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朝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但她还戴着那副墨镜,五条悟看不到她装可怜已经冒着泪花的眼睛。
不过,她这句话,五条悟倒是挺受用的,不过它偏头躲在了流年的手臂后。
“除了头不能摸,其它随便喔~”
流年立即领会它的意思,毕竟这祖宗又开始吃糕点了。
虽然不能摸头,但是也不妨碍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付钱撸猫,毕竟在他们眼里,这只白猫蓝瞳的猫实在是——太可爱了。
“拍照是另外的价格。”
流年微笑看着那个拿起手机想合照的小朋友。
一时间,原本没几个人关顾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流年倒是没觉得什么,她垂头看着现在已经吃起蝴蝶酥的白团子,见它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状况,也就真就不理这些密密麻麻围在周围的人。
天色渐玩,许许多多的老板开始收摊,流年也麻溜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停车的地方就在旁边,那里有个老人看管,一块钱一次,停车在这里会给张用废纸制作的签子,凭签子取车,老人眼睛虽然不太好,但一摸签子,便知道对方是哪辆车。
他摸索出钥匙,准备蹲身去解锁的时候,流年见他动作不便,便自己取过那钥匙给锁着自己踏板车轮的锁,钥匙用一条红线连着老人腰间的皮带,不怕被人抢走。
老人在这里待了很久,锁芯也已经生锈,流年使了两次都没能打开。
这时,又有人走了过来。
“陈老,听说你儿子又输钱了,今天的钱要保管好喔,不然棺材本都凑不齐。”
虽说这句话表面有些冒犯,看来人和老人的关系很好,而且也是出自善心,老人并未生气,睁着已经灰白没什么神色的眼睛笑嘻嘻点头。
正说着,一道极其洪亮的声音就忽然响了起来。
“爸!”
趴在车辆最后面箱子的五条悟偏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纪还算是很年轻的男人从远处跑了过来,而后一把抓住了看车的老人。
“我没钱了,给我点呗。”
老人还没说话,刚刚来找他搭话的人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阿文,你都多大了,还找你爸要钱呢?这么多年,你赚的钱呢?”
“最近手头有点紧,再说了你就一外人,管什么?!”
老人抬手拦下自己儿子的拳头,一个下午都在认真看车,他带出来的茶水早就空了底,原本说的第一句话,因为喉咙实在是有些缺水,以至于只能发出嘶嘶的干哑声,老人滚了好几下喉咙,用口腔分泌的液体缓解不适,才再次开口。
“这钱我得留着给小青上学的,你想要钱的话,自己去赚。”
“小青她妈会给的,你就放心吧。”
见老人不想给钱,那男人就想直接伸手去抢前者腰间的钱包,场面一时间就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五条悟听到了底下传来开锁的声音,垂头看去,却见流年纤长白皙的手指缠了几圈那绑着钥匙的红。
颜色对比得有些厉害,显得流年的手指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思,五条悟也愣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那钥匙快速从他眼前飞过,而后狠狠地打在了男人已经摸在了老人钱包的手上。
“啊!”
男人猛地缩了手,他的手背被弹出了红印,皮下隐隐约约见了血。
流年这时也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刚打开的车锁 ,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了,大哥,我刚刚开锁的时候,手滑了。”
“嘶……”
男人恶狠狠地盯了一眼流年,正想说什么,口袋里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布满怒气的脸瞬间堆上了讨好的笑,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很快就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流年星灰色的左眼眯了起来,但是最终她并未做出什么实质性动作。
流年把锁还有停车的钱一并给了老人,和老人道了别,就带着自家小五往良花村的方向驶去。
这是别人的家事,流年并未打算多管,只是没想到,第二天,自己的摊位刚摆出来,停车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然后就是车子倒塌的声音。
流年对着来撸猫的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有些事情要做,就抱着猫在那人群来挤来挤去之后终于看到了里面发生的场景。
那停车场老人抱着自己的儿子,坐在地
上,那双已然浑浊的眼睛盯着自己怀里的人,呆滞无助。
而被他抱着的男子,可谓是头破血流,捂着自己也留着鲜血的手,不知情况如何。
“麻绳专挑细处断,那些人怎么会这么嚣张呢?”
“什么断啊断啊,摆脱吸着自己鲜血的儿子,对陈老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至亲啊!留着自己鲜血的。”
“是啊~儿子~这些年阿文那小子拿走的钱还少吗?有一次,小青都差点被他卖给人家,还至亲~真就只是个吸血虫。”
周围的人都在絮絮叨叨,不远处有救护车的声音传过来,有些人也就散开了。
流年正打算回自己的摊位,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定睛看去,脑子飞快运转,终于想起了那个人是谁。
清宁村遇到的,记者陈恕。
他没注意到流年这边,只是拿着手机,不断给抱着自己儿子的老人拍照,停下检查一番后,他一脸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就径直离开了。
“……”
几天不见,陈恕身上的黑影好像多了一个,但是和昨晚那个男人身上已经锁着脖子的不同,那些黑影还是没有任何的恶意。
这时,流年才想起来,之前白澈是和陈恕待过的,有天眼的他,应该能看到那些黑影的真实模样。
但是,白澈不说,流年没问。
想起这段时间,白澈经常带着白猫外出,流年举起有些懵逼的白猫,装作恶狠狠地问道:
“你和白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时,清晰明了地知道流年说了什么的白猫,只是嘿嘿摇晃了一下自己悬空的身子,然后那毛绒绒的猫尾巴轻易地卷在了流年的手腕上。
“喵~”
“撒娇是没有用的。”
五条悟心里发笑,然后从善如流地朝流年做了一个“wink”。
“……”
流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白猫重新抱进了怀里,但是她可以说是一边吸着自己猫一边回去的。
第23章 木偶
元旦前一天, 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一天,早上喊村民去领凌晨就斩杀的猪肉,下午念着为元旦捐钱的村民名单, 虽说元旦并不是春节, 但也还是有些年轻人回来看望自己家人,热闹比不上春节, 但也是一年之中村里人最多的一天。
流年一大早就被刘森喊去良花村村尾祭庙帮忙, 元旦节那段时间, 冷空气已经到达,早上温度很低, 流年原本只是穿着一件薄外套, 但最后还是被迫穿上了一个老奶奶的毛衣。
她仰头张嘴打了个哈欠,白雾从她口腔冒了出来,很快就消失在空中。
“写好了吗?”
“等一下, 很快了。”
元旦那天村里的安排要张贴在公示栏那里, 原本负责书写的师傅刚好扭到了手, 写不了字,刘森刚好就在村委会里面, 知道情况后就拉流年过来替上去。
写公示的地方就在祭庙里面, 旁边就是供奉的神像,从玉皇大帝到土地公, 一排过去,都是人们比较熟悉的神仙。
流年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大红纸, 她提着笔, 弯腰认真地一笔一划在撒着金粉的红纸上抄写刘森给的内容, 原本书写的师傅害怕会发生什么意外,刚开始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但在流年写了两个字后,就离开去另外的地方那里帮忙了。
“刘老头,你带来的人写字的功夫很好啊,和那姑娘比,已经写了几十年的我都显得是刚入门的毛头小子了。”
闻言,刘森只是笑笑,挑起了其它话题,并未深入说些什么。
大多数人都在祭庙外头布置东西,外面的热闹与庙里头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墨水并不是很好,几块钱就一大瓶的那种,红纸也是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但两者味道融合在一起后,居然让人可以接受了。
五条悟趴在一边,看着与平日里头嘻嘻哈哈不一样的流年认真严肃地写下那些字,今日温度很低,流年握笔的那只手的手背已经被冻红了一大片。
写到一半的时候,流年放下笔,熟练地把手塞进了白猫的怀里,自家小五也懂事,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让流年的手更好地在自己怀里取暖。
庙里香炉上已经上香,那贡香的气味刚开始不太好闻,但习惯之后,闻起来却有些舒适,点点红星,丝丝缕缕的白烟往屋顶而去,很快就散开了。
杀的第一头猪要走一遍寺庙,让神仙先吃,装有绑着红绸的猪的木架子被人抬进庙里,这时候流年已经写好了红纸,拿着刘森给的早餐在外面树底下,静静地和自家小五待在一起。
面包是白面,白糖芝麻馅,这边经常是用来供奉神仙的,不过数量肯定会多很多个,今天帮忙的人都可以随便拿。
流年把中间馅最多的那部分掰下来,喂给了小五,地上有蚂蚁爬过,流年怕蚂蚁爬上那白团子,遂伸手把它抱在了自己怀里。
明天元旦的时候,村里的舞台(就在祭庙旁边)会有节目可以看,这些年都是唱歌跳舞,但与此同时,祭庙门口的空地上,会架起一个小舞台,唱木偶戏,元旦前一天加元旦还有元旦后一天,一连唱三天。
当地的木偶戏的别称是傀仔戏,表演时,拿着木偶的艺人躲在小舞台后头,操控着木偶在台前做着生人的动作,和平常的舞台不一样,傀仔戏舞台前面也摆有椅子,但除了一些年事已高的老人,几乎不会有人坐在上面看戏,即使有不懂事的小孩跑过去也会有大人连忙制止。
在当地,傀仔戏是唱给庙里的神仙还有鬼魂听的。
流年坐的地方刚好就在傀仔戏舞台的后头,正吃着早餐的时候,有人喊了她。
“小姑娘,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我拿钉子加固这里。”
闻言,流年拍手扫去手上的面包屑,把怀里的小五放在了推车干净的地方,就过去抬手扶住了那舞台的顶部木梁。
她旁边坐着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人,穿着很厚的衣服,正在闭眼养神。
以前傀仔戏手艺多的时候,一个舞台会有很多人负责,每人负责一个上场的木偶,每人负责自己的音乐工具,但现在因为傀仔戏的艺人已经很稀少,这些年,台后只有一个艺人,同时负责多个木偶的操控与锣鼓音乐的敲响,其中的艰辛,是很多人所想不到的。
还在布置舞台的时候,就有很多小孩在祭庙极其周围四处玩耍了,虽然家里人警告了,但是有些小孩还是往这边的舞台过来了。
这时正在给舞台上红布,大箱子被打开,里面的木偶也露在了外面,有小孩已经蠢蠢欲动,想拿出来把玩。
一只如同枯木一样的手档住了他们的手,那个手艺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虽然有些浑浊但依旧很有精气神的眼睛转着看了一圈这些小孩,并未呵斥责骂,而是低头从箱底翻出了一个“孙悟空”木偶,这也是一只杖头木偶,虽然不如箱子里面的精致,但因为身份是孙悟空,可比箱子里面的更能吸引孩子的目光。
围着的小孩太多了,流年正在帮忙布置红布,没注意到已经有小孩打起了她白猫的注意。
“喵!”
五条悟还在瞌睡,忽然间就被人举起来,而后他睁开眼,垂头和那个小屁孩对上了视线。
被五条悟的蓝瞳吓了一跳,小孩径直把它丢了出去。
“砰!”
五条悟砸在了那个大箱子里头,虽然身下的木偶穿着有些厚实的衣服,但他依旧被那木棍磕得生疼。
他抬头,对上了一张油彩十足的脸,眼睛很标致,描画的人功夫很好,那双眼睛像是活着一样,紧紧地盯着五条悟。
“……”
流年听到这边动静,立即过来把白猫从木箱子里面抱了起来,她和那手艺
人道了歉,毕竟这箱子里头的东西,对手艺人来说,也许比他自己还宝贵。
手艺人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给那些孩子展示木偶人是如何眨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