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踹过后，那油头粉面的狐狸眼能安分点，谁知丝毫不知收敛。
裴忱透过狭窄的孔隙望过去，启勋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桑瓷弯起眼睛，两人越凑越近，连影子都几乎叠在了一起。
隐隐绰绰间，启勋的侧脸和记忆中的某个模糊影像逐渐重合。
始终混沌的思维一刹那变得无比清明，眼睛被汗腌得又涩又疼，明明在窄小的空间中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烫意，裴忱的后脊却蹿上一股细细密密的寒气。
觉得熟悉吗？当然。启勋跟高中时候的余泽斐，太像了。
倚靠在墙边发蔫的大白菜顿了顿，终是没忍住，扶着摇摇晃晃的菜叶往桑瓷那边笨拙地挪动。
“瓷姐！我刚刚去试了一下，那个投篮的小游戏还比较简单，你可以——哎哟我的妈！”
慌乱间的赵景益胳膊不经意地一打，翠绿的头套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被绊了一跤的赵景益拦腰抱住了一个毛茸茸的圆柱体，视线往上，发现裴忱正低眼看着自己。
『被发现了，伤心的、怒火中烧的、酸溜溜又无可奈何的多余人！』
『哈哈哈想了一万种的暴露方式，唯独没有这种』
『感谢景益，启勋弟弟被少踹一脚哈哈哈』
“不好意思哈裴哥，我刚刚好像踩着你了。”赵景益手忙脚乱地站正，“那个，哥，你头掉了……哎，好像不对，不是你的头，是白菜头。”
“怎么了？”桑瓷听到声音，和启勋一起走过来。
赶在他们过来之前，裴忱扣上搁在一边的棒球帽：“没事。”
“怎么没事啊。”赵景益急切地转头，“瓷姐，你有纸巾吗？裴哥的脑袋也太绿了吧！”
“……”
“也太绿了吧”抑扬顿挫地在空旷的游戏厅内传开。
时刻瞄着里边动静的大爷大妈们闷着头窃窃私语：
“咋这么俊的小伙子还能被绿呢？”
“哎哟哟，真可怜。”
“嚯，还真的绿得很啊，我这边看还有点闪着光呢。”
桑瓷：裴忱被绿了？真的假的，还能有这种惊天大热闹看？
她好奇地去看，果然瞧见裴忱一声不吭地站着，脸黑得吓人。
旁边的赵景益将手里的纸巾团成了皱巴巴的小球：“裴哥，要不我给你擦擦吧？”
不是，擦完就能不绿了吗？！
桑瓷想笑又不敢笑，又一次幸灾乐祸地瞥过去时，惊讶地发现裴忱的眼尾染了一抹颜色：“你的头真绿了？”
裴忱：……？
第17章
“不是，又不是我让你变绿的，那么多人都能帮忙，把我薅进来干什么？”
水龙头开到最大，裴忱将被白菜头套染上的绿色冲掉一些，而后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睛盯着镜中的桑瓷，“你还想绿我？”
水珠顺着颈侧滑落，浸湿冷白的锁骨滚进衣领之下。
桑瓷双手环抱：“如果是指把你咬死，让你因缺氧而脸冒绿光的话，那么是的。”
一声轻笑溢出胸腔。
“所以蒸糕爱咬我，也是跟你学的？”
“……胡说八道，你别血口喷人！”
蒸糕是桑瓷大二的时候从宠物救助站领养的，小金毛刚被带回租住的房子时体质不大好，因此桑瓷除了在伙食上下功夫、经常往来宠物医院外，还花了很多时间带它出门转悠，但蒸糕始终兴致缺缺，不爱动弹。
刚好那段时间陪不同专业的朋友去上了两节公共心理课，两个小时下来昏昏欲睡的桑瓷只记住了什么巴甫洛夫的狗，当晚就学以致用，临时买了个拳击沙包回去。
考虑到黑不溜秋的沙包从狗狗的视角来看并不显眼，桑瓷便想到用什么装饰一下，可什么东西能够激发狗狗撕咬的兴致呢——电视弹出了裴忱代言的广告，桑瓷立刻福至心灵，把裴忱的大头贴打印出来贴在了沙包上，“蒸糕，咬他，咬完有肉干奖励。”
事实证明，训练效果显著，带蒸糕回家的那个寒假，一只金毛跟尾巴上绑了火箭似的，不管不顾地撵着裴忱咬。
见裴忱的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桑瓷也不接着说了，扬了扬下巴催道：“你再不快点我就要走了。”
“后面还有么？”
桑瓷瞄了眼裴忱的后颈，斑驳的墨绿，跟挥了一捧颜料似的。
她坏心眼地抿着唇，摇头：“没了。”
水流被裴忱截断，顺着指尖往下淌，他没来由地转移话题：“后天录制完要不要去看蒸糕？”
“可以，那我到时候把它直接接走。”
裴忱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扯了扯嘴角，侧过头拘了一捧水继续清洗：“再说吧，忘了后天结束后有没有行程安排了……”
桑瓷：“那你问我？”
“事情多了，记性自然跟不上。”裴忱弯唇，“说起来我好像又忘了刚刚问你了没，后面还有没有颜料了。”
原来在这等着呢，桑瓷强挤出一个笑：“哎呀，突然看到你这边还有点没洗掉。”
“哪里？”
桑瓷往手上按了三四泵洗手液：“我帮你吧。”
他慢悠悠地俯低身子：“麻烦了？”
桑瓷敷衍地应：“不麻烦，举手之劳！”就当是在搓猪肉上的质检标了。
“姐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启勋推门而入。
洗手池外守了好几个工作人员，启勋来综艺前，贺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守护桑瓷，驱赶裴忱”作为第一要义，他怕裴忱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费了半天功夫才带着VJ进来，结果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桑瓷看到镜头的那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不会拍到了吧，她宰猪一般的动作……小白花还有救吗？
桑瓷的潦草手法弄得房间内泡沫横飞，裴忱的眼睛被腌得发红。
此刻他将还在滴水的头发随意地抓到脑后，不紧不慢地拉过桑瓷的手腕，将泡沫都冲掉后，朝门口挑衅地笑道：“不用了，有桑瓷在就够了。”
『……哥，我有理由怀疑你脑袋绿不是因为头套掉色，而是公然挖墙脚被揍的』
『又来了，小人得势.jpg』
『完了哥，你完了，我只能说你要在理直气壮当小三的道路上一骑绝尘了』
……
电游比赛分为限时投篮、赛车、拳击游戏pk以及抓娃娃四项比赛，节目组派了三位工作人员出战。
启勋望着站在桑瓷身后不打算离开的裴忱，笑道：“裴哥，你怎么不回自己的阵营里？该不会是想偷听我们的战术吧？”
“回哪里？我们不是一组的么？”
桑瓷：……这人还要脸吗？
之前在娃娃机前试了几次，桑瓷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启勋的技术隔了道壁，于是在分配比赛项目的时候果断拒绝了更适合小白花的抓娃娃，选择了更熟悉的赛车游戏。
无关其他，主要是……200块对于身无分文的他们而言是真的很多啊！再孱弱的小白花也是要吃饭的，何况她还领着三个队友。
前两轮结束，启勋的限时抓娃娃和徐霖的拳击pk都获得胜利，轮到赵景益时，他的小腿肚都在打颤：“姐，如果我不幸失败，你就把我挂二手网站上卖了吧。”
“没关系，尽力就好。”桑瓷安慰，“而且你都说以前打过得分后卫了，应该问题不大。”
赵景益扭捏：“那都是幼儿园时候的事情了。”
徐霖临时指导：“把手部力量控好，稳住，找好节奏。”
“好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技术不精，但游戏嘛，心态也很重要。于是比赛开始前，赵景益将短袖一股脑地卷到了肩膀处，打算让对手看看自己连续练了三个月的肌肉成果，好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结果得意洋洋地扭头后只看到了对手健硕的臂膀。
视线缓缓上移，赵景益感觉脖子都刺刺地酸疼了：“哥，你这体格……真是做后勤的吗？”
工作人员憨笑：“我是新来的，才刚当了两个月的后勤。”
“那以前呢？”
“职业扔铅球的。”
赵景益扭过头，笑得比哭难看：“亲姐，要不你现在就把我挂上去吧，看看能不能趁午饭之前卖掉。”
不出所料，赵景益输得惨烈，走向桑瓷时脑袋都快垂到裤缝线了：“姐，我有罪。”
桑瓷简单安抚了他两句，回头问工作人员：“只比四局，如果2：2打平怎么办？”
“200元的奖励将缩减一半。”
“……”他们一起平分一百块，那不是四个25么！
“准备好了？”裴忱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腕骨处横着一道棕色的编绳，靠着座椅懒声问。
裴狗到底在这装什么？
桑瓷将马尾束高，回应他的挑衅：“来。”
『好熟悉的小白花倒拔垂杨柳既视感，瓷宝up up』
『裴忱，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猪脑子，知道一会儿比赛时要放水的吧？』
『……他知道个屁！！！啊啊啊裴忱你这样时追不到老婆的』
桑瓷玩过手柄操作的赛车游戏，现在突然用方向盘和模拟油门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起步很顺利，一路领跑，但……这不是竞速，而是道具赛啊！
桑瓷抢到的都是什么氮气、丢云雾扰乱对手视线之类的不痛不痒的道具，反观裴忱，攻击性极强——
在第十一次氮气加速时却被裴忱一个瞄准导弹炸飞后，桑瓷的内心已经完全麻木了。
许是接收到她的怨念，裴忱掀起眸子瞥了她一眼。
【导弹炸出来是爱心；十一次了；她怎么才发现】
桑瓷：……
爱什么心，白什么花，管不了了，就算只有二十五块她今天也要炸死裴忱这个二百五！
游戏的显示屏里红光四起，砰砰砰的爆炸声就没断过，三分钟就能结束的两圈路程被两人狂轰乱炸拖到了十分钟都没结束。
“姐姐和裴哥在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想体验一下炸爆米花的快乐。”
“我知道！”
启勋和徐霖齐齐回头望向他。
赵景益双手托腮，眼睛冒着闪亮亮的星星：“瓷姐一定是知道我下周就要过生日，提前放烟花给我庆祝！呜呜，我姐真的好爱我！”
“……”
游戏最终以桑瓷把裴忱的车撞进池塘后顺利冲线结束，四人成功领到200元的额外奖励。
等待补妆的间隙，她看了眼未读消息。
『苏芽』：好消息，你又涨三十万粉丝
她回：『那坏消息呢？』
『苏芽』：【截图】
#裴忱被绿痛苦不已，桑瓷暖心安慰#【热】
#慷慨忱瓷势均力敌，互丢爱心炸弹高调示爱#【热】
#慷慨忱瓷变相官宣！游戏时间13：14惹人注目#【爆】
『苏芽』：现在不止有视频了，网友把你们的结婚证都P好了：）
……
去商场吃饭预算不足，徐霖提议直接买食材回别墅做饭。
第二期节目组提供的住宿风格接近于四合院，不同组的嘉宾各住一方，桑瓷刚进厨房就被启勋挡了回去，三位男生信誓旦旦地称要给她露一手，让桑瓷回避惊喜。
桑瓷无事可做，收拾完房间索性拎着一袋水果坐到房檐下做果茶。
唐溪明打来视频电话时，桑瓷正在切百香果，“瓷瓷！给你看小鹿，真的好乖的！”
一只鹿歪着脑袋靠近，然后对着屏幕嗅了又嗅。
桑瓷不由得露出笑意：“好可爱。”
“对吧对吧！嘿嘿，我们一会儿还可以喂小鹿呢。”
“溪明，可以去那边领胡萝卜。”视频外有个清冽的男声提醒。
“哎！来了！瓷瓷，我要多拿一点儿胡萝卜，可能没办法拿手机了，等会儿回来了再重新打给你哈！”
“没关系，我帮你拿吧。”镜头晃了一下，余泽斐接过了手机，“是正在做果茶吗？颜色看起来很清爽，果然你做什么都很好。”
桑瓷被他夸得不好意思，用勺子掺了点冰块进去：“应该只是看上去还行，我做了很多，给你们都留了一点放到冰箱了。”
“好。”余泽斐的唇畔漾起好看的弧度，“想再看看梅花鹿吗？”
一道人影快速地从背后掠过，桑瓷的侧脸被易拉罐冰了一下、下意识地仰头去找，身后却空无一人。
裴忱已经绕了半圈，单屈着腿挨着她坐下了，“好啊。”
余泽斐的笑容一僵：“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
“我没记错的话，裴老师不是‘多余人’吗？”
裴忱又慢条斯理地将问题推了回去：“是吗，有点忘了。”
气得对面眼尾明显抽了一下，裴忱不急不换地勾唇，倾身凑近屏幕：“桑瓷，你手机没电了，要自动关机了。”话音刚落，就抬手按了挂断键。
跟凭空被塞了一口干草似的，桑瓷拧着眉头看他：“你……”
“你们好像买的都是蔬菜，吃不吃烤肉。”
桑瓷这才发现他手里拎了高高的两摞烤肉外卖：“我……”
日光下，裴忱向她靠近了些，易拉罐被他顺着木板地面往桑瓷的方向推了推。
指尖触到一抹冰凉，桑瓷朝他看去，落入一汪缱绻的眼波，“一起吃饭吧，不用你动，我来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