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人在一起，对余家的公司会是一个质的飞跃，他也会一直对她很好。可惜美好的设想被打破，因为他很快发现，桑瓷的身边总盘踞着一条恶犬，一条不讲道理的、对所有试图接近桑瓷的人都毫不遮掩地释放敌意的恶犬。
裴忱冷硬的声音还在继续：“故作亲昵却仅我可见的朋友圈，刻意让我发现的情人节礼物，在学校里散布一些模棱两可的传闻……我再问你一遍，毕业典礼上的那束花真的是桑瓷送的么？”
怎么样才能让恶犬放弃呢，这着实让余泽斐头疼了很久。
他看多了骄傲的、将自尊心看得高过一切的富二代们，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裴忱也是那样的人。
余泽斐一方面抓紧时间在桑瓷面前刷存在感，试图得到她的真心，另一方面利用各种手段想让裴忱误以为桑瓷对他情根深种、两人已经在一起，使他知难而退，但裴忱也不知道信没信，始终不为所动。
高三的一年很快结束，余泽斐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对桑瓷愧疚和喜欢参半，偶尔脑海中也有放弃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家里的公司没办法让他犹豫。毕业后的余泽斐没了和桑瓷正常接触的理由，就只能持续地靠一些小手段来离间这对青梅竹马，温水里煮青蛙。
期间有过于冒进的时候，被桑家人发现，但以为女儿是真的很喜欢他，只能捏着鼻子警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没想到会遇到后面的事情。
余泽斐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缓缓地笑出声。
阴暗的想法飞快地掠过，他为什么要让裴忱好过呢？但在话要出口时，又想到了桑瓷对裴忱的维护。比起背地里干的阉臜事，其实他那晚在亭子里说的话属实算不上对裴忱的诋毁，可桑瓷仍旧没有犹豫地开口指责他。
最该嫉妒的其实是他，余泽斐突然失去了给裴忱找不痛快的念头：“确实不是。”
“有意思么？”
“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后悔过吗？”余泽斐捏紧的指节又陡然卸力，“但我别无选择。”
不少富家子弟的联姻人选早已定下，基本是高三毕业时走个订婚的流程，然后大学毕业以后直接领证登记。不过这仅限于家底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情况，像裴家和桑家这种顶级的豪门，已经不需要靠联姻这种低级的手段来维持公司发展的稳定。
可偏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裴忱对桑瓷心思不纯，两家人明里暗里也有撮合他们的意思，再加上余泽斐大二的时候家里倾尽一切赌上的中央大厦出了重大事故。
不能再等了。
也没有机会再瞻前顾后了。
余泽斐的父亲结合儿子之前的埋线，下了一记死手，让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桑瓷对家里人擅自插手感情的要挟，彻底断绝了裴桑两家人兴高采烈盼着桑瓷和裴忱在一起的念头。
事情做的很隐蔽，警方后续的调查结果也显示的是意外，在得知桑家私底下花了大价钱派人调查也没有收获的时候，余泽斐的心里卑劣地升起一丝庆幸，还好桑瓷不知道，他还有几乎弥补。
他父亲事发之前只是说会受一点皮外伤，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无数个午夜梦回，余泽斐总能见到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裴忱低笑一声，很轻地挑了挑眉：“别无选择？”
下一秒，高脚凳翻倒。
他一把揪着余泽斐的领子将人按在地上，抬起拳头对着脸挥了过去：“让她疼成那样，也敢提后悔。”
那么大的吊灯生生砸下来，伤口深可见骨，桑瓷小时候最爱美了，脚踝却留了一道长疤痕。
桑瓷也被迫放弃跳舞，她当时有多难过，又有多害怕。
都是无妄之灾，她明明不该承受这些。
裴忱的声音狠戾，拳拳到肉：“在这说你妈的什么废话呢？”
……
桑瓷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完全黑了。
落地灯的暖色光源驱散了对黑暗的恐惧，桑瓷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了一圈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卧室。
黑白的冷色调，书柜上还摆了一张面容青涩的合照。
桑瓷懵了一瞬，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怎么睡在裴忱的卧室里？
“裴忱？”
无人回应。
以他的知名度，要是把桑瓷送去酒店，估计不到一分钟，各大平台都得瘫痪；桑瓷不知道自己醉了是什么德行，但总之肯定问不出大门密码来；裴忱的房子次卧改成了乐器房，客卧又堆满了蒸糕的东西，其实裴忱把她安顿在卧室也能说得通。
但是——
比起大学毕业那次的完全断片，桑瓷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能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她羞愧地捂脸：救命，大言不惭地要背裴忱，结果就那么傻乎乎地被忽悠到他背上去了，还得意地问人家自己走得是不是很稳……
还有脸见人吗？这是会被裴忱嘲笑十年的程度吧？！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摆着的小半杯醒酒茶，桑瓷拿起早已没电关机的手机迅速离开。
裴忱拎着热粥进门。
落地灯的光线在卧室的门扉前停住，还没醒么？他搁下手里的东西，去衣帽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去查看桑瓷的情况。
推开半掩的房门，裴忱勾起的嘴角慢慢压了回去。
床上是空的，手机也拿走了，裴忱大步走了进去，只有自己留的字条还是原封不动地贴在桌角。
手心横着的那道伤口时不时传来的钝痛昭示着一切都是真实的。
桑瓷悄无声息地再一次走了。
裴忱站在床边很久，直到将心底那股汹涌的情绪彻底压下去，才慢慢地俯身，拿着玻璃杯去了洗手台。
会去哪呢？找余泽斐吗？喝醉了之后说的话……还能算数吗？
冷水浇在伤口，裴忱却恍若未觉。
“叮咚。”
电子锁打开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桑瓷牵着蒸糕，有些局促地盯着脚尖：“那个，它今天也有话要跟你说。”
好歹是他把自己弄回来的，怎么说也不能忘恩负义。桑瓷还记得裴忱上次念叨蒸糕不会想他的来着，让他看看狗，高兴一下也行。
水声戛然而止。
裴忱哑着嗓音问：“说什么？”
“蒸糕说……它有一点点想你。”
桑瓷慢慢地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还问你要不要一起散步。”
第64章
第三期的《即刻心动》已经上线一周了，新一期的录制却迟迟没有下文，声称靠嗑cp续命的粉丝们只能自己动手造粮。
整合完了综艺里的糖点，又去用两人从前的古装剧硬生生靠《不见川》原著小说里极少的描写剪了个青篱x周屹的故事出来。
《不见川》未播甚至未拍完就先火了一波又一波，剪辑的视频播放量居然在一天内就破了百万，评论里轻一水的都是哭哭的表情：
『呜呜这be看得我真的心好痛』
『救命！电影能快点拍吗，我真的很想看』
『要答应我，电影里BE了，现实里可不准不美满哦【可怜】【双手合十】』
被神秘boss外派到国外谈业务的贺慎打来视频电话时，恰好看到苏芽在刷这条剪辑。
晒得黑黢黢的贺慎即刻表现出自己的强烈不满，喋喋不休道：“我这边网不好，看新闻一阵一阵的，怎么都在说裴忱要跟你演一部剧了？别告诉我不是谣言。”
桑瓷嗯了一声：“换角色的消息都曝出去半个月了，现在才知道，你的网速能慢成这样？”
“那还真是个天大的噩耗。我这段时间老能梦到大学时候的事情，突然感觉裴忱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桑瓷翻阅剧本的动作一顿。
贺慎的眼神难得精明：“之前那个买手抓饼的装X男就是他吧？”
大二的时候跟随学校组织的话剧团去北方的几所高校演出，最后一站结束时，桑瓷路过裴忱的学校，在大门口站了很久。
要不进去看看吧，可……万一遇到裴忱和那个送他手绳的女生怎么办，描述不出来心里的感觉，但桑瓷潜意识里并不想看见那个画面。
她站的时间久了，连肩膀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贺慎跟剧团里的几个朋友勾肩搭背地过来，看她总盯着一处不做声，笑嘻嘻地过去：“想要就买呗，老师是让控制体重，但你这瘦得一巴掌都能捏死了，还硬饿着？”
“我看的不是小吃。”
“行了懂你意思，等着哈，马上回来。”贺慎不由分说地摆摆手，径直走向校门口支起的手抓饼小摊，“什么最好吃啊……就这个吧，全家福套餐。”
站在小摊跟前，贺慎的眼珠子无聊地四处望，余光瞥见一个大高个往桑瓷的方向去了。
这一年他没少见男的借各种理由往桑瓷身边凑，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但那些基本都会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才敢过来，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把脸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眼睛在外头的打扮。
想必是长得不咋样，只能硬凹氛围感的那种见光死。贺慎纯颜控，当下就替桑瓷把这人给pass了。
他搓着手，时刻瞄着桑瓷那边的动静：“老板你尽量快点哈，我朋友还在等着呢。”
“好嘞。”
裴忱在离她还有半米的地方站定，看着桑瓷冻到发红的鼻尖，蹙眉：“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看看？”
“不用了。”桑瓷见到他别着的志愿者袖章，“你大雪天献爱心？”
“扫雪的志愿活动，缺人，被室友抓来了。”裴忱把校园卡递过去，“我现在走不开，去食堂自己买点吃的，别杵在这了，跟个冰雕似的，好蠢。”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贺慎见人把疑似房卡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拎着热气腾腾的包装袋连忙跑过来，“嘿兄弟，卡收回去！”
他晃了晃手抓饼，故意流里流气道：“啥地位也敢跟我女朋友说话，你瞧见咱的实力了没？”
“你女朋友？”
贺慎昂首挺胸：“当然，不然还能是你这个认识不到两分钟的路人的？”
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以裴忱现在的名气，要是报出名字，估计这一块儿分分钟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桑瓷沉默两秒，跟贺慎解释：“不是，他是我朋友。”
贺慎给了桑瓷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然后挑衅地看向裴忱：“我女朋友的意思是，我是她的男朋友。”
“……”
聒噪的大嗓门。
裴忱轻飘飘的眼神这才施舍般落在贺慎红不红黑不黑的鸡窝头上，随后转身离开。
“看见没，这种爱在大街上骚扰女生的人渣遇到男的就立马老实了。别怕，以后你要是一个人碰到这回事，你就……”贺慎絮絮叨叨地跟她科普防狼拳应该怎么打，然后双手插兜，“吃吧，王老师刚刚打电话了，大巴还有五分钟就能到。”
话音刚落，刚刚离开的人又折了回来。
贺慎低骂了一声：“哎，你还贼心不死了——”
桑瓷手里的巨无霸被抽走，而后又被塞了个更大的过来。
“……？”
裴忱的声音还带着点笑意：“吃这个，四世同堂。”
回忆到此结束。
“加双倍料就比我的‘全家福’猛了是吧，神他妈的‘四世同堂’，他怎么不说‘诛九族’？还顶流呢，能给第一次见面的漂亮女孩递房卡，能是什么正经玩意。”
桑瓷：“现在相信了，你的网速是真的慢到离谱，我和裴忱是发……”
手机另一头的贺慎狠狠地磨了磨牙，打断道：“我说半天把你给漏了！明知道大巴的空调坏了，你那天临走前还把身上的暖宝宝全给他了，到了学校烧到快四十度，魂都冻裂了吧？你这脑瓜子想啥呢？”
“他当时在外面扫雪，北方晚上室外温度低，会很冷。”
“他都那么大一人了，冷了不知道往宿舍跑嘛，你这叫人善被犬欺。”贺慎越想越生气，“我说他上次怎么骂我36了呢，原来是记仇记到了现在。桑瓷，你可千万别如了他的愿，就当个渣女，就不喜欢他，气死他！”
苏芽在一旁凉凉地叹了一声：“恐怕很快就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
苏芽耸肩：“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人前段时间说过‘和他谈恋爱我就是小狗’，哎呀呀，要食言了呢。”
“禁止歧视小狗！”桑瓷抱着剧本往后靠，任由自己陷入柔软的被褥中，“小狗也很可爱的。”
贺慎在大洋彼岸发出尖锐爆鸣：“天杀的！我汇启娱乐的大白菜就这么被偷走了？我不许！！！”
……
十月下旬，第五期的综艺直播终于提上了日程。
和前几期不一样的是，陆续走进房间的只有四位女嘉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