,对许嘉说‘稍等,还有两道菜结束’。
  许嘉点头,看见他腰间系着的小熊围裙,不由得一怔。
  张准的表情严肃,穿着却十分可爱,憨厚的小熊与面无表情的他相比,可爱得都有些突兀了。
  许嘉移开视线,轻咳着忍住笑,佯装镇定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张准在炒菜,抽空转头说:“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兄弟姊妹又多,总要有人来照顾他们。”
  许嘉讶然:“你还有姊妹吗?”
  张准:“嗯,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许嘉低下头,看向摆于桌面的酒:“我也有个弟弟。但我们的关系并不好。”
  张准并未回答,像是在等待她的倾诉。
  许是受到药物影响,大脑的昏沉使许嘉放弃警惕,她喝了口酒,轻声说:“比起我,父母更偏爱弟弟。玩具,零食,新衣服,他只要招招手就能获得所有珍贵的东西,而我百般讨好,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有脚步声来,张准放下餐盘,走到她身边落座,拿了罐酒陪她一起喝。
  许嘉垂眼:“弟弟的成绩很差,肯定考不上国内大专。但你知道,我父母提出怎么的要求吗。”
  张准摇了摇头。
  许嘉笑:“他们让我动用狗屁的人脉,让许耀去读牛津大学?简直是可笑,荒唐,痴人说梦!”有些醉了,声音越说越低,“他们有想过我吗,不,没有......”低下头,低声哽咽着,“谁也没有在乎我,我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
  话落,有风拂过耳侧。
  张准抱住她,空气中有酒与皂角的气味。
  许嘉眸子一颤,下意识要挣开,抬起的手臂停顿些许,却又脱力般地垂下。她想要忽略被邵宴清遗忘的痛苦,而格外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张准的怀抱未有情欲,仿佛只是朋友间的普通安慰。
  许嘉问:“你在做什么。”
  张准说:“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许嘉微怔,稍许动了动僵硬的肩膀。
  张准却条件反射似地松开怀抱,蹭地起身:“快去吃饭吧,冷了就变味了。”嘴里似含着炮竹,语速极快,“你尝尝我的手艺,有不喜欢的地方直说就行。”
  许嘉看见他涨红的耳垂,握住酒罐的手逐渐放松:“嗯,谢谢你。”
  餐桌上,摆放着简单的三菜一汤。
  张准稍显紧张地介绍着菜式,筷尖轻敲桌面,抿了抿唇,专注地看向许嘉:“怎么样?”
  许嘉夹起一小块鱼,缓而放于唇中,抬眼,就望见张准眼中的期待,怔了怔,:“鱼肉嫩且入味,简直像大厨的手艺了。”
  张准舒一口气,紧绷的腰脊这才放松,将左手边的盘子向前推,示意许嘉再尝尝其他的。
  许嘉很捧场地全部试了,每道菜都真心实意地夸赞,想要以此回报他给予的善意。
  喝过两杯酒,张准的话也越来越多。
  两人从学校趣闻谈及日常生活,时而还会吐槽些过往遇见的糟心事。
  酒过三巡,许嘉与张准的脸颊都浸染红晕。
  餐桌上的菜逐渐减少,两人间的氛围却愈加融洽,像是相交多年的挚友。
  风吹过,窗外的阔叶树随风晃动,叶片摇曳着,发出飒飒的响。
  云层向左移动,堆叠着,缓慢地遮住月光。
  书房里格外安静,墨水与尼古丁的气味依旧于屋内弥散。
  邵宴清坐在红木的书桌前,半边身体掩于阴影里,眉眼低垂,神色隐晦,正看着摊开许久的资料愣神。
  这是一份为《天鹅与梦》准备的演员资料,其中人员大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选手。
  如果现实允许,邵宴清当然想请流量小生或当红戏骨为影片坐镇,可是邵平南却处处阻碍,演员方面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邵阳似乎已经知晓邵氏处境的艰难,仍在生与死之间坚持,靠着各式样的机器勉强维持存活。
  累,疲惫,窒息......
  灌了铅的双腿越发沉重,却要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他背负着兄长的寄托与邵氏的责任,他没有休息与放弃的权利。
  可是......
  邵宴清吸了口烟,双眼因长期缺觉而通红,眉宇间有难以抑制的苦痛。他合上眼,干瘪的嘴唇稍许张开,痛苦的沉吟缓而溢出贝齿:“许嘉,许嘉......”
  邵宴清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散开的神志开始重新聚拢,昏暗的灯光里,他看向落于亮斑内的文字,眉头稍许蹙起。
  恰时,敲门声响起。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邵宴清没有答应。
  门却自己打开,继而有轻快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
  “哼,哼哼哼。”
  林素妮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足尖似跳舞般地踩于光束中,“宴清哥,今天过得还好吗。”
  邵宴清抬头,镜片后的眼神格外阴沉:“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的笑话?”
  至从许嘉离开,林素妮就常来公司找他。
  既没有要紧的事,也没有提出需求,就端杯茶坐在角落,直勾勾地看向他。
  邵宴清问她到底为什么来,又表明这里并不欢迎她。
  林素妮却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你只要满足我的要求,我保证不来烦你。”
  邵宴清:“我不可能让你去见兄长。”
  林素妮摊手,满脸的无所谓:“随你喽,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确实。
  林素妮比想象中要更磨人。
  她许是已经和邵平南撕破脸皮,所以变得不管不顾起来,也不在乎是否会被跟踪训话,但凡有空就会跑到这里。
  就和现在一样。
  邵宴清看向林素妮。
  林素妮则是笑容未改:“别这么无情嘛,我可是很喜欢宴清哥的。”放下茶,在挎包里寻找,“看,我还给带了礼物呢。”
  邵宴清蹙眉:“我不需要。”
  林素妮掏出个方形小盒,手腕一翻,递到邵宴清面前:“看一看嘛,里面可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哦。”
  邵宴清缓而抬眼,平静的眸子中印出那墨绿的物件,蹙眉:“我没有兴趣。”
  “啊啊,那很是太可惜了。”
  林素妮仰身靠着沙发,双手环抱于胸前,嘟囔,“白浪费我的一番苦心。”随意地起身,顺势将长发撩至耳后,“我可是给过你机会啦,是你自己没抓住。”提眸瞥向他,笑,“看来许嘉对你也不是很重要嘛。”
  邵宴清一怔:“......什么?”
  林素妮已是朝前走,挥手:“好话不说第二遍。”
  邵宴清:“喂,你站住!”
  林素妮却是头也没回,低垂的手顺势落回口袋,挺直腰,又哼起那段不知名的小调。
  门被‘砰’地关闭,屋内重新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心跳加快着,掌心的汗意在继续蔓延。
  邵宴清坐在原处,良久地看向眼前的礼盒,喉头滚了滚,缓慢地一寸寸地伸出手去。
  指尖抚过礼盒表面,感受到凹凸不明的花纹。
  邵宴清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任由那‘咔’的轻响掩盖了自己的呼吸声,视线触及盒中的瞬间,眸子恍然怔住。
  那是一条手链,混入墨绿中的金线在光中泛起亮泽,精巧得像是条盘踞古木的蛇。
  作为挂坠的金盘上有小楷刻有的邵,字迹很熟悉,似乎在某处见过。
  邵宴清抚摸着凹凸的刻痕,眼前逐渐浮现出许嘉的脸,握住编织绳的手愈发止不住颤抖。
  没错,是于兄长祭日的那天,他曾与许嘉在老宅同房居住。
  他当时大概在处理公务,而许嘉正坐在床边翻开老旧的字帖。他好奇对方为何而专注,所以佯装随意地问:“你在看什么。”
  许嘉翻了页书,说:“字帖。”
  他讶然:“我以为你对跳舞感兴趣。”话落时笑,又问,“有作品吗,我还没见过你的字。”
  许嘉磨搓着页脚,耳尖有些红:“写着玩玩而已,并不算精通。”抬眸撞上他的视线,怔住,又极快地低下头,“等我练得更好,再给你看吧。”
  忽而,窗外的车鸣惊散回忆。
  “哈,哈哈......”
  邵宴清低下头,指尖仍在用力,仿佛要将刻痕压入身体里。
  这是许嘉亲手编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夜色沉静,云层压住月光,黑幕中看不见丝毫的亮。
  风又起,摇晃的树影如同鬼魅起舞。
  邵宴清坐在窗边,左臂随意地搭着沙发,指尖起落着,敲击木桌发出哒哒的响。
  没多久,听筒那边传来林素妮的声音:“宴清哥,你改主意了?”
  “许嘉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邵宴清昂首,神情晦暗不明,“给你三分钟,把事情说清楚。”
  “否则,你永远别想知道兄长的位置。”?
第67章 天鹅
  ◎这是......许嘉毕业的学校。◎
  “阿嚏—”
  许嘉掩唇打喷嚏,指节搓揉鼻尖,刚要继续说话,张口却又是,“阿嚏!”
  张准轻声问:“感冒了?”
  许嘉将防晒服拉到最高,摇头:“可能只是着凉吧。”
  张准皱眉,关切道:“办公室里还有两包板蓝根,我现在去给你拿。”说完,转身要走。
  “诶。”
  许嘉忙拉住他,“我没事的,别担心。”望向围在身旁的小脑袋们,略带歉意地笑,“还是先发礼物吧,大家都在等着。”
  张准一怔,似乎才想起身处何地。
  孩子们却一窝蜂地围上来,吵着闹着去拽张准的衣角:“张老师,说好的礼物呢!”
  “礼物,礼物!毕业礼物!”
  “还有奖状,我好不容易才考得第三名!”
  “老师,别再发呆啦。张,老,师!”
  大家都闹哄哄得,像是要与夏蝉比个高低,声音一次喊得比一次响。
  张准遭到孩子们‘围剿’,竟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小臂抬起又落,总是手足无措地看向许嘉,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别笑啦,快来帮忙。”
  许嘉这才抬手,拳头抵着唇:“咳!”
  一声落地,瞬间吸引周遭人的视线。孩子们找到新的目标,像奔着母亲的雏鸟似地朝许嘉跑来:“许老师!”
  许嘉拎起两只巨大的纸袋,刚挺直腰,就被撞得一踉跄,笑:“别着急,人人有份。”
  南桑村地处偏僻,学校里的学生基本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外出工作时,就只有爷爷奶奶陪在身边。
  长辈年纪大,本就不易接受新鲜事务的他们,更难以理解什么商场啊游乐园。
  孩子的假期大都用来写作业,或者围在草坪里,玩些你追我赶的小游戏。可是尽管如此,比起鲜艳可口的玩具零食,他们依旧喜欢朴素耐用的本子和笔。
  张准不知道跑哪去了,环顾两圈也找不到他。
  许嘉将纸袋摆在靠墙的小桌上,给排好队的学生挨个送礼品。
  文具是最先发完的,小孩举着练习册,互相看对方的封皮图案。
  高年级的学生较为成熟,三两围坐在树荫下,边吃棒冰,边探讨着新出的题型。
  许嘉抹了把汗,正要去拿棒冰,指尖朝左又朝右,偏是什么也没摸着。她正要转头看,恰时,有阴影落至面前。
  “着凉就少吃冰的。”
  张准将水杯递去,严肃道,“要先照顾好身体。”
  许嘉忽然有种被训话的感觉,怔了怔,才听话地接过水杯:“我不想吃药。”垂眼,短甲拨弄着翘边的贴纸,“好苦,我不喜欢。”
  “不是药。”
  张准一本正经地说,“是姜茶。”
  许嘉祈求似地望向他。
  张准依旧面不改色,板着脸,好似非得看她喝下去才好。
  这也太倔了......
  许嘉默默地在心里吐槽,叹了口气,任命地打开盖子,凑近闻,险些又要打喷嚏,嘟囔:“好浓的姜味,原来真不是板蓝根啊。”
  张准没吭声,腰挺得笔直,任由汗珠沾湿领口,照旧一动也不动。
  天很热,被生姜水浸染的胃部开始灼烧。
  许嘉打量着张准因燥热而涨红的脸,唇角轻颤着,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与周遭的欢悦相比,张准木讷得有些可爱了,他像是被丢在鸭群中的巨型玩偶,存在感强却没有威慑力。
  许嘉忍不住逗他:“张校长的办公室还有姜茶嘛。”
  张准耳尖更红,昂起头,宣誓似地说:“我借了学校的厨房。”喉结滚了滚,稍许弯腰,凑近许嘉的身边问,“口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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