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为何？”
虽是发出了疑问，素清瑶还是迟疑的点头。
云舒缓缓蹲下，为她抚平翘起的裙角，他邀功似的挑挑眉毛，略是压了压阴柔的嗓音，声线微哑又轻柔，“因为，有人盯上你了。”
素清瑶微怔。
“可你……”
到时候别是两人分头落荒而逃吧。
怕伤了云舒的自尊，素清瑶忍住了没说，微低着头对视上那双清润眼眸，她静默一会，失神的盯着眸子里自己的倒影。
宫廷内一阵清越的编钟声响起，那是宫中下钥前对宫人们的提醒。
“萱娘，还要待一会吗？”
云舒轻声提醒她，“宫里要下钥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神，素清瑶眉眼间略带几分羞涩，咬了咬嘴唇心虚的坐起身，最先走了出去。
门外偷听墙角的司库总管转过身，忙掩饰的轻咳两声，指挥起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余光瞥到两人从身边走过，他松出口气。
“三年了…铁树开花，奇了。”
路过的小太监好奇的问：“总管，什么三年铁树开花？”
司库总管笑笑，朝着小太监大腿来了一记拂尘，“去去去，东西都搬完没？”
宫外。
素清瑶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苦闷的看了眼烈日，即使现在到了酉时，烈日还没有落下西山，照耀大地的日光反而比午前灼热。
渐渐地素清瑶走不动道了，背部涔出的热汗几乎浸湿后背衣布。
云舒伸手虚扶着她，“萱娘，我们去下面的小摊歇歇吧。”
空出只手，云舒拿汗巾拭去素清瑶额角冒出的豆大汗珠，眼神含着抹担忧。
素清瑶最是怕热，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一抹得逞的笑意浮现唇角，如昙花一现消失了，云舒私心想要与素清瑶相处久些，点了两碗小摊上卖的凉粉，又是提议去茶楼。
素清瑶不知他的私心，还以为是为她着想。
况且……
素清瑶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茶楼内各路人马都有，适合在那打探名为妙妙香的香料。
环顾人来人往的茶楼内，素清瑶不熟此处，跟在云舒身边一同坐下，楼上高台处一直传来说书人嘹亮的声音。
说书人语气诙谐，故事讲得格外欢乐。
素清瑶听了一会儿，这时，一名小声哭泣的女子左道她身后座位。
女子头戴帷帽，小小声啜泣一声，她解下背的琴，抱着琴向附近的茶客道：“郎君，奴可抚琴一曲……”
那位茶客一脸不耐烦，拍桌烦躁打断女子的话，“哪里来的贱蹄子，滚一边去。”
一勺晶莹剔透的凉粉喂到嘴边，素清瑶张口吃了一小口，朝那女子招手，她温声唤来那抱琴女，“弹你最擅长的曲便好。”
好不容易哄人来茶楼，两人相处时又来了个碍眼的。
云舒眸子微眯，一丝不悦闪过眼眸，到底没说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一碗凉粉。
一曲平沙落雁演奏完成。
二两银子到手，女子感激的向素清瑶致谢，见素清瑶温柔和善，忍不住哭诉起自己的处境。
“奴本是教坊司出身，幸得夫君赎我出来，我这才没了奴籍，不想夫君不知哪得来的妙妙香，用了后性情大变，也不想生计赚钱。”
素清瑶急忙安抚女子，谁知云舒拉住了她，“萱娘，我们管不了，我们走吧。”
“什么管不了……”
云舒压低声音，“萱娘你有所不知，除非她夫君谋财害命，否则难以和离。何况，你不觉得这女子来得太凑巧了吗？”
同为女子，素清瑶实在不忍她受苦。
内心再三思量，素清瑶甩开云舒的手，刚要问个清楚，女子忍住哭声，牵强的笑道：“奴好多了，不用姑娘帮忙，奴只是身边没有个人跟奴说说话。”
说罢，女子不再打扰两人，转身快步离去。
素清瑶转过头，瞪了云舒一眼，扔下他追了出去。
云舒不可置信的看着素清瑶离开，竟还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扔下他。
方才那烦躁的茶客见此情景，他破觉好笑，不由自主发出声嗤笑。
固定在地面的茶桌猛地被掀翻，桌上的瓷器应声摔碎，一地的碎片摔在茶客脚边。
顿时，茶客面上笑意一僵，脸色瞬间青白交错。
刚刚掀了厚厚木桌的人神闲气定，“怎么不笑了？”
茶楼里一切事物仿佛静止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那名茶客捂着青紫红肿的脸，惊恐的逃了。
待那穿着宫装的少年付了茶钱一走，片刻后的茶楼恢复往常的热闹。
追出去的素清瑶叫住抱琴女。
面对素清瑶的好意，抱琴女还是毅然的拒绝她，“姑娘，用不着这样，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可是……”
“姑娘心善世间少有，奴实在不想麻烦姑娘，也不想姑娘为了奴遭受家人的冷眼。”
原来她是这样想……
素清瑶心中更加坚定了帮助抱琴女的想法，她说清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执起女子的双手，“我可是家里的老大，万事我做主，你不用为我着想。”
“这样，你先说说你家里人的情况。”
抱琴女长话短说，交代了她那位夫君用妙妙香后的症状。
“易怒易燥，喜怒不受控制，神经失常……”
素清瑶低声喃喃，低眸略微思索。
这些症状与皇帝一模一样，想必那定是妙妙香。
一路找来的云舒见两人手拉手，他蹙紧眉头，脸上神情一变，走上去轻轻的拽了拽素清瑶衣袖。
“萱娘，我……”
素清瑶一看过来，云舒变了副脸色，眼眸氤氲雾气，眼里含着朦胧的委屈，薄唇轻启说道：“你怎么能扔下我，我一个人在茶楼里，还被人笑话。”
抱琴女默默退出两人中间，悄悄地离开了。
看到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美人脸，素清瑶心软了，她歉声道：“也是我不好，不该扔下你一个人。”
随后素清瑶关心的问了句，“你有没有受到为难？”
云舒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吞吞吐吐，“没、没有。”
素清瑶踮起脚尖，轻揉云舒脑袋，“受到欺负要说出来，知道吗？我替你教训他们！”
安抚好云舒，转过身身边早没了抱琴女的身影，此时天边也蒙上了层灰暗的泼墨色，她带着身边的人，回到了民巷。
亲自送云舒回到厢房内，对方依依不舍的拉住她，低着眼眸可怜的道：“萱娘，不要扔下我好吗？我也是人啊，也会难过。”
云舒慢慢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素清瑶一眼，那双眼眸满含泪水，他眼圈泛红泫然若泣，好不可怜。
素清瑶此刻只觉自己罪恶极了。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为啥云舒又茶上了
安详（躺？
第31章 鬼压床
◎为什么这只鬼一直缠着她？◎
轻轻拍了下腕上那只手，素清瑶眼含抹怜惜，抬手抚摸云舒脑袋，只以为他必是在茶楼受了委屈，愈发的愧疚了。
“我答应你，日后我不会再扔下你一个人。”
莹亮的水光在眸中流转，云舒定定看了眼素清瑶，脸上出现的晦暗神色眨眼消失，在素清瑶眼里，他仍然是副纯然懵懂的样子。
云舒半垂眼帘，墨色的眼睫泛着濡湿的水色，他轻轻点头，压抑着发颤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的‘嗯’了一声。
眉眼间那团朦胧的委屈还是没散去。
素清瑶内心愧疚无比，她柔声的道：“别难过了，是我不好，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
“真、真的吗？”
像意外得到惊喜的孩童一般，云舒眼帘掀起双眸漾出道亮光，他精致眉眼微弯，紧紧抓住素清瑶衣袖。
这番动作像极孩童抓住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糖果。
在得到素清瑶肯定的回复，云舒半眯含笑眼眸，微扬的唇角，浮现一抹不起眼的得逞笑意，他凑近在她耳边说了要求。
话音尚未落下，素清瑶双颊泛起酡红，惊诧的看着满脸期待的云舒。
她犹犹豫豫，思考要不要履行承诺时，云舒脸色落寞，“明明说好的……萱娘难道是哄我吗？”
抿了抿唇，素清瑶还是没有想好。
云舒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带她进了厢房内，也一并合上了房门。
素清瑶回眸一看，房门已经紧闭上了，她要是临时改变主意……
还是怕伤了云舒的心，素清瑶暗暗轻叹一声，也罢，就顺着他吧，谁让自己过分的扔下他。
不自在的坐下，素清瑶有些尴尬，摸了摸身下沁凉的竹席，干巴巴的说起正事来，“对了，绣品需要花费时间精力，不好在短期内挣到钱。”
“我这里有几张菜谱，云舒你改日有空就把这些菜谱卖给那些酒楼吧。”
坐在身旁的云舒轻笑一声，看着她点点头。
身边人目光灼灼，盯着脸上的视线没有一点移开的意思，素清瑶脸更红了，有些手足无措。
两人相顾无言，但距离越来越近，暧昧的氛围萦绕在床榻。
素清瑶猛地低下头，她声若蚊蚋，“我…我做不来，怪不好意思的，还是你……”
散落肩头的一缕青丝撩起，云舒低头轻捻那缕发丝，也不说话，两指轻搓素清瑶那缕发丝，垂下的纤长眼睫掩盖住眼底莫名的情绪。
对方举止优雅，似是摩挲件珍品。
素清瑶红着脸，楞楞看着云舒，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归根究底，原因在自己身上，必须是自己解决。
在内心给自己打气，素清瑶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倾身拉近距离，她清楚的看见对方如雪肌肤，细腻的脸颊，还有眼底淡淡的青黑。
好似一尊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又有点诡异的病态。
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素清瑶抬袖掩唇小小打了个喷嚏，再抬眼对方双目闭上了，眼睫轻轻颤抖着，静坐等待她的遵守承诺。
素清瑶不知哪里放的目光落在云舒唇上。
薄唇只有下唇有气色，像妆后的点绛唇，她慌了神的移开目光，凑过去快速的亲了一口云舒的脸颊，便跳下了床。
“萱娘……”
那是声含笑的轻唤，素清瑶的心狂跳不止，低下头一时不好意思的不敢看他。
“好了，我回自己屋里了。”
扔下这句话，素清瑶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舒指腹轻抚脸颊上微微的湿润，失神盯着素清瑶背影，唇角上扬一抹浅浅的弧度。
是夜。
民巷内一片寂静。
不适的阴冷丝丝缕缕渗透身子，熟睡的素清瑶有感胸口沉闷，有什么沉甸甸的物什压得她喘不上气，一股熟悉的湿冷围绕浑身。
耳边是几声模糊不清的沙哑声音。
素清瑶白日里东跑西走耗光了体力，如今手脚软绵，压根起不来。
唯一尚有的些许清醒被恐慌取代。
是鬼吗……鬼压床？
紧皱着眉头，素清瑶轻启唇瓣，困难的喘着气，吸入的气流充斥着寒冷幽香。
脑中电流提示音不停地响。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处于极度恐慌中，宿主生命值－20，体力值负10】
素清瑶还没来得及骂系统，却没了思绪，只能轻嗯几声呓语，那让人寒毛直竖的幽冷气息彻底包裹住她，很快她便没了意识，坠落无穷的黑暗之中。
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
冰冷的提示音仍在脑中响着。
素清瑶努力撑开眼皮，四周是斑驳破损的墙壁，她仿佛回到了之前的瓦片屋。
杂乱的思绪如同一团打结的丝线，根本理不清。
突然，一张獠牙鬼面出现在眼前。
素清瑶本能吓得发出声惊喘，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浑身颤栗瞪大双目。
她的牙关在打颤，整个人害怕到哆哆嗦嗦。
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似乎是在笑，屋内响起了几声揶揄的笑声。
强撑着回过神，素清瑶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奋起伸手揭开鬼面具。
就快要看到那鬼的真面时，她整个人仿佛是被装在摇晃的瓶中，脚下四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直接将她从那场梦境中摇醒了。
【恭喜宿主成功渡过夜晚，体力值、健康值恢复。】
素清瑶大口喘着气，没有心思在意系统提示了什么，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浑身似是被海水淹没过，一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裙。
睁开眼床边站着个人。
心有余悸的白了张脸，素清瑶浑身僵住。
床边的人一脸担心，素娇娇道：“姐姐，你做噩梦了吗？怎么出了一身的汗……”
温暖的日光照到床边，素清瑶感到丝温度，恐惧感飞快抽离，她捂着头顿了顿，迟钝的点头。
素清瑶思绪凌乱，是梦吗？昨夜是她同意鬼压床了？
为什么这只鬼一直缠着她？是因为她反调戏过他吗？
“姐姐，时候不早了。”
素娇娇出声提醒一句，扶着素清瑶起了床。
恍恍惚惚洗漱，素清瑶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缠上她。
不过这只鬼身上香香的。
素清瑶简单用清水擦了下身子，换好衣裙脚步虚浮出了屋，随着等候在房门口的云舒一同入宫。
经历过昨夜的鬼压床，素清瑶没了精气神，老实的待在扶华殿小厨房中，没了多余的体力在宫中打探消息。
而且她还要赴约跟抱琴女的约定。
而这日，兰心竟又来了小厨房，神色愁虑带给她一个消息。
素清瑶吃惊呆愣原地。
“昨夜莲心自尽了？”
“是啊…清瑶你日后别往中宫那边走了，我听说一名从前被罚去掖庭的宫女重回了中宫，是她说…你昨日尾随莲心，她的死与你有关，皇后娘娘怕是已经对你深恶痛绝了。”
兰心小心翼翼的观察素清瑶神色，拉起她的手，劝道：“清瑶，你是不是在查什么事情？可千万别再追查下去了。”
而后，兰心不放心的又接着道：“在这皇宫内，我们这些奴婢稍有一点错处，便会再也起不来，任人践踏。”
素清瑶坚定的道：“兰心姑姑，这件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得查下去。深宫内苑容不得犯错的奴婢，必有人不满，奴婢也是人，迟早……”
大逆不道的话及时被兰心用手堵住。
兰心紧张的环顾周围，她放下捂住素清瑶嘴巴的手。
“好好好，你做你的事，我不会拦着你，只是…这话万万不能再宫中说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