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予弯着眼眸,俯身拿过挎包,温声道:“如果回来早的话,到时候请你吃饭。”
项云打着响指,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此时人已经散的差不多,几人从会场出来的那瞬,迎面正好遇上一阵寒风。
凛冽的风吹动女人散下的发丝,眼前视线被乌发稍稍遮挡。沈清予默不作声抬手整理着眼前发丝,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汽车轰鸣的声音。
“还有客户没走吗?”
“那是段二叔的车,他今天不是不来吗?”其中一位同事猜测,“要叫林哥过来吗?感觉我们应付不了他。”
张雅彤拦住准备打电话的人,“不用打,和我们没关系。”说着,她挥手带着其他人离开了此地。路过沈清予时,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薄唇紧抿,沈清予只当没看到,直到那辆漆黑的劳斯莱斯在眼前停下时,她抬脚上了车。
车内不算静,男人长腿交叠,坐姿随意。她上车的时候前座助理刚递了份文件,男人指尖握着钢笔,在最后一页留下遒劲有力的字体。
随后助理接过文件,继续汇报着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到后排沉声的男人开口,助理点头意会,便推门下车离去。
听着耳边不断的专业术语,沈清予侧眸望了眼身旁男人,小声问:“今天工作很忙吗?”
“不忙。”指背挂蹭着女孩颊侧,段聿憬声音很淡,“临时有份要签字的文件。”
长睫微顿,沈清予没想过会听到男人的解释。
毕竟之前每次闲聊时,对方都是简言意骇的带过。
她小幅度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热的暖气落在身上,她随手扯下围巾放在一旁,指尖滑动着手机屏幕和林诏汇报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光影温和,小姑娘紧抿着唇,清冷的面庞带着一丝严谨的较真。
许是她太过于认真,连耳边散下的碎发也没来得及去管。
段聿憬撑着下巴看了会儿,俯身随手替女孩整理着发丝,淡声问:“累吗?”
沈清予点头,似乎望了身旁人是谁,语调较快:“我算是没正式接触过这些吧,感觉还挺奇妙的,尤其是站在台上讲述着没一件物品的过往,就好像它们也有了生命,真真实实过了一生。”
她面上带着明显的憧憬,没再像之前那般掩饰,“真挺好的,希望在我二十八岁之前,我也能站在台上,讲述着它们的过往。”
一直到尾音落下,沈清予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
手上回复消息的动作明显顿住,她快速调整好情绪,张着发哽的喉咙,刚想说话,身旁男人忽然轻轻笑了声。
段聿憬笑得很低,漫不经心看着她:“没事儿,继续说。”
薄唇紧抿,她小幅度摇头,声音放的很低:“说完了。”
“挺喜欢你这样,卸下伪装。”他慢悠悠说着,故意拖腔带调的评价,“挺好。”
“……”
耳尖隐隐发烫,沈清予索性收起手机看向窗外,“没伪装,我本来就是这样。”
段聿憬明知故问:“是吗?”
内心的羽毛不断刮弄着她,沈清予紧抿着唇,似觉得紧张,悬着的声音有些发哽:“我从小就接触这一行业。长这么大我只有两个梦想,其中一个二叔您已经帮我解决一半了,而眼下这个,我正在靠自己的努力去追求。”
话落,指尖紧紧勾着落在一旁的围巾,她撑唇笑问:“二叔你呢?现在已经完成了以前的梦想吧。”
周遭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视线落在尾指上的黑戒,段聿憬扯唇讪笑,语气却比以往都要冷:“梦想,不过是路上的垫脚石,四处可见。”
“但对我这种人来说。”她垂下眸,嗫嚅着唇像似呢喃,“梦想……就像是生活中唯一的希冀。”
这么多年,沈清予一直不敢去回想过往,可尽管如此,内心的创伤以及身上的疤痕都像是刻在身上的印子不断提醒着她。
那段时日实在太苦了,如果没有梦想,她或许仍被困在小县城内。
小姑娘许是回想起之前的伤心事,那双勾人的眼眶很快蕴上了水雾。
过了一会儿,段聿憬思虑着开口:“沈清予。”
“嗯?”
“梦想这种东西无非是人内心的欲望,若一直困在过往,你只会距离梦想越来越远。”他嗓音淡然,“别下意识贬低自己,我眼光不至于这么差。”
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优秀的女人想留在他身边。
而他,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的样貌,能让
对方留在身边这么久。
听着这些,沈清予悄悄吸着鼻子,内心的触动在此刻无限放大。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模糊的记忆中本该有的模样。
眸色微松,段聿憬俯身替女孩擦去眼角蕴出的一滴泪。
沈清予强装着镇定,侧过眸不让他看。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外面陌生的街道正驶去陌生的地方。
“这是去哪?”
段聿憬说:“西苑。”
西苑。
是他的固定住所,这也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去他的住所。
沈清予眨着眼,想了想工作上的事,抿唇说:“等到那里我能借用一下电脑吗?有些工作上的事还没处理。”
他应着:“行。”
车辆行驶在漆黑的柏油路,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闹市区也越来越远。
最后,在天色渐渐暗下去时,车辆在一处别墅外停下。
望着眼前的装横,沈清予再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也更加明白这之间是无法跨越的阶级。
“进去。”段聿憬顺势揽着她的腰肢朝里面走去,正巧这时一位中年男性从里面走出来,他淡声说:“这是李管家。”
瞧着眼前慈善的李管家,沈清予弯着眼眸颔首伸出手,“您好,我叫沈清予。”
“沈小姐果然比传闻的还要标志啊。”李管家连忙颔首笑盈盈地应着,而后又问:“正巧在准备晚饭,沈小姐有什么忌口吗?”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柔声说:“没,我不挑食的。”
尾音稍落,段聿憬从身后拥来,揽着她朝眼前悬梯走去,边走边交待:“您让人看着办,我先带她上去。”
李管家是家里的老人,几乎是看着段聿憬长大的。听到这句话,他连忙哎了两声,语气里尽是难掩的激动。
别墅的装横风格整体跟他本人一样,以金黑色为主调。但四周的外景很美,尤其是偌大的客厅,能清晰看清外面种植的绿植。
沈清予被男人带到书房电脑前,对方垂睫示意,“这儿行吗?”
她点头:“行。”
“那你忙着。”段聿憬说着,拿过书架上的书籍坐在一旁沙发上随意翻看。
偌大的书房格外静谧,连男人翻页的沙沙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沈清予抬眸望着眼前灯光下的男人,冰冷的镜框似染着寒霜,可周遭的光晕不由得给他添了丝柔和,不像往常那样漠然。
忽然,远处男人察觉到那般,漆黑的眸色抬眸朝这边望来。
而她像是偷窥的小偷,心虚的移开视线。
段聿憬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视线散漫地落在怀中女孩身上。
她皮肤很白,尤其是穿着一件白色宽松毛衣坐在灯下,散下的发丝落在颈上,周遭散发着属于她的气息。
妩媚又不失清纯。
沈清予无声地长舒口气,心中默念着一句话不停地给自己警醒。
很快,她便投入到工作之中,除了回复林诏的一些问题,还要把今日的流程复盘做成文件给他,这期间忙碌的阿姨进来给两人送了点水和水果。
沈清予弯唇道谢,而后再次投入到眼前屏幕中。
等视线再次从屏幕中抽离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瞧着只剩收尾的工作,她揉着眼睛放松,之后拿过水杯小口抿着,视线在四周环绕。
最终落在一旁悬空书架中藏起的一张相框上。
很不显眼,若不是用心看的话,断不会发现那张相框。
像是一时激起了好奇心,沈清予起身凑近看,才发现是一张单人的照片,上面的少年染着一头白金发色,身上背着一把贝斯,像是刚演出完。
少年体型优越,眉眼间透着不服输的倔强与狂妄。
仔细看轮廓和段聿憬有些相像,但身上的气质……
“看什么呢?”
忽然,眼前相框被合上,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周遭温度瞬间低了下来,段聿憬面色很冷,如雪山未融化的冰柱:“谁让你看的?”
第24章
四周陷入冰点, 沈清予第一次见这样的段聿憬。
不怒而威,本就惧怕的内心莫名发怵。
抬到空中的手微顿,沈清予连忙转过身想要离开这里, 可迎面碰上的只有男人坚硬的胸膛。
她下意识捂着额头,尽量放缓声音解释道:“我刚刚不小心看到, 有些好奇, 不是故……”
话说到一半, 眉心微皱,她觉得此刻自己就像在狡辩。
指尖紧紧勾着毛衣一角, 她垂下眸颤声道歉:“对不起, 二叔……”
男人面色仍是很冷, 他伸长手臂拿过相框随手仍进敞开的抽屉内,刻意压着的嗓音听不出温怒:“别乱动这里东西。”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高大的身形将她眼前光亮完全遮掩。
眸中闪过一丝空寂的落寞,她小幅度点头,张着发哽的喉咙:“抱歉, 下次不会了。”
男人眸色淬着寒霜,好似她做了一些无力回天的事情, 冷声道:“没有下次。”
紧绷的身体僵住, 沈清予艰难吞咽着情绪,乖乖再一次点头,本想直接从书房出去,可脚刚抬起来, 身后男人又叫住了她。
段聿憬压着情绪, “忙完了?”
“还有一点。”指尖紧紧缠绕着衣角, 她敛着眼睑小声说着,又补充道:“我等会儿回家弄就好。”
“继续。”他淡淡睨她一眼, 淡声说:“今晚住这儿。”
话落,男人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书房只剩下她一人,沈清予张唇本想反驳说要回去,可后知后觉中,她发现在段聿憬面前,她没资格去要求些什么。
她不懂段聿憬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一张摆在书架深处的相框,抬眼便可见,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视线再次落在先前相框摆放的地方,没了相框的支撑,一旁书籍随着惯力倒下落在另一边书册。
她快速移开视线,可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照片上少年的模样。
那是段聿憬学生时代,可那时的他,与现如今的他,几乎判若两人……
周遭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檀木香,紧紧包裹着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男人并没有出去,仍在一旁沙发上无声看着书籍。
先前的压迫感好似仍存在,沈清予紧抿着唇角,抑住内心不断涌出的情绪与酸涩,再次投入到工作之中。
直到最后邮件发送成功后,她拔下U盘,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小时。
一直等她从楼上下来后,偌大的客厅只有打扫卫生阿姨的身影。
见她从楼上下来,李管家立马吩咐人将准备好的食物在桌前布置好。
望着眼前各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许是和刚在书房发生的事情有关,胃里情绪翻滚,沈清予此刻并没有太多食欲。
她随手拿过眼前最不起眼的鸡蛋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只为了垫点肚子。
她吃饭本就慢,又因没有胃口的原因,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而一碗鸡蛋羹还没有下去多少。
期间,她环顾着空荡的四周没有男人的身影,不禁怀疑段聿憬是不是生气离开。
她上前询问:“麻烦问一下,二叔出去了吗?”
李管家长相和蔼,笑起来颇有种邻家爷爷的感觉,“去老宅了,先生让您先用餐,说等会儿回来陪您。”
小姑娘声音放的轻,听起来犹如薄纱落在肌肤上,很柔。
沈清予轻轻点头,安静地说声‘好’。
而此时的另一边。
通火光明的老宅内,段老爷子扶着紫檀权杖,指腹不断摸索着手把雕刻的图腾。
老爷子一言不发看着眼前孙子,面色此刻沉的吓人。这一场景,就连往常来劝着吃药的阿姨也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