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他看她的眼神里是充满了恶意的觊觎窥视,像是一条潜藏在暗处的毒蛇,黏腻又恶心。
陈舒瑶搞不懂这种变化的由来,难道是得到了她的身子,就变化这么大?
谢秋白可不知道陈舒瑶想的什么,忙开口给自己找补,“那等我回来给你带,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陈舒瑶想也没想就答。
“噢,那我自己看着办吧,”谢秋白犹豫,开始后悔不该傻不拉叽的一下把五百全给陈舒瑶,好歹要留点去市里的花费啊。
刚死乞白赖的把钱塞给人家,转脸就又张嘴往外要,这不是多费事嘛,但也只能试探的说,“那我去市里学习,你打算给我多少钱?我兜里可是一分钱也没有了,不信你搜。”
说完犹觉得不够,生怕陈舒瑶跟她妈一个属性,不愿意一次多给生活费,嫌弃他不会规划乱嚯嚯,忙补充道,“正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不一定有什么事呢,多带些钱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是应该的,你说对吧?”
第12章
说了半天,没等到陈舒瑶的回音,谢秋白伸脖子去看,她坐在炕上低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牵扯到生活费的多少,别扭不别扭的瞬间被谢秋白抛之脑后了,这可是关乎着生存和温饱的大事,丝毫不能轻忽,必须认真对待。
谢秋白想申请多拨款的意愿十分之强烈,无数次经验告诉他,生活费少,吃土到饱。
他“蹭”的一下窜到陈舒瑶对面,趴在桌子上,好言好语的给她摆事实,讲道理,“这人啊,出门在外,没钱是万万不行的,俗话说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大英雄都会被没钱难倒,何况我等凡夫俗子,所以咧……”
“钱给你,我不稀罕!”陈舒瑶猛的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炸毛的猫,气势汹汹的怒视着谢秋白,“出去学习每天都有补贴,根本不用带钱,你后悔了不舍得就直说!”
“诶,我不知道啊这……”谢秋白没想到又把人整生气了,瞬间怂了,但钱就扔在自己手边,动动手指就能碰到,这么近的距离,这不是在诱惑口袋空空,贫穷的他嘛。
谢秋白是那种经受不住诱惑的人吗?他当然是了,他伸出蠢蠢欲动的两根罪恶小手指,夹走了一张大团结。
“我就要一张,”谢秋白把剩下的大团结推到陈舒瑶面前,一脸壮士断腕的决然,“剩下的你收着吧!”
那表情,就跟割他的肉似的,别提多舍不得了,正生气的陈舒瑶差点被他逗笑,到底忍住了。
谢秋白已经开始后悔把钱全交出来这件事了,他脑袋是秀逗了吗,怎么就忘记曾经没钱花的苦,好歹给自己留点私房钱啊,也不至于这么可怜兮兮。
唉,大约他也是上辈子被爹妈姐姐管习惯了,猛的一下成为了这么多钱的主人,还愣是不适应了。
多么痛的领悟啊,可惜明白的太迟了。
晚饭吃的是蒸鱼、煮土豆和疙瘩汤,好在有辣椒酱,谢秋白吃了六七个土豆,近半条的鱼,喝了三大碗疙瘩汤,可算吃的饱饱的了。
不知道是因为食材新鲜无公害,还是因为陈舒瑶的手艺太好,亦或是谢秋白一天都没正经吃口热乎饭了,只觉得加了鸡蛋、番茄和青菜叶子的普通疙瘩汤,尤其好喝。
酸爽可口的汤喝完,从胃到心整个人都热乎乎的,谢秋白感觉生活也没有太糟,惶然的心也终于稍微松快了些许。
逐渐寒凉的夜色里,谢秋白去厕所时,在他习惯性走向女字那一侧时,差点被从里边走出来人当成变态后,他终于开始正视身体性别带来的不同变化。
晚上躺在地窝子里的炕上,终于结束一天兵荒马乱的谢秋白,他透过头顶的天窗,看着漫天星河璀璨。
不由开始静下心回想,他曾经对另一半的幻想,或许是有父母幸福婚姻的影响,他对结婚也有过许多美好的憧憬。
他希望他的另一半像爸爸那样就很好,不用多么高大帅气,但一定要温柔顾家又幽默风趣,不能没有柔软的身段,只有易折的自尊。
还要会烧一手好菜,平时可以忙的顾不上做饭,但一定要懂得分担家务。
在周末或节日里的聚会时露一手,给一大家子人做一桌好菜,这样他就可以骄傲的告诉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快乐幸福哒。
可是,她刚刚拿到毕业证,还没来得及牵男生的小手,就穿成了个男人!
现在……谢秋白想,既然每月不用经历生理期,也不用面临曾经害怕甚至恐惧的生育,还不用承受生育所带来的所有风险,那他就去做自己想要的那种男人吧。
谢秋白昏昏然的想着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他这一天经历太过匪夷所思,精神又一直紧绷着,也实在是累了,沾到枕头就开始犯迷糊。
另一侧的陈舒瑶看他果然履约,老老实实的睡觉,没有做什么,也松了一大口气。
把拿出来的剪刀,重又压在枕头底下,她并不相信今天谢秋白说的所有话,就算他给了她那么一大笔钱,她也不认为他改邪归正,变成了个好人。
陈舒瑶读过的书不多,但因从小被奶奶养,后又寄养在姑姑家,她也跟着表姐妹们偷偷看过了一些小说故事。
表姐妹们总是为书中男主角的幡然悔悟感动的一塌糊涂,但她内心里并不相信这种事,就像她的爸爸妈妈,会愧疚的拉着她的手说,是父母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可是,无论她们说的多么声泪俱下,依旧也没有对她,像对姐姐弟弟们那样亲密无间。
当她满怀期待的以为回到了自己家,却依旧像是那个家里的外人,远远的看着她们笑的幸福快乐。
她其实并不想待在姑姑家,就算姑姑家比她家有钱比她家住房条件好,她也不想,她也不想一定要上学,她就想当个可以被妈jsg妈搂在怀里,爸爸生气打骂的普通孩子。
而不是,那个不敢打不敢骂,连说话都需要小心顾忌着分寸的外人。
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谢秋白的突然改变,也是为了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迅速就又会旧态复萌,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流传甚广,不是因为常见,是因为罕有。
人们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是不会那么容易被称颂的。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昏昏欲睡时,安静的地窝子内,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谢秋白猛的一下就清醒了,瞬间睡意全无,他就说好像漏了什么,原来是它们!
这些讨人厌的臭老鼠!
他抱紧那个还没吃的大西瓜,心里瑟瑟发抖,老鼠这种生物真的是又讨厌又恶心啊,它们不会爬上炕吧。
想想谢秋白就觉得害怕又恶心,他侧耳倾听了一下方位,感觉老鼠好像真的在朝炕这边爬,这坑洼不平的土墙,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啊。
感觉悉索声越来越近了,想也没想的,谢秋白举起大西瓜就砸了过去。
“啪叽——”声伴随着西瓜摔碎的清脆咔嚓声,说明这个西瓜真的是皮薄肉脆的大好西瓜一枚。
陈舒瑶也被巨大的声响,以及溅到脸上沁凉的西瓜汁惊醒。
她打开手边的手电筒,就看到被溅了一脸西瓜的谢秋白,正趴在炕边呸呸往外吐西瓜,就很无语。
有了光亮,谢秋白也没那么怕了,他下炕去外间找了一根棍子,问陈舒瑶要来手电筒,把里外间所有能藏老鼠的地方,全给敲打了一遍。
最后看向墙上明晃晃的老鼠洞,一不做二不休,从柴火堆里找了一根粗细差不多的,直接大力戳了进去,堵住了那个老鼠洞。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摔的稀碎西瓜,也没有白白牺牲,竟然砸死了一大两小三只老鼠!
这事总不好让陈舒瑶去做,谢秋白强忍着恶心,手脚冰凉的把死老鼠扔到地窝子外,打算明早再找地方解决。
等他忙活一通,心无挂碍的从又躺下睡觉时,只觉得通体舒泰,睡意如泉涌,可算是可以舒舒坦坦,安安心心的睡个好觉了。
陈舒瑶却有些睡不着了,她发觉,似乎好像大概有可能谢秋白是真的变得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婚礼前收拾房间时,他知道有老鼠,无比厌恶却丝毫不愿意去处理,还想让她去把老鼠逮走。
忆起今天谢秋白说的话,陈舒瑶眼角滚下热泪,她可耻的有一瞬间的动摇了,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再相信一次,这世界上,真的有值得相信,让她依靠的人吗?
第13章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谢秋白睡得四仰八叉,昏天暗地的时候,陈舒瑶早早就醒了,不是睡醒,她是被谢秋白的手脚压醒的。
这家伙在炕上摆了一个大大的大字,他个子高,手长脚也长,这么大喇喇伸展开,几乎就霸占了整张炕。
陈舒瑶抱膝坐了起来,等天开始蒙蒙亮了,公鸡的鸣叫声也此起彼伏逐渐多了起来,直到能听到地面上传来脚步声时,陈舒瑶才从发呆中回神,开始穿衣下炕。
虽是八月,早晨温度还是有些凉的,只穿了短袖,没穿外套的陈舒瑶提着痰盂去公共厕所倒,被一阵风吹的缩起脖子,在门口就碰上了老乡金美娟。
和陈舒瑶脸没洗头没梳不同,金美娟一头卷发梳的齐齐整整,丝毫不乱,衣着也是打理的像是要出门会客。
她凤眼柳眉,是明艳动人的长相,因刚生产完不久,体态有些丰腴,气色不佳,依旧是个一看就让人觉得她不好惹的女人。
看到陈舒瑶,金美娟眼睛一亮,上前拉住她冰凉的手,埋怨,“早上出门也不加件衣裳,你快去,正好没人。”
等陈舒瑶从厕所出来,就拉着她走到偏僻避风的角落,苦口婆心的问,“我昨天教你的,你晚上有没有问你家那口子要家庭花用?
我告诉你啊,那小子手腕上带的表是外国牌子的,值不少钱的。
他口袋里一定是有钱的,你可别犯傻,有苦都自己咽进肚子里,一句话都不说出口的,这样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陈舒瑶手指捏住衣角,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点头说,“我没问他要,他自己给我的。”
“呀!”金美娟眼睛因惊讶睁大,接着就开心的笑了起来,“那看来他还没坏到骨子里,我告诉你啊,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
但你也不能让他兜里多装钱,最多给个买烟的钱就行,听说咱们团场今年还会有一批知青分配过来,人多就容易乱,你看着点他。
诶……要我说,你也根本不用怕他,有什么事,还有团场的领导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心里话,我是真觉得谢秋白不是个东西,他那样逼你,你竟然嫁给他,唉,也就是我前些天不在团场!”
陈舒瑶低头,没有说话。
她知道金美娟都是为她好,可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都一样。
“你们那个的时候,他到底行不行?我昨天怎么听说谢秋白不行呢,真的假的?他要是真不行,你就去指导员那哭去,让指导员给你做主,到时候申请调离咱们团场,去别的团场去,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从新开始就是了。”
看陈舒瑶没吭声,金美娟就止住话头,转而开始八卦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她也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人两口子的事,别人最好别插手。
可是吧,她好歹比陈舒瑶长两岁,两人既是同乡,家庭条件又都差不多,她心疼也理解陈舒瑶,难免就想多看顾看顾。
她早就知道谢秋白那厮看不惯她,也不乐意陈舒瑶和她多接触来往。
这不,昨天早上,那么多柴堆,那混蛋谁家都没动,就专门抱走了她家好多的柴,要不是看在陈舒瑶的面子上,她早骂上门去了。
什么东西!喜欢人家就好好追求,人家同意了,就好好处对象。
可他倒好,他看上人家了,人家不同意都不行,直接毁人姑娘的名声。
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啊,这要是在封建社会,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现在是新社会了,也没比以前变化大到哪去,人的思想还是一样的古老又腐朽。
金美娟看陈舒瑶,也是有股子怒其不争在里边的,要是敢有男人这样对她,她早闹得那男人吃牢饭去了。
什么面子里子啊,那都是服务人的玩意儿,你不在乎的时候,谁也捆绑不了你!
陈舒瑶没料到金美娟这么大胆,青天白日的就问这种问题,脸“腾”的一下,瞬间红成了大红布。
提起地上的痰盂,扭头就要走,“我还要回去做饭,不跟你说了。”
“哎!”金美娟拉住她后腰的衣服,“婚都结了,啥事都做了,害臊个什么劲儿啊,行了,看你这样,我也不用问了。去我家拿点腌黄瓜回去,你也不能顿顿吃土豆子就辣椒酱啊。”
“这还差不多,你赶快回家去吧,你才出月子没几天,还是要少吹风,我去把痰盂拿回家,就去你家找你。”陈舒瑶笑着推金美娟。
“哎呦!”看到陈舒瑶的笑容,金美娟捂住额头,忍不住感叹,“姓谢的何德何能娶了你这么个大美人哦,换成谁,那都不能舍得让你大清早起来倒这埋汰玩意儿。”
陈舒瑶鼻子酸了一下,她哪里有那么好,美也没什么好的,改变不了她被父母抛弃,姑家嫌弃的宿命。
甚至,就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这才招来了好色之徒的觊觎骚扰。
她倒希望自己长得不用多漂亮,能从小得父母爱护,丈夫爱重。
或者就像金美娟这样,性格风风火火,敢作敢为的,厉害的谁都不敢惹,找的丈夫不用能说会道,至少勤快踏实,听媳妇的话,懂体贴心疼人。
陈舒瑶去金美娟家拿了些腌黄瓜蒜薹,轻手轻脚的烧火,煮了稀粥,蒸了昨天剩下的那半条鱼和南瓜土豆。
等食物的香味飘进里间时,谢秋白才悠悠转醒,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着等听到炒菜声再起也不迟,想要再睡一会儿。
可身下丝毫不柔软的床铺,让他总算回归现实,他再不是那个曾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可爱了,他穿越了,还是个男人。
这个事实,让谢秋□□神瞬间清醒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早晨,身体也发生了变化,谢秋白表情仿佛被雷劈了。
他……他该怎么办?
苍天啊大地啊,这题他真的不会啊!
这时候,听到声响的陈舒瑶从外间伸头过来看了一眼,就看到谢秋白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看到她后,仿佛受到惊吓的小母鸡一样,着急忙慌的要护住自己窝里的鸡蛋,那般捂住了自己。
陈舒瑶一声没吭,沉默的扭头回去继续烧火,心想等谢秋白走了,jsg这被子必须要拆一下洗一洗了。
啊啊啊……欲盖弥彰不过如此了吧,谢秋白内心留下宽面条泪,陈舒瑶刚刚不会误会了什么吧,他真的什么也没做,他是清白的啊!
这……这这他是不是该解释澄清一下?谢秋白痛苦的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