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走廊里幽暗且狭小,化妆间按照年级分割开来。在高二化妆间的门口,一个穿着小西服,头发用发蜡打得油光水滑的男生站在人群中间,他的周围围了一群仰慕他的小女生,还有人给他送了一束全是小熊的花束。要知道,在我上高中的那个年代,小熊花束是非常稀有的,并且价格并不便宜。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位学弟,直到有一个女生用很甜的声音叫了他一句“景天”。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他。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我永远忘不了陆景天那张看上去无害、笑起来发腻的脸。
年轻时的陆景天身上有着难得的少年感,他虽然打着油头却一点也不显得油腻,十分礼貌地和“粉丝”合影、聊天,与谁都保持着礼貌的边界感。谁能想到,如此绅士、纯真的少年,有一天也会为了商业利益浸染成杀妻、害命的恶魔心肠。
陆景天成为了我的学弟,对于这样的意外设定我显得习以为常。在原来的时空中,陆景天是与我的过去毫不相干的一个人,我们是经过相亲机构的红娘认识的,而他所谓的对我的“一见钟情”,也不过是想给他的生意找一个律师做“保护伞”罢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冷笑一声。
顾里觉察到了我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耸了耸肩,“看到那个男人手里的鼓槌了吗?他也是打架子鼓的,你的竞争对手,你要小心咯,别让他赢了。”
我自顾自地走进化妆间,用向母亲借用的几样化妆品给自己简单捯饬了一下。明明是很淡的妆容,但在我的脸上却显得非常服帖、自然。果然是十七八岁全都是胶原蛋白的脸啊,看着这张没有皱纹、眼袋,连痘印这种小瑕疵都没有的脸蛋,我不由慨叹年轻真好。
就当我对着镜子臭美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瞥见顾里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也难怪,当年顾里认识的十七岁的唐长安,可是那个连口红色号都分不清楚的大直女,更别提能三下五除二地就画下这样一张完美精致的妆容。
“你什么时候学会化妆了?”
“可能是天赋吧!”我总不至于告诉顾里,现在的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吧!
高三的化妆间里只有我和顾里两个人,这个时候还能为参加音乐节操心的,要么是不学无术的学渣,要么是早已保送大学的学霸。但是意外的是,这两种人竟然对于这样的活动都不积极,反而是我这个摇滚狂热爱好者和顾里这样为了高考加分而努力不休的人成为了为高三争光的唯二候选人。
在化妆间的小电视里,我们能够看到现场比赛的激烈情况。陆景天登台的时候便已经引起了全场女生们的热情欢呼,而他打架子鼓的帅气动作也尽显出了专业性。
“高三组可以准备了!”
催场的志愿者敲开高三化妆间的门时,顾里还在紧张地复习着谱子。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定没有问题。
果然,顾里的功力还是不减当年,虽然他为了备战高考已经两年没有碰过架子鼓了,但是当聚光灯闪烁的那一刻,他就像是鼓神附身一般,拼尽了浑身解数打了一曲激情澎湃的鼓点。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无疑是比赛结束后,老师们宣读组建乐队的名单。由于报名吉他的本来就有限,我顺利当选为乐队的吉他手,而高一的校花学妹江雨婷则成为了乐队的主唱,高二的音乐王子向世豪成为了贝斯手,唯独在宣读架子鼓手时,老师们犹豫了。
由于顾里与陆景天的票数打成了平手,而一个乐队又不可能有两个架子鼓手,所以老师们决定加试一场,重新投票。
重新比赛?顾里的心又悬了起来。
再看陆景天,他似乎一副没有把顾里放在眼里,胜券在握的表情。
不行!就算不是为了和顾里一同参加音乐节的比赛,就算不是为了帮助夺冠拿下高考加分,就算不是为了我和顾里的爱情,我也不能让陆景天那个小子得逞!
“别怕,我有办法。”这句话并不是在安慰顾里,而是我早已想出了一条对付陆景天的妙计。
小样,30岁的我斗不过30岁的陆景天,但是对付十几岁的陆景天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6章 情敌
在评委老师们简单的讨论之后,舞台灯光再度亮起,现场的观众也再度沸腾了起来。
天色渐晚,能留下来观看比赛的本来就是顾里和陆景天的真爱粉,两边的女生似乎自行组成了拉拉队,一边在给顾里加油,而另一边在给陆景天打气。
从阵容来看,顾里t的粉丝气势明显比陆景天弱了很多,毕竟高中三年来,他在大家面前呈现的形象一直都是毫无才艺、只会学习的理科大神,除了物理数学竞赛上会经常看到他的身影意外,其余课外活动他很少参加。
刚刚激情澎湃的演绎让他圈了不少路人粉,尤其是他娴熟的打鼓动作丝毫不输给音乐特长班的陆景天,这让很多同学都刷新了对这位高冷学霸男神的认识。
加试的规则很简单,是考验两个人的创作能力,要求他们即兴原创一段鼓点。陆景天显得成竹在胸的样子,毕竟他是音乐特长班的学生,平时也没少经过这样的训练。而三年没碰过架子鼓的顾里则显得有些慌张,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毫不畏惧地走上舞台,向评委老师们提出了新的规则。
“各位老师,我叫唐长安,是刚刚选中的吉他手。既然乐队里的其他成员已经固定了,架子鼓手也是为了和我们这些成员进行合作的,不如由我弹奏一曲,让两位架子鼓手分别与我合奏,看谁跟我最默契,谁就胜出,你们觉得怎么样?”
老师们面面相觑,看得出来,他们也对这样的比赛方式觉得非常有新鲜感。
“我觉得可以!”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位长相甜美、扎着偏头麻花辫的小姑娘举手赞同。这个人看着有些熟悉,还没等我想起来,她便开始自报家门:“我叫江雨婷,是新选中的主唱,我也觉得,既然架子鼓手是为了要和我们这个团队合作的,自然默契程度的考验更加重要。而且现场演奏的情况也是复杂的,能够跟着主吉他手的节奏随意变换,才是一位架子鼓手应该具备的素质。”
有了这位小姑娘的助攻,几名评委老师也频频点头。
于是,我站在侧台上,这样的位置让我与顾里更方便眼神交流。而且我准备弹奏的曲目是在之前的世界中,我和顾里一起创作的。虽然在这一时空中,顾里并不知道这首歌的存在,但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会有注定,何况我相信我和顾里多年的默契。
当我开始拨动琴弦的时候,陆景天十分娴熟地进入了鼓点,反倒是顾里显得有些不自信。但是这首歌曲的旋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平滑,从第二个节拍开始,复杂多变的旋律便让陆景天找不到规律,鼓点的节奏也乱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给了顾里一个重音做示意,顾里心领神会地从这个节拍接入,很快就找到了感觉,对于我变化的旋律也能得心应手地应对。
胜负十分明显,最终评委老师决定让顾里担任乐队的架子鼓手。我开心地想和顾里进行击掌庆祝,却没想到江雨婷竟然迈着轻巧而可爱的步伐,小跑着蹭到顾里的面前,贴心地撕开创可贴贴在顾里的虎口处。
我这才发现,由于刚才打架子鼓太用力,顾里的虎口已经被鼓槌磨出了红红的印记。
“顾里学长,没想到你不仅学习好,架子鼓也打得这么帅,以后要多多关照咯。”江雨婷模仿着台湾女生的娃娃音,十分甜美地对顾里说道。
这种绿茶女在高中的时候还是非常常见的,那个时候十分流行《流星花园》《公主小妹》这种古早台剧,引来一些女生纷纷效仿。像我这种从不屑于和男生保持亲密距离的直女,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如果是之前,我恐怕会对这种女生避而不及,如果自己喜欢的男生被这样的女孩子吸引,我甚至会陷入自我怀疑和精神内耗。但是现在,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到顾里面前,将江雨婷挡在身后。
“顾里,该回家了,估计这会你爸晚饭都做好了,就等咱俩回家吃饭呢。”我故意将“咱俩”说得特别重,释放出我和顾里每天都会一起回家吃饭,我们住在一起,已经亲密无间同居了的信号。
但是江雨婷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消息是真的灵通,侧开身子绕过我站在了顾里的旁边,仍然用那种标准的甜美微笑看着我说:“你就是顾里的妹妹长安吧,你们兄妹俩是真的默契,刚才我算是开眼了。”
她故意强调了“妹妹”二字,硬生生给我和顾里的关系加上了“伦理”的枷锁,而且特意隐藏了我的姓氏,即便我和顾里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即便我们并不是同一个姓氏,但是好像以“兄妹”相称的两个人就天然被认为不能对彼此有任何非分之想。
“既然你这么贴心,不如帮你的顾里学长把架子鼓收起来吧?”我也不甘示弱,挑衅地看着江雨婷。
她那个瘦瘦小小的样子自然不可能去干这种重活,更何况这种绿茶女大概率只想风花雪月,根本不可能与任何人同甘共苦。江雨婷自讨没趣,尴尬地走了。
当我和顾里搬着重重的架子鼓穿过后台的时候,正撞上准备从化妆间里出来的陆景天。这一时空里的陆景天仍然是富家公子哥,有两三个保安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帮他仔细擦拭着架子鼓的每一个零件。反观我和顾里的狼狈样,一时间分不清楚谁才是赢家。
陆景天看到我们过来,骨子里仍然透露出了一丝不屑和傲慢。趁着我单独出去上厕所的契机,陆景天将我堵在了卫生间的门口。
“唐长安,你是有一些小聪明,这次你帮了顾里,下一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陆景天的语气中带着威胁,这是一种让我十分熟悉的感觉,在我们的婚礼当日,他也曾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
“陆景天,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慨叹,如果今天你没有勇气站出来修改规则,如果你和顾里不是那种关系……今日他还会赢了我吗?”
那种关系,他想说哪一种?虽然陆景天的语气好似在说,我们今天能够赢了他是因为我们“作弊”了,但是他用“那种关系”这样模糊不清的词语来形容我和顾里的关系,我还是非常受用的。
“长安!”不远处传来顾里的声音,我趁机从陆景天的身旁绕过去,来到顾里的身边。
顾里把我护在身后,有些紧张地看着陆景天。
陆景天则故作轻松地一笑:“没什么!顾里,今天你的架子鼓打得很帅,我确实非常佩服,所以想送你一份大礼。”
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根棒球棒,冲着顾里的架子鼓砸了过去,顿时零件飞得满地都是,鼓面也被砸的稀巴烂。我和顾里甚至来不及反应和阻拦,顾里的架子鼓就变得一片狼藉。
“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我想要夺过陆景天手中的棒球棒,却被陆景天推得摔在了地上。
陆景天将棒子丢到一边,随机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保安。三个保安将整理、擦拭好的一套全新的架子鼓推到顾里的面前。
“宝剑配英雄,你的架子鼓打得确实不错,但是听声音感觉鼓点发闷。这套架子鼓是全新的,送给你,就当交个朋友嘛!”
第7章 他不对劲
陆景天竟然这么好心的给顾里换了一套新的架子鼓?
他不对劲!凭我对陆景天的了解,在我和顾里坐在小皮卡上回家的路上,应该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辆大卡车把我们撞翻在地才对,就像婚礼上的那起事故。
但是我和顾里竟然安全到家了。
顾从文对顾里的新架子鼓感到意外,不由夸赞起陆景天的格局,而我心知肚明,这个小子一直以来都是小肚鸡肠的。虽然到了平行时空,很多事情、人物关系都发生了变化,但是大家的性格大体没变。
所以按照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人物改变的只可能是状态、前史,绝不可能连初始的性格设定都变了。
陆景天,这小子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次日来到学校,我便看到陆景天带着黑色的棒球帽,从校门口鬼鬼祟祟地进来。按照他的个性,他不应该趾高气昂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少爷来上学了”?
不知是否出于好奇心,还是本能地犯贱,我丢下顾里便跟在了陆景天后面。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陆景天消失了,等我回过头想要找他,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让我一个踉跄摔在了他的怀里。
“想我了?”陆景天总能一句话让我瞬间破防。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墨镜,我平日里最看不上这种装13的人,尤其还是在校园的环境中。我毫不客气地把他的帽子拽了下来,刚想伸手去拽他的墨镜,却发现陆景天的额头、嘴角都有红绿的淤青,于是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你挨打了?”
陆景天的父亲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封建腐朽思想的“大家长”,在家族里说一不二,尤其是t一家老小都靠着他白手起家打拼的医疗器械公司过活,更是让他养成了“皇帝”的脾气。
我和陆景天结婚的时候,他父亲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了,我只在病房里见过他父亲几次,但已经被那种腐朽的封建思想烦得不行,每每听他唠叨那长篇大论的家规,我都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他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闭嘴,少管老娘的闲事。
没想到,陆爸爸年轻的时候竟然还家暴。
陆景天倒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过两天自己就消了,到时候哥还是大帅哥一枚。”他得瑟地像我挑挑眉,却没想到又扯到了伤口。
我用大拇指重重地按在陆景天淤青的嘴角上,痛得他呲牙咧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温柔一些啊!”
“下次再这么油腻,可就不是按嘴角那么简单了。”
看着他痛苦地揉着被我按疼的嘴角,我也不免心生怜悯,一是因为他送了顾里一套全新还很贵重的架子鼓,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真的讨厌我那个卧在病床上还喋喋不休的公公,也就是陆景天的父亲。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在这一时空里的陆景天能够好好做人,我也可以重新和他变成朋友。
就在这时,我看到江雨婷从楼上跑下来,她直接无视了我和陆景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表情我秒懂,少女怀春,不似我与顾里这种心照不宣又小心翼翼的情愫,反倒像是我初次见到陆景天时的小鹿乱撞,无处躲藏。
她不是才上高一吗?去高三的楼层做什么?
我心生疑惑,但也大体猜到了。从前一日见她看顾里时的眼神拉丝,我便猜出了七八分。像顾里这种长相有几分干净帅气,学习顶尖又有写小才艺的直男,在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眼中,那就是天选男友的存在。
“叮叮”,手机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打开QQ界面,发现江雨婷把乐队的成员都拉在了一个群聊里。
“各位学长学姐,还有不到20天的时间就是音乐节的演出了,为了能够拿到更好的名次,我们要抓紧排练咯~排练的时间我会在群里通知大家的。”江雨婷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在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