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奉子成婚之后——云闲风轻【完结】
时间:2024-11-14 14:59:15

  沈棠宁斟酌着提出来,生怕温氏听了起疑心,便托词道:“娘的病大夫说还是得静养,叔母的为人……我不放心娘再待在家里,眼下我手里也有了余钱,我想陈妈妈陪着娘搬出去住,以后娘的病我来操心,我会治好娘的眼睛。”
  孰料温氏闻言却沉了声道:“我在家里住的就挺好,你爹不在了,你叔父叔母侍奉我这个大嫂天经地义,为何要搬出去住?团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提一个字!”
  郭氏再跋扈,侯府再没落,平宁侯府也是沈棠宁的娘家,若温氏搬出侯府,沈棠宁将会变得无依无靠。
  她年纪大了,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拖累年幼的女儿早早懂事持家,女儿越长大越貌美,郭氏的心思昭然若揭,温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既恨郭氏利用女儿,又恨自己无能为力保护不了她,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女儿添麻烦。
  侍候着温氏歇下后,沈棠宁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闺房。
第14章
  陈妈妈把窗户掩好,屋里烧着热热的炭火,让丫鬟端进来沈棠宁爱吃的点心瓜果。
  “怎么样,姑娘最近害喜得厉不厉害?”陈妈妈心疼地问她。
  陈妈妈一直知道沈棠宁有孕的事。
  “不厉害,就是还闻不了荤腥重的,一闻就想吐,妈妈你看,我显怀了。”
  沈棠宁把衣服解开一层,引着陈妈妈的手放上去,果然小腹微微隆起。
  然而陈妈妈再观沈棠宁的脸色,仍旧透着股气血不足的苍白,下颌尖尖,不仅没胖,好似还瘦了一些。
  陈妈妈心里叹了口气。
  “我给姑娘个土方子,我儿媳妇前年怀大郎的时候就吃的这个方子,之后胃口好多了。”
  锦书帮沈棠宁收了方子,陈妈妈几次想问ῳ*沈棠宁谢瞻待她如何,却欲言又止。
  沈棠宁含笑回应,报喜不报忧。
  少顷,韶音小心地抱着一把琴走进来。
  陈妈妈掀开深绿色的琴囊,“姑娘还记得这张绿绮吧,婚前我替姑娘拿去琴行修,琴行老板说这琴是绝世名琴,琴面和琴弦却损坏得过重,额腰尾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给换了三根琴弦,其余地方以梓桐二木修补,只是修补后琴音怕难以恢复如初,前段时间才终于修好,姑娘可要试试音?”
  绿绮是绝世的四大名琴之一,音色绝妙,相传它的主人乃是一千年前的大文豪司马相如的爱琴,当初司马相如便是以绿绮弹奏一曲《凤求凰》琴挑卓文君。
  绿绮通体黑色,琴身却泛着幽幽绿芒,乍看犹如翠绿的藤蔓交相缠绕于古木之上,分外雅致古朴,故此取之名曰“绿绮”。
  沈棠宁爱琴如命,奈何她买不起稍微名贵些的古琴,郭氏带她出席各式世家宴会,她将自己的琴拿出来弹奏时总会引得贵女们讥讽嘲笑。
  久而久之,沈棠宁便不在众人面前抚琴。
  而绿绮,正是萧砚所赠,是他们二人间的定情之物。
  沈棠宁与萧砚的相识,说来话长。
  那时定北王世子宗瑁对她穷追不舍,虽说定北王只是个奚族出身的蕃将,但架不住隆德帝重用,再说郭氏也不想开罪定北王,就想把她嫁给定北王世子算了。
  可宗瑁此人十分地风流放荡,平日里常爱卧柳眠花,章台走马,每回见她都言语轻佻,甚至三番两次意图轻薄于她。
  沈棠宁不想嫁给宗瑁,又无法忤逆郭氏,烦闷之下,躲到郊外的普济寺中住了些时日。
  一日,她在净室中拨琴,琴声哀愁,传到墙外。
  墙外男子顿足,不仅指出她曲中错处,还听出她心神不宁,出言安慰。
  她打开房门时,那男子已经走远,只留给她一个模糊清隽的背影。
  那日之后他便时常来她房门前与她交谈,时日一长,两人都生了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之感,虽没有见到对方的样貌,却真正将对方引为知己。
  说来也是有缘,后来沈棠宁再住进普济寺,总会不期然偶遇到他。
  萧砚生得丰神俊朗,又是满腹经纶。郎才女貌,一见如故,彼此互生情愫是顺理成章之事。
  绿绮自前朝覆灭后辗转流落到一位终南山隐士的手中,萧砚获悉绿绮下落后便于冬日不辞辛苦爬上到严寒的终南山,苦求了那隐士三个月才为她重金求来了绿绮。
  萧砚待她情深意重,从头到尾,都是她对不住萧砚,辜负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郭氏与沈弘谦一心高攀,那些世家子弟又岂是真心爱慕她,不过是看中她美丽的容颜。
  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世人皆赞美她容貌冠绝京华,美貌除了带给了她声望和与郭氏计较的砝码,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诽谤与烦扰。
  男人们在外散播她水性杨花的风言风语,蔡氏兄弟为她相争又使得她无缘无故成了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被推上风口浪尖,实际上那日她只是受邀去了一趟蔡家的茶宴,甚至根本不记得蔡尚书家的两位公子生的是何模样。
  她本以为能够遇到不在乎她容貌与名声的萧砚,可仅仅是因为她受邀去了一趟皇孙的周岁宴,从那之后她一切对未来的期望都化作了虚妄。
  他才华出众,风度翩翩,而她家门衰落,声名狼藉,她原本就配不上他,又失去了清白之身,萧砚还会要她吗?
  沈棠宁不敢说,更不敢亲口告诉他,她害怕面对他愤怒指责的目光,所以那日之后才会仓皇躲到了普济寺。
  在萧老夫人离开普济寺后,萧砚曾来找过她一次,她不仅说服他退掉了亲事,也如愿以偿得到了来自于他的愤怒指责。
  后来她便听说他去了边关投军,至今杳无音讯。
  就像如今琴身虽已修好,琴音却再难恢复如初,或许这就是命,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绿绮是流传百年的名琴,只因她受了无妄之灾,损音折调,她既痛心惋惜,也没有脸再把琴送还萧砚。
  沈棠宁轻抚琴身。
  “收起来吧。”她低声道。
  出嫁前她本以为谢瞻只是不喜她,如今看来……沈棠宁苦笑,谢瞻是非常厌恶她。
  所以她才会想着去讨好王氏,这也是她的一点私心,若是日后谢瞻恨屋及乌,腹中这个可怜的孩子便是受了无妄之灾,到那时她与谢瞻和离,与谢家一刀两断,连她这个亲娘都不在了,这个孩子能依靠的唯有王氏。
  好在,沈棠宁嫁进镇国公府的时日虽不长,但她看得出来,王氏是个端正严明的主母,府中上下对她无不敬服。
  能得她对孩子慈爱相护,沈棠宁便能放心离开了。
  她现在唯一担忧的是,郭氏不会答应她与谢瞻和离,不过谢瞻真铁了心要和离的话,郭氏恐怕也拦不住。
  和离后她便在舅舅温济淮家的旁边买上一座小宅子,带着温氏投奔舅舅,如此一家人还能有个照应,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出家去做姑子。
  总之这一次,她不会再听任何人的摆布。
  “姑奶奶,侯爷请您去东府,说是有话对您说。”
  临走前,沈弘谦的小厮过来请她。
  沈棠宁起身准备出去,陈妈妈却拉住了她,意思是和她一起去东府。
  “姑娘,别在里面坐太久,一刻钟的功夫就赶紧出来,有什么事记得喊我。”陈妈妈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每回沈棠宁和沈弘谦见面,陈妈妈总是要不放心地嘱咐这几句。
  沈棠宁不疑有他,轻轻拍了下陈妈妈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花厅里,沈弘谦手里提着只金丝笼,逗弄着里面的两只小兔。
  见沈棠宁瞪大一双杏眼好奇地看过来,沈弘谦就把金丝笼递到了她面前,笑道:“团儿,佃农在庄子里捉了两只兔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些小东西,就一直给你留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了家,你在镇国公府不常出门,平日没有消遣,这两只兔子就送给你玩吧。”
  “芳容妹妹应该也会喜欢,还是留给她吧。”
  沈弘谦摆手道:“她是个没出息的,就喜欢珠宝首饰,哪有你听话懂事,”说着面上笑容微敛,看着沈棠宁叹了口气,“团儿,我知你还在怨我当初和你叔母逼你嫁给谢世子,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要怨我叔父无话可说。”
  “叔父现在还记得你当年五六的时候趴在叔父的背上,让叔父背你去看灯会的场景,你小小的一团缩在叔父的背上,缠着叔父要糖葫芦吃,夜里回去时你又困又怕,叔父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沈棠宁抿着唇,袖下的双手却紧紧地攥了起来。
  年幼时,父亲沈弘彰在外南征北战,建功立业,她一年到头见不到爹爹几回,就把叔父当作自己的爹爹,对他百般撒娇歪缠,沈弘谦疼爱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会想着先留给她。
  沈棠宁知道,沈弘谦提这些陈年旧事是不希望她与郭氏交恶,记恨郭氏。
  “我明白了叔父,不过今日时辰已晚,我不好再耽搁,来日有空写帖子请叔母进府吃茶。”
  沈棠宁面上维持着体面客气的微笑。
  沈弘谦终于舒了口气,高兴地道:“好好,团儿,我送你出去,你一路当心。”
  -
  镇国公府的小校场。
  谢瞻弯弓搭箭,箭尖对准靶心。
  “嗖”的一声,白羽箭准确无误地射穿了草垛的靶心,飞出去足有十来米。
  长忠满头大汗地跑去把白羽箭捡回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谢瞻射坏的第三个靶子了,谢瞻箭术超群,且臂力惊人,甚至能拉开足有两百斤重的大弓,自练箭之后把箭靶子射坏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每回都用这么大力气,跟和靶子有仇似的,还射这么远,长忠心里暗暗埋怨。
  金乌西坠,谢三郎与谢四郎已经联袂离开了,谢睿落后一步,还坐在一旁的擦拭自己的弓。
  过了一会儿,安成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对谢瞻低声道:“爷,世子夫人快要到回来的时辰了,夫人让您去平宁侯府接她。”
  听到和沈棠宁有关的事,谢睿的耳朵竖不由了起来,手下擦拭的动作也慢了。
  谢瞻斜睨了眼一旁心不在焉的谢睿,再次弯弓搭箭,对准箭靶。
  “让她等着,我现在没空,不然就自己坐车回来。”
  安成“哦”了一声,刚要离开,一旁的谢睿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二哥,这么冷的天,二嫂还怀着身孕,多不安全,你还是去沈家把她从娘家接回来吧。”
  谢瞻点头,缓缓拉弓,“七弟说得很是,是我疏忽了。”
  谢睿忙走过来道:“那二哥赶紧去接二嫂吧!”
  谢瞻微一偏头,两人四目相对。
  谢睿毫无防备,还下意识地笑了一下,谁知下一瞬,谢瞻竟突然将箭尖跟着偏过来径直对准了他!
  谢七郎勃然色变,险些从地上跳起来。
  片刻后,谢瞻慢悠悠地放下弓。
  他剑眉微挑,微笑着道:“七弟脸色怎么这么差?既然你这么关心你二嫂,不如你替我去接,想必你心里也是乐意效劳得很?”
  谢睿脸一阵红一阵白。
第15章
  谢睿本是替沈棠宁打抱不平,自从沈棠宁嫁进镇国公府,谢瞻就从没有正眼看过她,谢睿怜香惜玉,见不得美人蒙尘受辱,这才好心出言相劝。
  从小校场下来,回四房的路上,谢睿的长随忿忿地抱怨谢瞻道:“世子爷总是这样,七爷几个兄弟里面就数他最傲慢无礼,最讨人厌!占着世子的位置,每回各房有什么人情往来他却从不出席,还有这次公子你明明是关心他和世子夫人两句,他还要刻薄你,好像猜疑你和世子夫人有什么似的的!”
  “世子夫人也真是命不好,这样的一个大美人怎么就嫁给了世子爷,简直一朵娇滴滴的鲜花插在臭石头缝上!”
  谢睿自认为胸怀坦荡,然而听他说这话,不知为何却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沈棠宁,想到新妇敬茶那日她面上强颜欢笑的模样,心里又难受不已,仿佛压了块石头似的喘不上气。
  “好了,莫要背后议人长短!”
  谢睿斥责长随几句,心里更加烦乱,提脚匆匆走了。
  -
  晌后沈棠宁抱着沈弘谦给的两只兔子回了镇国公府。
  锦书小时候在乡下长大,说这两只兔子看着有七八个月了,是家兔不是野兔,好喂养,从厨房要来水和一些细萝卜、青菜叶子,把两只只有巴掌大一些的小兔从笼子里放出来。
  小兔皮毛柔软,摸着手感很好,吃饭的时候缩成小小一团,“嘎吱嘎吱”咬着韶音递过去的干菜叶子,把两个大丫鬟稀罕得几乎一下午都没离屋。
  沈棠宁给两只小兔分明起了名字,公的那只是灰兔,就叫做小灰,雌的那只是白兔,唤作绵绵。
  她刚进门时王氏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每日安心在寻春小榭养胎,但沈棠宁依旧每日风雨无阻地去如意馆给王氏请安。
  除了每天必须的晨昏定省,闲暇时就逗弄两只小兔,天气晴朗的时候在廊下的美人靠上铺几块毡毯坐着绣帕子、晒太阳,锦书和韶音会把小灰和绵绵从笼子里放出来,引着它们在院子里撒欢玩儿。
  “姑娘,绵绵不见了!”
  沈棠宁近来惫懒觉多,倚在美人靠上眯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锦书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姑娘,他俩原本是成双成对儿的,若是其中一只死了,这一只剩下的小灰只怕也难活!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他俩!”韶音懊丧地道。
  平日里一向是韶音照顾小灰和绵绵,适才她在院子里外翻了个遍都没看见绵绵的影子。
  好不容易养了这两只兔子,每日看着逗趣儿,姑娘心情才好了许多,再说,绵绵和小灰虽是兔子,性子却极乖巧懂事,抱过来之后就没挑过食,好养活极了,养久了难免有了感情,眼下绵绵丢了,韶音很是自责,眼泪都快急了出来。
  沈棠宁替她擦拭眼泪,“先别哭,我晓得你不是有意的,许是绵绵贪玩跑出去了也不准,咱们出去找找吧。”
  锦书和韶音给沈棠宁披上厚实的披风,主仆三人出了院子。
  冬日草木凋零,镇国公府里却常年栽种着琪花瑶草,沿着寻春小榭一路向西,夹道两侧的墙壁下栽满了挺拔翠绿的常青树,一直延伸到尽头处的梅林之外。
  以往沈棠宁不常出门,在镇国公府里她向西走过最远的地方大约便是梅林。
  此时梅林中幽静无声,腊梅花正是含苞待放,也有些零散已开,香气沁人心脾,为谢嘉妤制作的梅萼衣香就是在此间的梅林中所得。
  在梅林中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没有找到绵绵的踪迹,沈棠宁实在累了,便由二婢扶着做到北侧粉墙下一块太湖石上歇了会儿,俄而忽闻水声潺潺,风声簌簌,似乎还夹杂着男人爽朗的笑语声。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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