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被他说得满面通红,却是虞幼泱为他解了围,“小唐仙长是为了除魔卫道,一时情急才误伤了我,你怎么这般咄咄逼人。”
这几句踩着陈少微,倒是显得她无比善解人意。
陈少微一噎,只能去瞪燕迟。
真不懂他为什么会看上虞幼泱!
唐元大概也感受到了这两人好像都不是很欢迎他,连忙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符箓。
“说到底是我行事莽撞,这张符是我求师父画的,虞姑娘若不嫌弃,可以收下。”
说完弯腰将黄符双手奉上,态度真诚,让人挑不出错来。
想必这张符箓才是他真正的赔礼。
只不过虞幼泱对符箓这种东西很看不上眼。
她身上的法宝符箓都是她爹爹亲自为她准备的,她爹爹是什么人,修仙界里有几个人画的符箓能比得上她爹爹?
陈少微凑过去看,“你师父画的又如何?我看你这符箓也……”
剩下的话在看清符箓的时候全被他咽了回去。
一张驱邪避鬼的符,并不复杂。
问题是这是张天阶符箓,其中灵力充沛,便是鬼王等级的邪煞也能挡上一挡,在修仙界里也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能画出这样的符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偏偏他师父一阳道人哪样都厉害,就是在画符一术上欠缺了些。
不然也能凭一己之力带动小阳山的经济发展了。
陈少微嘴里的话立刻转了个弯,“也太有诚意了!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
说完像是怕唐元后悔一样,连忙把符箓递给虞幼泱,“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符,千万收好。”
他态度变得这么快,虞幼泱接过后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呼吸都窒了片刻。
这符箓上的笔锋走势竟然和她爹爹的相差无几!
她又仔细看了一遍。
虽然细微处还是有所不同,可连同这画法,都和她爹爹一般无二。
唐元的师父和她爹爹肯定有关系。
她若无其事地把符纸细心叠好收了起来,“那就多谢小唐仙长啦。”
陈少微:“行了,你的赔礼我们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她算是明白陈少微过来干什么了,虞幼泱拦住,“别呀,小唐仙长不如留下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和我讲讲你们师徒一路上的见闻。我受了伤,哪都去不了,正无趣呢。”
她这么说,唐元犹豫起来,“这……”
虞幼泱走到燕迟身边,把他束发的红绳递给他。
“我有点想吃凤梨酥了,你去给我买一点回来吧。”
“……”
又是这样。
好像那个唐元一在,她眼里就只能看见他。
这唐元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她如此对待?
燕迟垂眸看了她片刻,接过红绳,将半湿的长发系好。
“好,我去。”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图个新鲜而已,他不该自乱阵脚。
等她玩够了,自然就好了。
陈少微左右看看,还是不放心燕迟一个人,“我和你一起!”
这两人一走,看着虞幼泱和唐元的任务就落到了计繁的身上,他下意识挺直腰背,如临大敌地盯着唐元看。
唐元干笑两声,终于从这几人的敌意中回过味来,试探着问道:“虞姑娘和刚刚那位公子,是道侣吗?”
走到门口的燕迟脚步下意识一顿。
“你说燕迟么?”虞幼泱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燕迟没再停留,快步离开。
唐元迟疑道:“不是么?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二人身上气息相近,才会……”
虞幼泱没打算瞒他,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我在采补他啊。”
唐元惊愕地看向她。
计繁也没想到小师兄和她还有这样的关系,同样呆愣地看着她。
虞幼泱看向窗外,黯然神伤道:“实不相瞒,我体内自小便有寒气,唯一的办法就是采补别人。”
她语气哀伤得像是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我知道,你们修士对这种事都嗤之以鼻,可我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是说什么也不会采补别人的……小唐仙长,你会因此而看不起我么?”
“当然不会!”唐元郑重道:“求生之法难道还分高低贵贱吗?”
虞幼泱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看上去他似乎并不排斥这件事。
唐元道:“而且我看燕公子的态度,想必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唐元为了安慰她,语出惊人道:“我也是别人的炉鼎。”
虞幼泱:“……”
计繁也被他这句话惊得张大了嘴,“炉鼎?”
是他在书上看见过的那个炉鼎吗?
传闻中专门为他人采补,好增长他人修为的炉鼎?
他有些不好意思,“是,师父将我带在身边之后,每日都会给我喂食他泡好的药酒,好给我调理身体。”
虞幼泱不知该说什么好,“就是为了让你给别人当炉鼎?”
唐元点点头,“师父说,这样都是为了救人。”
虞幼泱是什么样的人?
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她不会再碰,更何况是被别人用过的人?
她面色精彩纷呈,觉得自己真是浪费时间。
不过想到他师父画的那张符箓,虞幼泱又道:“听你这么说,莫非尊师是位医者?”
唐元摇头,“并非如此。”
虞幼泱有心想多问一问他那位师父,“小唐仙长竟然愿意为了师父的话而去给别人当炉鼎,想必你师徒二人感情定是十分深厚了。”
唐元笑道:“是师父将我从邪煞手中救了回来,抚养成人。莫说是给别人当炉鼎,只要师父一句话,我做什么都愿意。”
虞幼泱赞叹道:“听你这么说,你师父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修士了,不知是哪家仙门的高人,他日我路过,也好去拜见一番。”
“师父性情孤僻,不愿与别人往来,至于师门……他从未说过,我也不敢多问。”
“那……不知你和你师父来到此地是为何事?”
唐元心无城府,对虞幼泱毫无防备,几乎是有问必答,“我们此行是要到西河去,曲家与陈家联姻,师父说要去送上一份贺礼。”
“这么巧?”虞幼泱抚掌笑道:“我们也是要到西河去,不如结伴而行吧?一路上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唐元却并未应下,犹豫一番,道:“这恐怕还要问问我师父的想法,若他不愿,我也只能谢绝你的好意了。”
第44章 灵光宝玉7
凤梨酥并不难买, 燕迟很平静地买了一份,看上去并无异样。
他越这样陈少微才越觉得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又说不上来。
连他都能感受到虞幼泱对唐元过分殷勤的态度, 燕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师弟, 你要是觉得难受, 你就哭吧!师兄给你望风。”
憋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燕迟看都没看他,买好之后往回走。
陈少微继续道:“那唐元瞧着也就比计繁大个两三岁,十七八的半大孩子, 肯定威胁不到你的。说不定等过几天虞幼泱就对他没兴趣了。”
见燕迟还是没理他,忍不住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燕迟总算开口, 道:“无所谓,她身边只会有我。”
这话……听着很有正宫的风范。
看上去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唐元的影响。
陈少微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回到客栈, 唐元看见燕迟回来后便拱手告辞, 虞幼泱这次没再留他。
“希望我们能一起去西河。”
唐元点点头, “我会和师父说的。”
她这是打算之后要带上唐元一起走?
陈少微连忙扭头去看燕迟。
燕迟听后,神色并无变化。
“……”
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啊。
感受到他的目光, 燕迟看过去。
“唐元已经离开,师兄师弟不走吗?”
陈少微这才带着计繁回了隔壁。
房间内, 计繁将唐元说的话转述给陈少微。
“炉鼎?”
陈少微“蹭”地一下站起来, “唐元说他自己是炉鼎?”
计繁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是,他亲自说的。”
陈少微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从一开始,虞幼泱就对燕迟态度十分热情,如今热情的对象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唐元, 偏偏这唐元又是个炉鼎。
不行……他要用天眼去看一看这个唐元。
若唐元也和燕迟一样,阳气鼎盛, 那虞幼泱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燕迟往火炉子里跳,就算管不了,提个醒也是好的。
陈少微当下不再犹豫,出客栈向唐元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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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之人,赶起路来脚程都不慢。
燕迟敛了气息,不远不近地跟在唐元身后。
他当然能看出来虞幼泱对唐元很感兴趣。
再感兴趣又怎样?
他会让她身边只有他。
至于其他人,相信没几天她会忘干净的。
从昨夜下到现在的雪终于要停了,入目处处皆是白色,冰冷的寒光闪过,带着杀气的三棱破甲锥浮在空中。
银白色的细长古银锥身像是能和这片雪地融为一体,只有锥身中间缠着的红布带分外醒目。
体内的灵力还有些紊乱,不过没关系,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
他将灵力注入冥光中,冥光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意,锥身兴奋得颤抖起来,隐隐地发出了嗡鸣声。
唐元依旧毫无防备地走着。
蓄满灵力之后,冥光身随心动,离弦之箭般飞快冲了出去。
这样的距离,以燕迟的修为,唐元绝无可能避开。
燕迟要的是一击必杀。
唐元甚至都没能感受到向他袭来的冥光,依旧专心致志地赶着路。
下一刻,唐元身上忽然爆出一阵金光,替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击未成,冥光又飞速回到了燕迟的手上。
唐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向身后看去。
白茫茫的,几寸深的雪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
……错觉吗?
迟疑片刻,唐元从怀里摸出一个珠子。
黄豆大小,透亮的明红色变得黯淡不少。
树后看见这一幕的燕迟瞳孔骤缩,想挣扎,又被身后的陈少微死死按住,就连嘴也被他捂住。
玲珑珠……
那是玲珑珠!
从三千境里出来之后,燕迟就将玲珑珠送给了虞幼泱,并让玲珑珠认她做主……为什么,会出现在唐元的身上!
这玲珑珠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她说过,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偷偷还给他。
可是为什么!
她与唐元也不过才认识了两日,为什么!
杀了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
燕迟剧烈挣扎起来,脖颈上青筋毕露。
奈何方才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灵力,再加上他本身又有内伤,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陈少微的桎梏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调动着体内的灵力,想尽力摆脱陈少微,可是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元离开。
确认唐元不会回来之后,陈少微这才松开手。
燕迟体内气血翻滚,只向前走了两步便跪在地上,一口血吐出,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开出了红色的花。
他勉强撑着冥光,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它送给别人……
陈少微见他还想爬起身去追唐元,气得一脚踹在他肩上。
他厉声问道:“入门的第一天,师父教了你什么?”
燕迟吐出嘴里的血沫,没说话。
陈少微知道他现在安静下来,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杀不了唐元,心中更气,“说啊!”
燕迟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都像是在烧一样,可心又是冷的,手里抓着的雪也是冷的。
“……人心向善,则天地化育;人心向恶,则祸乱横生……”
“不错。”陈少微冷笑一声,“难为你还记得,那我问你,你刚刚是要做什么?”
燕迟抬头,一双眼睛通红,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他。”
“冥顽不灵!既为修者,不求你行善积德,但也绝不能仗着自己的一身修为为非作歹,肆意胡为!你道师父为何迟迟不愿传授给你更高阶的功法,你当真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