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启勋调整了话筒的角度,狐狸眼笑得眯起:“我想对几年前的自己说,一定要转来安城读书呀,黎城有什么好待的,来这边还能早点遇见姐姐!白白浪费了好几年光阴……”
裴忱忍住了捂桑瓷耳朵的冲动。
呵,油嘴滑舌,他戏谑地瞥了眼台上,桑瓷上高中的时候你还在小学里甩着鼻涕玩泥巴呢,弟弟。
启勋朝桑瓷遥遥地比了个爱心:“姐姐,不过现在也不晚。希望姐姐天天开心!谢谢。”
赵景益笔杆动得飞快:7.5分,年纪小就是黏人,瓷姐可能不喜欢小奶狗的类型。不过总体看下来比较真诚,应该偶尔可以逗瓷姐开心,而且……
他笔杆一顿,纸张突然投下了两道黑影。
看到裴忱和桑瓷意味不明的表情,赵景益有种爬墙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的羞愧:“那个,哈哈,今天的太阳好圆哦!”
裴忱伸手:“嗯,圆。”
“……裴哥,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裴忱不动,赵景益缩着脑袋,丢下那张纸后瞬间跑没了影。
简略地扫完全篇,裴忱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桑瓷踮脚去看:“什么?”
“菜单。”裴忱敛起眼底的森冷,将纸张叠起装进口袋,“没什么好看的。”
【……小狼狗;小奶狗;我能是什么狗】
第1回 见到有人上赶着求骂的,桑瓷轻蔑一笑:你,纯正老狗逼。
……
最后一位上台的是余泽斐,他先是优雅地行了一个骑士礼,然后有条不紊地讲话:“十八岁的余泽斐,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就如我们常听到的‘不忘初心’,很荣幸地告诉你,未来的你和现在的你在某些方面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嚯,文化人。”赵景益感慨。
裴忱从鼻腔哼出一声冷笑:确实没变,从高中就开始装模做样了,七年过去了,还是这副德性。
他问桑瓷:“什么感觉?”
“就挺好的啊,有点羡慕。”桑瓷想,如果余泽斐的语文水平匀一点给贺慎就好了。
羡慕?
裴忱垮下脸,缓缓转头看向桑瓷,举着的太阳伞又往她那边倾斜了点:“你……”
说到一半突然不做声了,桑瓷疑惑:“我什么?”
“往伞底下站站,想晒得跟他一样么?”
被无辜扫射的徐霖:?
高台上的余泽斐嗓音温润:“只是十八岁的你比起现在缺了点勇敢,所以造成了很多难以释怀的遗憾。如果你可以看到这封信,我希望在开学典礼上,你一定要注意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小姑娘。其实,也许你当时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学业的压力和情感的不开窍让你自己骗过了自己……”
事无巨细地念了三十分钟,在他进行第九次翻页的时候,赵景益眼底的崇拜早已不在,下巴都要耷到脚面上了:哥,还要继续吗?该放饭了啊!
注意到他的异常,桑瓷问:“你中暑了?”
“没有。”赵景益双眼无神,“我就是有点担心泽斐哥渴了,他还有多久结束呀?”
“好像写了十五张纸,应该快了。”
什么?多少?!
赵景益的天塌了。
耳侧传来恶魔低语:“他能得多少分?”
赵景益饿得晕晕乎乎:“负分,主要是我可能活不到泽斐哥讲完的那个时间了。”
『又幸福了哥,挽回了爬墙的cp粉头子』
『哈哈哈裴忱他是真的狗哇』
……
午餐结束,众人迎来了第二ῳ*Ɩ项任务——思绪重叠,和高中的回忆留个影。
导演:“请来抽取属于你们第二个环节的关键词。”
涂层慢慢刮开,“携手共进”四个字出现在镜头面前。
“导演,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在你们最终呈现的影像中,人数必须大于等于两人,只有这一个硬性要求。”导演举起喇叭,“大家选好拍摄的地点就可以出发了!”
人数限制,嘉宾们几乎默认了以分组为单位行动。
陶淑组去了教室,卞苏莹组则是选择了操场。
剩下的人就在原地干瞪眼,桑瓷是想等裴忱选完、自己再挑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裴忱和余泽斐不动,一方面是因为时刻堤防对方偷偷缠上桑瓷,另一方面则想厚着脸皮和她一起拍照。
等了大约五分钟,桑瓷感觉自己憋不过裴忱这个老王八了,“启勋,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避开陶淑姐和苏莹姐选的地点最好,至于选哪里,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大礼堂怎么样?”徐霖目光炯炯,“就是姐姐高一元旦跳舞的那里。”
桑瓷点头:“也行。”
“瓷姐,今天能有幸看你跳白天鹅吗?”
“瓷瓷,你的脚踝没问题吗?”
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在桑瓷的耳边哼哼唧唧,她利落地翻身上台,“只要不长时间地跳舞就不会有问题,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正式的演出了,当初的感觉应该很难再找回来了。”
顶上的大灯唰地一下打开,白光刺眼。
裴忱合上总开关的防护盖,从阴影走到明光下:“也不用一比一地复刻当年的动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舞台都属于你。”
没有精致的妆造,也没有她收到柜子最底下的那条战无不胜的镶钻的芭蕾舞裙,但确实如裴忱所说的,桑瓷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血液里某些因子像是被火苗点燃,而后越烧越旺。
这是她渴望的、日夜陪伴的、征服过的独属于桑瓷的舞台。
她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睛,再抬眸,一双眼睛乌亮亮的:“这么多人,要不我们拍个特殊的小天鹅?”
没有她一个人出风头,让那么多人当背景板的道理。
桑瓷挑了个还算容易的动作:“就Entrechat Six落地后的动作定格吧?我给你们示范一下……”
八个人站成一排,既不会引起争议,又让所有人都有了平等的露脸镜头,桑瓷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无懈可击。
但……偏偏有两个倔骨头坚持要给她送花。
余泽斐:“桑瓷,你看看,这一束是不是跟当年的那捧很像?”
裴忱拆台:“七年了,新的款式都出了一万种了,对比一看明显有些过时了。”
裴忱的花束比余泽斐的大了两圈,配色和包装也确实好看很多。
余泽斐微笑,将花递得更近:“也不需要对比,因为当初的美好回忆,只要存在,就是不可替代的。”
裴忱抬腕,将他的那束压在下方:“人总是会变的。况且,用大红透纱包裹蓝色妖姬,余老师是生怕家里盖房子没有土吧?”
启勋一看这两人又斗起来了,不服输地上前:“姐姐,我也去买花好不好,我也想给你送……”
桑瓷拽着徐霖的袖子,把启勋的嘴堵住了:“不,你不想。”
面前两人愈发执拗,桑瓷妥协:“你们都别拿花,我跟你们分别比个心怎么样?”
裴忱眉峰轻蹙,刚想再贬低余泽斐几句,让她打消和他比心的念头,结果就听桑瓷幽幽地道:“裴老师好像不太情愿的样子,那我还是单独跟学长……”
“情愿。”裴忱下颚绷紧,“不愿意的是他。”
“不会,我相当愿意。”
『笑死,桑瓷凭实力演绎一碗水端平』
『瓷瓷:都别急,大家都有份!慷慨忱瓷吃一口,何至余瓷吃一口,都别饿着!』
『哈哈哈裴忱看着又高兴又不高兴的,姐,你们就是天生一对,把裴忱克得死死的』
摄影师已经就位:“各位请看镜头!”
桑瓷双臂交叉和左右的两人各比了个爱心。
“好的,微笑!对!来,一,二,三,茄子——!”
“子”字落音的瞬间,桑瓷同时抓住两人的手腕一拉,然后自己退后一步完美地站到了小天鹅的队伍里。
合照中,裴忱和余泽斐笑容灿烂,两人指尖相触,比出了个完美至极的爱心。
第25章
“贺慎呢?”
公司没有闲钱雇什么司机和生活助理之类的员工,满打满算就他们五个活人。虽然出自一家公司,但桑瓷作为女生,和启勋他们坐同一辆车被拍到难免引起非议,于是贺慎自觉地揽下接送启勋和徐霖的任务。
启勋和徐霖骑着共享单车的身影逐渐远去,桑瓷轻捏眉心,问道:“他今天早上还说要来接人,又睡过头了?”
“这次你可真冤枉贺总了,他去给你看新房子了,暂时赶不回来。”苏芽握着方向盘,面上喜色尽显,“上次不是大半夜有醉鬼敲错门,把你吓得不敢睡觉么。而且老旧小区隔音差就算了,周围又一直在不分日夜地施工,你现在渐渐的通告多了,也不能总睡不好觉。”
“要搬去哪里?”
“御兰苑。大平层,一梯一户,江景房,小区的安保工作也很到位,我感觉真的很不错。”
岂止是“很不错”?她累死累活拍几个月《晚春渡》的片酬都买不起御兰苑的一平方,贺慎怎么有钱让她住这里的?该不是被人骗了吧?!
脑中闪过各种拐卖人口的案例,桑瓷眉头紧蹙地去掏手机,刚解锁,贺慎那头就打了视频过来:“嗨桑瓷!你看——湖景,露天阳台,还有一个四面全是镜子的舞蹈房。你和苏芽直接过来,原来公寓里的东西先别收拾了,我明天找人一起给你运过去。”
“你回家要钱了?”大少爷想要证明自己,脱离家庭独自开个公司,可惜哼哧哼哧吃了一年苦,实在受不住,所以跟家里缴械投降,解冻了银行卡,这是桑瓷唯一能想到的贺慎一夜暴富的方法,“你这样不就认输了?你还要不要把阿姨的牌位带走了?”
戏曲学院坐落于有江南水乡之名的黎城,桑瓷去报道的第一天,路上十个人有八个都在聊这位黎城太子爷的八卦。
那段时间刚好在看这种类型的小说,桑瓷好奇南北方的太子爷区别在哪,凝神去听时赶路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什么一头张扬的红发啦,是个混世大魔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啦,还有换女朋友的速度跟换衣服没什么区别,情场浪子四处点火啦……
桑瓷听得一头雾水:红发,魔王,点火……这不红孩儿吗?!
说红孩儿红孩儿到,跑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两排黑西服的保镖严阵以待,有条不紊地进行控场,等人清得差不多了,贺慎才架着墨镜吊儿郎当地下了跑车。
跟着了火的小马驹似的,这是桑瓷对他的第一印象。好没意思,她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走,结果没注意,一脚踩烂了贺慎的无人机。
大少爷倒没想象中的咄咄逼人,没有让桑瓷赔偿,甚至还从身边保镖的手里抽了支玫瑰,送给她时轻佻地吹着口哨,喊美人要开心点哦。
桑瓷对他的评价糟透了,什么种马太子爷,进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连续洗了十分钟的手。
贺慎似乎对她印象很深,正式开学后,一进公共课的教室就旁若无人地跟她打招呼,甚至还有挤开人流、要跟她坐在一起的意思,吓得桑瓷当着教授的面逃了课,事后因为被罚写了五千字的检讨,桑瓷对他的厌恶值又深了一层。
后来几天,桑瓷不管是上课还是去食堂,帽子口罩都戴得严严实实,但真的没什么用,贺慎就跟长了狗鼻子似的,三秒不到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准确无误地锁定她的位置,然后眼睛亮亮地黏上她。
经受了小半个月的折磨,两人又同修了散打课,不堪其扰的桑瓷终于抓到了机会,一节课把贺慎撂倒了十八次,下课前还没忘警告他不许再跟着她。
此后的两个月,桑瓷都没有再见到他一次,旁人都在议论大少爷泡妞连课都不上了,只有桑瓷猜测他是不是被自己给打怕了。
事情总是带了点玄学的色彩,某天桑瓷从图书馆回来,老远就看到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蹲在雨里等她:“嗨,桑瓷!”
桑瓷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绕开他,然后就听到贺慎磕磕巴巴的声音:“那个……我是想问问,你之前在学校广场说要赔我无人机的话还作数吗?”
被他气笑了,桑瓷掏出手机:“卡号还有金额都报给我。”
“无人机刚买,一共八万多,我还没用过,要不……你赔我一半怎么样?”
桑瓷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过了,我能走了吗?”
雨水淋得眼睛睁不开,贺慎小声道:“还有我上次送你的那支玫瑰,澳洲空运过来的,你再转100行么?”
“还有呢?你淋雨了,我是不是还要给你药钱和雨伞钱?”
“喝奶茶吗?一食堂好像开了家新店。”
还想问她要奶茶钱?
以为裴忱已经是她见过的最不要脸的人了,没想到人外有人,桑瓷终于正眼看他。
贺慎眼尾通红,颧骨还横了道明显红肿的擦伤。开学那日精致亮眼的发色被雨打湿后显得有些黯淡,发根新长出的一小截黑发也没有去补色,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狼狈。
他咧开嘴笑,不合时宜地冒出个鼻涕泡来:“我说,我请你喝奶茶吧,开心一点,桑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