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话奏效,骆心词的脸红得宛若天边晚霞,心里有点羞涩,又觉好笑。
顾忌着桌下的明念笙,也怕明于鹤听出来这是她故意的,骆心词声音几乎轻成气音,羞赧地重复道:“你亲得太痛,我不舒服,不喜欢那样……”
明于鹤的脸上刹那间闪过数种情绪,一双眼眸黑沉沉的,看得人不敢有大动作。
他想与骆心词亲近不假,克制守礼、不会罔顾骆心词的意愿也是真的,那日与骆心词争辩、今日扬言要强迫骆心词的那些话,都是在与她逗乐,也是用来吓唬桌子底下躲藏着的明念笙。
就算骆心词不阻拦,他也不会亲下去,只打算与她蹭蹭脸,就像幼年玩闹的兄妹那样。
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景不会被明念笙看见,他只需要在浅浅的亲昵之后,状似无意地深情地呢喃一声“念笙”、“好妹妹”,就能把桌案底下的明念笙吓得魂飞魄散,让她再不敢相信骆心词关于她二人身份暴露的言辞,再不敢乱嚼舌根。
计划不错,可惜将完成时,骆心词这边出了意外。
“你不喜欢那样?”再没比被喜欢的姑娘嫌弃,更让明于鹤感到羞辱的事情了,他目眦欲裂,哑声与骆心词确认,“……我亲得你不舒服?”
这句话一定被明念笙听见了!
他怎么不小点声!
骆心词耻得无地自容,硬着头皮点头,“……嗯。”
明于鹤承认他没有经验,第一次亲吻时太过粗鲁,不慎弄伤了骆心词。
那时候他憋着的情绪爆发,放纵的唇齿相依的滋味让他沉迷、无法自拔,他喜欢的人却只觉得疼痛不适,这个答案让明于鹤如遭雷击。
一瞬间,他联想到许多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
他的亲吻,让骆心词不舒服。她不喜欢。
将来更亲密的接触,她是不是也会嫌弃?
这么丢脸的事情,还被桌子底下的明念笙听个正着。
明于鹤的脸色黑压压的,阴云密布的眼眸盯着骆心词看了很久很久,一句话不说。
骆心词脸上发烫,心里一面惦记着桌案底下的明念笙,怕她之后乱说话,一面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说。
难道这话伤了明于鹤男人的自尊心?
那会儿她是觉得被啃咬疼了,可明于鹤带给她的,更多的是激烈的情绪、急促的喘息和心底怒海狂潮般的冲击。
她没有不喜欢。
这只是她想出来的,让明于鹤克制住内心冲动的法子。
雅间中气氛凝固,就在骆心词犹豫要不要做些补救措施时,明于鹤的脸从她面前缓慢撤离。
“我要杀了明念笙。”他眼神阴鸷,声音狠戾,“这次,谁也拦不住。”
第62章 偶遇
桌案下,明念笙一动不动地匍匐着,正好能看见明于鹤的靴面,在他小腿处,骆心词垂着的脚尖似有若无地挨蹭着。
听见二人前面的谈话,明念笙还在窃喜,看吧,骆心词简单几句话,明于鹤就把事情接手过去了。
看来要骆心词彻底压制住明于鹤,大有希望。
窃喜没多久,听见二人商谈起是否会造反的事宜,明念笙被震撼住……她久居林州,从来不知晓侯府在京城的处境。
万一明于鹤选择造反,岂不是她把骆心词推进深渊里的吗?
她情绪焦灼起来,二人忽地又换了话题,那些关乎伤口、诉衷情之类的私话,有些她无需明了,光是那语气,就足够让她浑身发毛。
明念笙意识到不对,赶紧憋住呼吸,生怕呼吸声惊动了明于鹤。
然后,那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她藏身的圆桌前。
明于鹤的步伐很大,最后一下跨来时,革靴险些踏到明念笙手指上。
她仓皇缩手,在骆心词坐到她背上时,悲愤闭眼,用力捂住了双耳。
耳朵虽捂住,两人的声音还是间断传进耳朵里,让她苦不堪言。
被明于鹤知道她躲在暗处偷听,一定会杀了她的!
明念笙唯一的庆幸就是她躲藏得够严实,又被迫听了些私话,一句“我要杀了明念笙”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
明念笙倒抽一口凉气,天可怜见,这话不是她教的!
骆心词也慌了。
“关她什么事!”她惊诧辩解,然后惊声提醒,“她可是你妹妹!”
明于鹤道:“不是亲的。”
风水轮流转,曾几何时,骆心词问明念笙为什么这么防备明于鹤,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她不把明于鹤当做亲哥,对明于鹤没什么影响,明于鹤不把她当做亲妹妹,她将遭受不尽的风雨雷霆。
骆心词找不到合适的措词应对,心想他就是想杀了明念笙,现在也找不到人,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哄骗出去,让明念笙脱身,以后再慢慢劝他。
“杀不杀的先不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明于鹤双目如炬,狠狠瞪了骆心词一眼,向下垂去,视线凝聚着浓烈的杀意,几欲刺穿圆桌,凶狠射杀下方躲藏着的人。
骆心词随他看去,大脑空白一个呼吸的时间,惊觉明于鹤早就看穿了明念笙的藏身之地。
心头一紧,来不及想明于鹤是怎么知道的,她仓促地用双臂环住明于鹤的腰,喊道:“我好像起热了,头晕……哥哥,好哥哥,你能不能背我下去?”
明于鹤不为所动,手腕一翻,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别……”骆心词花容失色,慌张攀住他的手臂,心绪飞快地运转起来。
明于鹤一定要杀了明念笙,极有可能是被她知晓了丢脸事,面子上过不去,不然就是迁怒。
想要他停手离开,得有什么比颜面无光更让他在乎的事情。
求他不管用,他刚遭受了打击,怒火正盛,主动献吻多半也会被拒绝,还能怎么做呢?
骆心词很着急,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对兄妹自相残杀,急得厉害了,她甚至真的开始思考以性命为威胁了。
可转念一想,按明于鹤的性子,她若是真的为了明念笙与他决裂,他嫉妒心发作,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嫉妒心……
骆心词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她死死抓着明于鹤的手臂,道:“我要和周夷退婚,得把定亲信物退还才行,那玉佩还在林州呢,我没带着!”
明于鹤顿住,阴鸷的目光转回到骆心词脸上。
“上回你说他快回来了是不是?现在让人回林州取,能及时取回吗?”骆心词道,“不能也无妨,我是不介意多拖延几日的……”
明于鹤冷笑勾唇,道:“你想骗我放过明念笙,立刻回去,着手解决这事?”
骆心词:“……”
她定神,又说:“随你,反正我不急。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明于鹤定定看了她片刻,收起匕首往后退去,然后抓着骆心词腰将她从圆桌上抱下来,横眉冷眼道:“我再顺应你最后一次,以后再对我耍心眼,我决不饶你。”
放完狠话,他转身,牵着骆心词往外走去。
骆心词心底感慨,话说得绝情,身子倒是很乖顺。
这事足以证实,明于鹤说过的千万不要低估男人的嫉妒心,果然分毫不错,对他自己也同样适用。
经过由此事,骆心词觉得操控明于鹤不算什么难事了,明念笙大放厥词的妄想,她切实去做的话,说不准可以成真。
想到这儿,她猜明念笙该吓傻了,想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还没瞧清桌底下是什么情况,就被明于鹤斥了一声,“再看就不用走了!”
骆心词忙不迭的转回,他又停步,在骆心词面前躬下腰,“不是头晕吗?上来。”
骆心词噙着笑趴上去,被他托着离了地,走出几步,又听见他带着奚落问:“亲着让你不舒服,背着总不会也不喜欢了吧?”
“……”骆心词咳了下,模棱两可“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回到侯府后,明于鹤问清骆心词所谓的定亲信物放在何处,派了侍卫快马奔去林州,随即将精力全部放在了他与骆心词的定情信物上。
别人有的,他也得有。
次日,连星传话,说明念笙那边也算安稳,但为了安稳养伤和避免被更多人认出,她与骆颐舟搬去了城北。
“骆公子有事要当面与小姐你谈一谈,念笙小姐推说侯府有事,你不便外出……”
骆颐舟想谈的,一定是她与明于鹤的事情。
骆心词好生懊悔,若早知范柠说的那些都是误会,她何必将心事说与骆颐舟听?
如今回头看,对骆颐舟吐露心事、与明于鹤确定情谊,都太过突然。
明于鹤这边暂时安抚住了,骆颐舟……交给明念笙忽悠吧,也算是她俩互换了麻烦事。
眼下,骆心词得先看着明于鹤处理许二公子的事情。
明于鹤还在生闷气,不乐意理她,一听她问及这事,就厉声质问:“你不信我?”
不等骆心词说话,他嗤笑道:“那就让明念笙自己解决,左右是她惹来的麻烦。”
骆心词当即明了,那日明于鹤不仅知道明念笙躲在桌底,二人的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回忆了下那日两人都说了什么,骆心词心有余悸,觉得明于鹤只是动怒,而非二话不说就命侍卫杀了明念笙,也没有怀疑她的真心,已经是天大的宽宏大量了。
她不敢再催促,与明于鹤说了些对两人定情信物的期盼,把他哄好了。
没几日到了端午,街上热闹,骆心词怕撞见骆颐舟,本不想外出的,结果江黎阳来府中看望韶安郡主,说太子在护城河那边看赛龙舟。
骆心词正想见太子,与明于鹤说了一声,带着侍女出去了。
街上行人如潮,擦肩接踵,处处笼罩着欢乐祥和的气息,骆心词被气氛感染,掀着马车帘子看外面的风光,还让侍女买了五彩绳系在腕上。
有说有笑地驶到护城河边的官道上,侍女道:“小姐,到了。”
骆心词探头张望,见马车已驶离人潮,马车左侧是滔滔江水,右侧矗立着一个两层高的小楼,仰脸望去,依稀可见高处半掩在纱帘后的人影。
这地方位置有些偏僻,周围没什么商铺、嬉闹的人群,但胜在清净、视野佳,正适合太子的身份。
马车停下,侍卫先一步前去请示。
侍女将骆心词扶下马车,见远处热闹,想去买些小玩意,骆心词欣然应许。
这会儿,骆心词身旁只有云袖一人了,两人正要登楼入内,身后有人喊道:“且慢。”
骆心词回头,见一油头粉面的青年男子摇着扇子走近
这人年岁不大,锦衣华服,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身后稍远处,有众多家仆装扮的人等候着。
骆心词是乘着侯府马车出来的,一路上百姓避让,这人看见马车,应当也知道她是武陵侯府的人。
骆心词确定自己不认得他,怕是京中贵胄或太子的友人,停下脚步,客气与之行了一礼。
换来的,却是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
这双眼自骆心词行礼抬头后,倏然一亮,就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视起来,颇有品评的意味。
骆心词深感不适,云袖也蹙眉挡在骆心词身前,质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姓许,来自林州,曾侥幸与二小姐见过一回。”那人笑问,“二小姐不记得了?”
姓许,来自林州。
是那个威胁明念笙的许二公子。
骆心词的手倏然握紧。
他既然可以威胁明念笙了,循着侯府马车找到她,趁着她身边人少靠近,也不算让人意外。
骆心词将云袖拉回身旁,尽量友好道:“记得。二公子何事?”
“事关骆家姑娘……”
骆心词以为他口中所指骆家姑娘是明念笙,也清楚他的目的不外乎是银子,她不着急。可接下来,许二公子所言,彻底让她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