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将那香囊抛给她,笑道:“这香囊怎么回事,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
姜嫣然更慌了:“我……”
支吾半天,她灵机一动:“是小桃拿错了香料,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竟带着安魂散,我本来是为了你好才做了这枚香囊。”
见她抵死不认,沈南枝笑笑:“那想必之前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叫春杏传话之前,姐姐却劝我认错认罪,迫不及待地帮我坐实罪名,也是为了我好?”
“既如此,反正咱们还在长公主府门口,不妨再进去找长公主做主,将今日之事彻查下去,也好洗清姐姐今日冤屈,如何?”
今日姜嫣然根本就不冤,她洗不清!
更何况,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能出现在七皇子面前?
“不!还是不要了!”
姜嫣然潸然欲泣,越发可怜道:“好妹妹,事已至此,就不要再闹下去了,对镇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好,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沈南枝不说话,冷眼看着她演。
姜嫣然卖惨了半天见沈南枝没反应,她只得咬咬牙,死死盯着那半截红珊瑚簪子道:“好歹咱们也是表姐妹一场,若舅舅回来知道妹妹为了一根簪子跟我翻脸,还要我赔,岂不会怪妹妹无情无义,六亲不认?”
以前两人也不是没有起过争执,但每次搬出沈南枝阿爹来,她总会让步。
因为她爹君子端方,克己复礼,沈南枝不想叫阿爹失望和为难。
可这一次,沈南枝才不会如她所愿。
甚至因为她这话,她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好啊,既然姐姐说我六亲不认,那我怎好意思叫姐姐失望。”
话音才落,还没等姜嫣然反应过来,沈南枝一抬脚,直接把姜嫣然从马车上踹了下去。
长公主府外都是人,之前花园里闹出来的事情,也早已经传开了,这会儿沈南枝把姜嫣然赶下了马车,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嫣然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就算她慌乱间护住了脸,也磕破了脑门儿,摔得鼻青脸肿。
偏偏这时候,沈南枝打起马车帘子,故意拔高了声音,一脸悲愤道:“姐姐,咱们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你吃了教训还不思悔改,竟还要继续打着用龌龊手段勾搭人的算盘,恕妹妹万不能帮你,我们镇国公府也不敢有你这样的亲戚,省得坏了府里女子的名声!”
话音才落,姜嫣然脸色煞白,连忙惊呼:“我没有!你在瞎说些什么!”
而此时,四下哗然一片。
没有一个人会信她。
他们只相信刚刚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见的。
“什么?这姜嫣然竟然不思悔改,还要叫沈家姑娘替她谋划?”
“肯定又是什么丢人现眼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瞧把沈小姐气的!”
“就是,我之前在门房那边就听说,她在园子里勾引七皇子不成,还被人赃并获,看着挺俏的姑娘,没想到竟然这般龌龊!”
“也心疼我们沈姑娘,这样眼睛揉不得沙的性子,大义灭亲!不愧是出身将门!”
……
四面八方的嘲讽和数不清的唾沫星子直指向姜嫣然。
姜嫣然怒火攻心,竟呕出一口血来,她咬牙切齿:“我没有!是沈南枝冤枉我!”
可是,根本没人会听她的。
趁着姜嫣然被困在这里,沈南枝要抢先回镇国公府,有些事情得先安排下去,省的姜嫣然恶人先告状。
可她的马车才拐过槐树巷,却被人拦住了。
第12章 心疼他
“沈姑娘。”
拦车的竟是萧祈安的亲随流云。
这条巷子离主街较远,因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来往,阿肆也是得了沈南枝的吩咐,为了抄近路才走的这里。
待沈南枝打起帘子,流云才恭敬道:“沈姑娘,我家主子有话带给沈姑娘,过两日的花朝灯会,主子想请姑娘到万宝楼一叙。”
每年的花朝节是京中的一大盛况。
这一天,上至皇室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不会拘着姑娘出门。
白天不仅可以踏春出游,晚上京中还要举办灯会,届时城中还会燃放烟火,万宝楼是最佳的观赏点。
作为京中最大的酒楼,平时都得提前预约,更何况花朝节那日。
沈南枝对这个灯会没有兴趣,更何况前来邀约的还是萧祈安。
她想也不想,直接回道:“倒是不巧了,我那日还有别的事情,还请七殿下莫要见怪。”
说完,沈南枝甚至都不给流云开口的机会,直接放下了帘子。
姜嫣然和姜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沈南枝眼下还没有精力来应付萧祈安。
而且,萧祈安也不是眼下的她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能避,就先避开吧。
沈南枝这般想,可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还没等她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已经停在了镇国公府。
沈南枝才下马车,就看到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装饰简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倒是站在马车边上的那人沈南枝认得。
就是前两日,自她叫人送了平安信去镇北王府之后,王府那边跟过来伺候萧楚昀的侍卫墨毅。
远远看到沈南枝下马,墨毅连忙牵着马儿将马车赶了过来。
旋即,马车帘子被人打起,露出萧楚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来。
比起前两日那毫无血色的模样,今日他的气色好了些许,但看起来依然病弱苍白。
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只一个靠坐在马车上的姿势,也好似一幅名家笔下的泼墨山水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样的人物,仿佛得了造物主所有的偏爱。
他在最意气风发大展宏图的年纪,却偏偏被折断了羽翼,困在这样一副病体残躯之内,越是这样,才越发叫人惋惜,心痛。
不仅如此,京中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没放过他。
有人说他生来不祥,再加上母妃又身份低贱,在他十六岁投身入军营之前,莫说世人,就连皇上也许都没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外敌来犯,他明明用兵如神,力挽狂澜,可除了这镇北王的头衔,剩下的便只剩这一身病骨,和如潮水一般,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世人很快就会忘记当初的英雄,人的劣根性,让他们更乐意将英雄拉下神坛。
他们忘记了他曾誓死杀敌,抵御外寇,只记得他命格不祥,会给身边人带来厄运。
他们不再谈论昔日战神王爷英勇之姿,酒足饭饱议论的却是他可能伤了根基,不能人道,莫说娶妻纳妾,身边甚至连通房婢女都没有,议论他可能孤独终老,从此绝后。
可即使被这些恶意裹胁,眼前的人依然温润从容。
萧楚昀看向沈南枝,神色温和,声音如暖玉:“之前承蒙姑娘相救,这两日在府中也多有叨扰,日后若有能帮得上忙的,沈姑娘可差人送信到镇北王府。”
原来,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等沈南枝回来同她道谢之后再离开。
沈南枝忙摆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帮到王爷就好。”
前世若没有萧楚昀,只怕现在她还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皇陵,被棺材板儿死死压住的。
她帮的这点儿忙算什么。
只是,想到之前刘大夫悄悄跟她说的那番话,沈南枝不免有些担心。
他说,萧楚昀的腿上旧疾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救治不及时,还是治疗不当,这才耽搁了病情,以至于留下这难除的祸根。
他虽然也能站立行走,但却坚持不了多久,寻常人正常的行走,在他这里,却如同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
沈南枝想不通的是,他这般身份,若有伤又怎么可能救治不及时或者救治不当?
除非是……有人不希望他好起来。
但毕竟他们还不熟,沈南枝这也只是猜测,不好贸然开口,只垂眸道:“我这里倒真有一件事想请王爷帮忙。”
见萧楚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过来,沈南枝才继续道:“我有个朋友,身患奇病,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不知王爷可有认识的名医?”
萧楚昀缠绵病榻已久,身边不知道经手过多少大夫,这个问题向他求助,也能说得过去。
而且,这也不算说谎,她眼下确实需要大夫。
萧楚昀想了想,“好,过两日我让他来找你。”
他都这么说了,沈南枝也不好多问,“如此,便先谢过王爷了。”
萧楚昀颔首,放下了帘子。
眼看着他的马车渐远,沈南枝也才收回了目光。
也不知道萧楚昀派来的大夫是谁,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
如果可以,沈南枝想帮他。
“枝枝?”
沈南枝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沈南枝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
那青年常年一身月牙白云锦衣,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端的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正是沈南枝的小舅舅,也是她外祖父唯一还活着的儿子,已经被立为镇国公世子的沈槐书。
“小舅舅!”
看到他,沈南枝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剩下的就只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动容。
虽然是长辈,但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而且小舅舅从来不在她面前端长辈的架子,遇到事情也总会由着她,纵着她。
是比外祖父还要娇纵她。
他之前也被养在江南老宅,跟沈南枝一起长大,前两年才回到京都,两人的感情极为深厚。
因为太过激动,沈南枝瞬间红了眼眶。
“小舅舅……”
你还活着,真好。
沈南枝喉头哽咽,将剩下半句话咽了下去。
第13章 沈家人护短
谁能想到,她的小舅舅,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却在一月之后的秋围中被人下药并算计他闯入宠妃营帐,惹得龙颜大怒。
这般如美玉无瑕似的人物,最后却是带着那样的污名和不堪,屈辱的死去。
沈南枝如何不心痛。
“小舅舅……”
沈南枝才一开口,眼泪就跟着滚了下来。
她从小要强,再加上家里人都纵着她,她很少掉金豆子。
可是,自重生之后,她这眼泪却总是控制不住。
看到她这般模样,沈槐书面上原本温和的笑容瞬间凝住,他紧张道:“枝枝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枝枝了?”
沈南枝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意:“小舅舅还不知道我,谁能欺负了我去?我是看到小舅舅太开心了。”
沈槐书伸手,还像儿时那般拍了拍沈南枝的发顶,宠溺道:“是啊,我们的枝枝大王最厉害了。”
从小到大,沈南枝一直都是孩子王。
被他这么一夸,沈南枝都有些不好意思:“既然知道我的厉害,那我和阿娘都回来几天了,小舅舅才赶回来,也不怕我恼了。”
沈槐书虽为镇国公世子,但也在大理寺挂了职,这几日大理寺上下为了彻查江北贪墨案,忙得焦头烂额,他们直接宿在大理寺后堂,连吃饭都是掐着时间的,今日能回家,说明案件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沈南枝想到萧祈安和萧楚昀奉命去江北暗中调查,此次回来,应该是掌握了关键的证据并交给了大理寺。
沈槐书笑了笑:“我倒是也想回来,可实在抽不开身。”
说到这里,沈槐书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镇北王府马车离去的方向:“说来奇怪,镇北王竟然会愿意在咱们家住上两日。”
沈南枝不解:“有何不妥吗?”
沈槐书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他那样的性子,看着温润亲和,但也最是骄傲孤冷,能让他甘愿低头接受旁人的帮助都已经叫人有些吃惊了,没想到回京之后,他不但没有立即回府,还小住了两日。”
沈南枝不由得想起回了沈府之后,她请萧楚昀安心住下养伤的时候,他面上的神情一直都是温和从容的,并无半点儿为难和纠结。
这跟小舅舅说的那个骄傲孤冷的甚至都不会接受旁人帮助的萧楚昀似乎有些出入。
是因为他们沈家的缘故吗?
沈南枝来不及细想,却听沈槐书又道:“听说,你在长公主府里闹了些不愉快?”
沈南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京城的消息传得也快。
她正要解释,却听小舅舅温柔道:“难怪之前红着眼睛,原来当真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这话沈南枝倒不好接了。
她敛眸,“小舅舅不怪我在外丢了镇国公府的风度和颜面?”
沈槐书笑笑:“傻丫头,你性子虽然要强,宁折不弯,但做事却极有分寸,只是姜家老夫人一向爱护你那位表姐,若回头闹起来,我怕你和阿姐受委屈。”
听到这话,沈南枝心窝子一暖,她笑道:“有小舅舅护着,谁还敢伤我们娘俩分毫啊!”
一句玩笑话,沈槐书却加以肯定:“自然。”
沈南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上一世这时候,她已经被姜嫣然算计,一身狼狈地从长公主府回来不说,还背上一片骂名,小舅舅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要带着她去长公主府讨一个公道。
他甚至不惜豁出爵位,也要到圣上面前为她据理力争。
所有人都怀疑她,鄙夷她,只有沈家人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后。
这一世,换她来护住他们。
沈南枝知道小舅舅刚回来,手边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她也不再叨扰他,同他挥手告辞,转身便去了阿娘所住的锦绣园。
阿娘身子骨弱,再加上这一路舟车劳顿,才回来就又病倒了。
沈南枝给阿娘锦绣园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下了令,这几日府里府外任何事都不得往她跟前递,尤其是姜府那边的消息,她都叫人直接拦下送到了她的院子。
她祖母赵氏倒是差人来请了阿娘两次,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给姜嫣然找补,都叫沈南枝以阿娘病着为由给挡了回去。
沈南枝不想阿娘为了这些琐碎事情忧心。
她知道姜嫣然回府之后,必然要来闹上一场,但没想到姜嫣然倒是沉得住气,竟还多等了一日。
等沈南枝看到陪着姜嫣然一起前来的姜清远的时候,才明白过来。
哦,原来这是在等着姜清远休沐这日,一并过来算账。
沈南枝的阿娘自幼便体弱得很,生下沈南枝之后,更是彻底亏损了身子,再难有孕。
就算如此,她阿爹姜时宴也无半点儿怨言,甚至还拒绝纳妾,他从姜家族中抱养了一名失父丧母的侄儿,改了其族谱并寄养在阿娘的名下,就是眼前这位阿兄,姜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