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已经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难道你想赶尽杀绝?”戚惟杰火爆地吼叫。
“我要答案。”戚惟纲冷峻的。
戚惟杰一凛,稍稍慌乱地避开戚惟纲迫人的眼神,心虚暴躁地低嚷: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不相信你会忘记当年奇莱山上的夜游探险活动,我可是刻骨铭心:永志难忘。”戚惟纲沉痛地提醒。
戚惟杰更加心慌意乱地来回走动,他还是强硬地否认。
“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推我落山崖?”他乾跪直问道。
此话一出,一旁的柳嫣然和柳巧眉皆震骇地惊喘。紧张的一刻,谁也不曾察觉有扇房门悄然轻启。
戚惟纲逼近一步,再次重复地质问:
“为什么推我落山崖?我亲爱的弟弟。”
戚惟杰被逼至屋角,爆发似的握紧拳头击向墙壁狂嚣道:
“因为我恨你!因为你该死!”
这句话犹如埋藏多年的地雷引爆,炸得所有的人大惊失色!
“因为你样样比我强,只要有你在,我所有的表现都相形失色。不论是学习、课业、运动每—方面,就连女孩子也总是把眼光放在你身上,你是所有光环的焦点,而我呢?我受够了!”戚惟杰歇靳底里地吼出他内心的不平。“你永远是爸爸心目中的好儿子,是继承戚尺衣鉢的好人才,他永远拿你的标准来要求我、苛责我,在八眼里,我永远及不上你的千分之一,我注定是个败家子!”
“惟杰,你错了,你误会了,不可能的,爸不可能会这样的!”戚惟纲不能置信地回应着。他实在想不到在弟弟心中,竟有这么偏颇的心结!
戚惟杰霍地转头望向柳巧眉,以平稳的语气问:
“巧眉,记得那天登山途中你跟我说过什么?”他眼底下的筋脉隐隐抽动着。
柳巧眉蹙紧双眉,迷惑地摇头。
“那天你一脸洋溢着梦幻喜悦的笑容,提着泰迪熊项练,兴奋地告诉我,说你爱上戚大哥了,你决定进大学後要好好念书,充实自己,才配得上戚大哥,你记得吗?”戚惟杰神色复杂的。
“我不明白,这和——”她疑惑地嗫嚅着。
戚惟杰阴惊地笑了,他面向戚惟纲,语气森冷的。
“是的,只要有你在,我永远得不到我要的东西,就连巧眉也是。我厌倦了,我不要老是输给你,我不要再活在你的阴影底下,只有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才有出头一天,才有喘息的空间,你懂吗?”
戚惟杰眼中浓浓的恨意与疯狂的杀气令戚惟纲悚然而寒,他吃力痛楚地回道:
“惟杰,我们是兄弟啊!”
“不!我们不是兄弟,你是爸在外头私通所生的私生子。”
又是一道威力强猛的炸弹,炸得众人不知所措。
戚惟纲震惊又震惊,呆楞楞地呢喃: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们母子不止抢走了我爸爸,还联手逼疯了我母亲,妄想夺取戚家财产。”戚惟杰握紧拳头,一步步逼近戚惟纲。“你那个水性杨花的母亲——”
“住口!”
倏地一声巨吼凌空劈来,打断丁戚惟杰的控诉——
戚名绍铁青着睑,操控着自动轮椅来到充满火药味的客厅,他佝凄的身体却散发着—股威赫刚烈的气势。他先是与大儿子泪眼相望,传达浓浓的父子之情,半晌,才掉开视线严厉地看向小儿子戚惟杰,沉声地问:
“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是谁告诉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戚惟杰门气甚差地回答。
“说!是谁?”戚名绍大声咆哮。
“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佣人都知道。”戚惟杰没好气的。
“这倒奇了!每个雇请来的佣人都不超过三年,竟对戚家的家务事如此了解。”戚名绍边说边点头。“说!究竟是谁乱嚼舌根?”一问完话,他突想到——“王妈?”
戚惟杰默然不语,这也解释了他为何有这么偏激的想法了。
戚名绍眼光一闪,怒火高张,迭声大喊:
“王妈!王妈!王妈——”
“爸,别激动,小心您的血压。”柳嫣然立刻提醒道。
“王妈!”
王妈匆匆地跑了出来。
“老爷有什么事吗?”
刚才她因戚惟纲的出现,吓得跑去贮藏室躲了起来,因此,也将客厅中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底正忐忑不安。
“王妈,你来我戚家工作多久了?”戚名绍压抑地问。
“快三十年了。”王妈战战兢兢地答道。
“好,快三十年了,那你又怎么会知道我戚家发生在三十七年的家务事?”
“老爷,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她呐呐地承认。
戚名绍一听,怒火澎湃,大声地吼道:
“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我不需要乱嚼舌根的管家来破坏我的家庭,滚!”
“老爷,好歹我也是太太那边的人,两位少爷也是我带大的,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开除我。”王妈不服地抗议。
“爸,你不能这样对待王妈!”戚惟杰一旁搭腔地为王妈抱不平。
“滚!”又是一声怒吼。
“那我的退休金和遗散费呢?”王妈刁顽地为自己争取权益。
“我会给你的,现在马上给我滚!”戚名绍气得手脚直发抖。
“我会走,不过在走之前,我要为太太说句公道话。这十几年来,你把太大丢在疗养院不闻不问——”
话未说完,戚名绍已是暴跳如雷地迭声叫嚷:
“滚、滚、滚!”用力地吼完,他人已气喘吁吁地瘫在轮椅上。
王妈被戚名绍狂怒的样子吓得咽间未说完的话,一骨禄地跑进屋里,卷铺盖准备走路了。
“戚伯父,保重身体!”柳巧眉连忙上前轻抚戚名绍的背部。
“爸,喝口水,顺顺气。”媳妇柳嫣然也端了一杯水,服侍戚名绍喝下。
而一直保持沉默的戚惟纲则是焦虑在心,口不敢开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父亲。
戚惟杰眼见父亲赶走了忠心的老管家,心中又是一阵气愤。
喘过气的戚名绍,转动疲乏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着小儿子:
“惟杰,你真的相信王妈所说的一切?”
“它没必要骗我。”
“你也相信你和惟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了?”戚名绍再问。
“你给我的待遇,让我不得不相信。”戚惟杰乾涩地回道。
“我想你们每个人心中部有个疑问,为什么我对结发妻子如此绝情?为什么我把精神异常的老婆丢进疗养院後,从此不闻不问,对吗?”
众人哑语。
戚名绍环视屋内的这几个孩子,凝重地从口袋拿出一张泛黄的相片,语带哽咽的。
“这件事要追溯到三十八年前,我在大学里认识了湘霞,她温驯善良、贤淑文静,下久和她便陷入热恋。原本我们是计画一毕业就结婚的,哪里料到,我父亲经商失败,为了保全家产,要和当地仕绅望族结下秦晋之喜,硬拆散我和湘霞,强迫我娶秀亚——”说到这,戚名绍看了小儿子一眼。“也就是惟杰你口中的母亲。而当时湘霞肚子里已怀了惟纲,尽管我万般不愿,为了家业,我还是结了婚,但我整个儿心思都放在湘霞母子身上,不得已我只好在外头觅了个地方安顿湘霞,也因此我完全忽略了新婚妻子。”陷入回忆的戚名绍,睑上浮现愧疚懊悔之意,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一切的错误都是我的自私所引起的,我拿妻子的财富挽救家业、照顾我的爱人,却冷落忽视了秀亚。一开始秀亚尚能忍气吞声,到後来她开始心生不满、大吵大闹,又常常剪破我的衣服、砸毁我的书房,采取激烈的手段逼使我回头,可是我对她并无感情,而她的报复行为只让我更反感、更加疏远她。後来我想离婚,结束这桩可笑的婚姻,但却遭到家里的反对。”
戚名绍停顿了下,接过柳巧眉递来的茶水,喝口水藉以平息内心的激动。
“接下来呢?”戚惟杰下耐地催促。
“我们的日子愈来愈难过了,秀亚开始出现异常的行为,她时常喃喃自语、精神恍惚,甚至有时候会歇斯底里地乱砸东西,後来经过诊治,才知道她患有遗传性的精神妄想症。这时我的良心更不容许我离弃秀亚,我们就这么耗着,直到惟纲三岁时——”戚名绍又顿了顿,眼光投向戚惟纲,而他则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心底却汹涌如涛。
咽了口口水,戚名绍又继续未完的往事——
“当时秀亚的病情时好时坏,有一天她突然清醒地要我接回湘霞母子,一则让惟纲认归宗,再来湘霞可以照顾她,因为她有了身孕。当时我震惊莫名,因为我从不曾与她同房,哪来的孩子?可她确实是怀孕了!由於是我亏欠她在前,所以我也下去追究了,巧的是湘霞也有了惟杰,于是我二话不说地接回了湘霞母子,後来的日子倒是平顺无波,而秀亚的精神状况却每况愈下。有天,她又发作,人下小心地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孩子流掉了,自此她的病就更严重了。下久,湘霞就生下了惟杰,秀亚却将惟杰当成自己的孩子,每天哄抱不离手,湘霞也以为这样对秀亚的病情或许有帮助,所以也不去制止,直到有一天……”
回忆到此,戚名绍因痛苦而扭曲了脸,颤抖着身体,禁下住低声饮泣……
“爸,休息一下再说吧!”柳嫣然红著眼睛,环抱着戚名绍。
戚名绍摇头,稍稍镇定後,他哽咽地又接下去——
“那天我莫名的心神不宁,於是我提早下班,回到家里却空无一人。我不按地走进起居室……哦……我……我……看到湘霞两眼空洞地倒在血泊中,而……秀亚手拿利剪地跨坐在湘霞身上,一刀又一刀疯狂地往下戳……啊……”戚名绍说到最後,忍不住地抱头痛哭。
“哦!天啊!”柳巧眉惊呼失声。
“爸!”柳嫣然则紧抱着伤心欲绝的戚名绍。
戚惟纲、戚惟杰两兄弟皆惊骇莫名,泪也不觉地盈满眼眶。
戚名绍沙哑的声音又再扬起——
“当时三岁的惟纲抱着四个月大的惟杰蜷缩在桌柜底下睡觉,我想那是湘霞为了保护孩子,才把他们兄弟藏进去的。”他老泪纵横地凝视手上的相片。
“你们说,一个杀我孩子母亲的女人,我怎么夫爱她、关心她?我做不到!做不到……”戚名绍失声地低喊。
“戚伯父,您别这么激动嘛!戚伯父。”柳巧眉拭掉戚名绍眼里的泪水,轻柔地安抚。
戚名绍仰头望着戚惟杰,沉痛地道:
“惟杰,那个疯女人是杀死你母亲凶手啊!”
“不!你别说了,别说了!”戚惟杰一时无法承受地嚷喊。
“你和惟纲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戚名绍不放松地再嚷:心底却痛楚难当——兄弟阅墙,是多么可悲的啊!
戚名绍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重重地打击了戚惟杰。天啊!他错得多离谱,他只听信佣人的道听涂说,误将仇人当亲人!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相信、无法承受,他快崩溃了……他脑子一片昏乱,喘不过气了,他不住地往後退……
“不不不……不……”他声嘶力竭地呐吼,夺门狂奔而去。
“惟杰!惟杰!”柳嫣然着急地大喊。
她蹒跚地追到门口,但已不见戚惟傺人影。
忘了你我做不到 第十章 作者:杜桦
新月如钩,柳巧媚躺在戚家後院草坪上仰视星儿,满脑子却如走马灯绕着戚名绍辛酸的往事转个不停。没想到上一代的恩怨,因旁人的搅和,竟波及到下一代,而一家人心灵上所受的伤害,更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所以说这世上太缺乏爱了,假如——
倏地,一个人影罩在她头上,遮住丫淡淡的月光。
“怎么躺在草地上?小心感冒。”沙哑的声音,原来是戚惟纲,他刚从父亲房里出来。
“戚伯父睡了?”她懒懒地问。
“嗯。”他点头,而後屈身坐在她身边问道:“想些什么?”
“想戚伯父、你,戚小哥。”
“哦?有什么心得?”他好奇的。
“人生多变。”她感叹地下注解。
“这么多愁善感?”戚惟纲轻笑的。
自从下午得知了父母亲那段伤痛往事,积压他多年的恨世随之而散,他又怎能去恨一个从小观念就被误导、扭曲的人?更何况是血浓於水的兄弟。他相信戚惟杰心中听受的若与折磨不会少於他,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
柳巧眉翻个身侧躺着,手支着头,一双灵黠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直盯着戚惟纲说:
“告诉我经过吧!”
“什么经过?”他莫各其妙的。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能死里逃生,这里头一定也有精采的故事。”
如今错综复杂的心结已解开一大半,她当然更好奇戚惟纲如何大难不死,成为国际大集团的领导人,因为,她可是憋了好久才逮到机会的。
“精采?”戚惟纲摇头苦笑。“我是摔得很精采,几乎全身上下没一个完整的。”
柳巧眉一听,飞快地坐起来,挨近他身边,专注、安静地等待他的故事。
“当年是我运气好,碰上我义父艾伯·琼斯来台湾旅游,生性天真的他组了支登山队伍,想上奇莱山找寻稀有动物,结果却在半路上把卡在树上摇啊晃啊的我给救了下来,送医急救,但却因我的伤势过重而一筹莫展。”
说说,他燃起香烟,幽幽地吞云吐雾。
“然後呢?”柳巧媚急问道。
“最後他只好打出他的名号,透过人脉、打通关系,带我回美国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