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你也见过秋歌了,这姑娘性子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你可觉得不喜欢?”
末了苏若琳又怕杨纨玦有压力,连忙补充道:“若是实在喜欢不起来,你尽管跟我说,这事我还没同你父亲和你姨娘说,就是要先问你的意见。”
杨纨玦略微思索了一番,昨日他把令秋歌救了上来,明明在水里的时候她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可是被救上来后就只管看着长姐傻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真傻,傻得可爱。
“我对令二小姐没有喜欢不起来,此事父母做主即可。”
“好。”苏若琳点了点头,“那你先回去吧,我和你父亲姨娘商议。”
待到杨纨玦走后,苏若琳就派下人把杨询和秋姨娘请来。
此时杨询正在柳姨娘的院子里,柳姨娘亲自炒了几个菜,伺候杨询用膳,她已经许久没有和侯爷独处过了,今天这个机会必须牢牢把握住。
于她这个妾而言,一切的利益来源都是主君的宠爱,自从杨询沉迷听戏不着家以后,她也连带着被冷落。
再加上她和苏若琳不和,下人们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差,甚至有时候连秋姨娘都不如。
她必须固宠。
两人相谈甚欢,情意正浓之时,碧月轩的下人进来拜见,说是请杨询去一趟。
杨询问道:“她有什么事吗?”
苏若琳从来就没有主动找过他,也从来没求过他的宠爱,在他眼里苏若琳与其说是妻子,倒不如说是个一起管理侯府的搭档。
下人赔笑道:“夫人说是有大事。”
杨询便放下了筷子:“走吧。”
“等等!”柳姨娘连忙柔柔地喊了一声,“有什么大事不能吃了饭再走吗,侯爷这才吃一半,回头饿着了怎么办?”
面对柳姨娘,下人则收起了笑容:“夫人在院里备了午膳,不会饿着的,柳姨娘不必担心。”
“那让妾身和侯爷一起去吧。”柳姨娘又温情地看向杨询,“伺候侯爷和夫人用膳也是妾身的职责。”
下人皮笑肉不笑:“夫人和侯爷有要事相商,柳姨娘一个妾在旁就不合适了吧?”
主君和主母在一起吃饭,你知趣点的话就应该滚去避嫌!姨娘也是半个奴呢,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柳姨娘后槽牙都咬碎了,却还是可怜楚楚地看着杨询:“侯爷,您说呢?”
“你在自己的院里吃,我有空再来看你。”杨询撂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柳姨娘愣愣地看着杨询离去的背影,直到人消失不见后,终于彻底发疯:“苏若琳!!!”
你个贱人!如今都敢来我院里抢人了!
全然没想过自己也曾经从秋姨娘院子里抢过无数次人。
杨询自是不会知道柳姨娘的发疯发狂,只是当他来到苏若琳的院子里以后,看到秋姨娘竟然也来了,顿时疑惑。
秋姨娘见到杨询随即行礼:“侯爷。”
“不是有大事要谈,你怎么也来了?”杨询有些不满,倒不是对秋姨娘,而是他觉得苏若琳并没有大事,只是单纯骗他过来。
他不在乎这些女人用什么法子争宠,但是他饭刚吃了一半就着急忙慌地赶来,却发现没什么事,那心情自然是不会好。
秋姨娘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时苏若琳便从内间走了出来。
“侯爷和秋姨娘都来了?”
杨询没好气道:“到底是什么大事,专程叫我过来。”
苏若琳含笑道:“有关纨玦的婚事。”?!
秋姨娘瞪大双眼,杨询只觉得莫名其妙:“纨玦如今才十二,现在就议亲也太早了。”
况且纨玦如今只是个秀才,现在议亲能相到什么好人家?等他中了举,及了第,再相看人家才好。
苏若琳没有回应杨询的质疑,而是慢悠悠道:“今日我一早去了北辰侯府,北辰侯夫人对我们侯府的处理非常满意。”
她将令秋歌中意杨纨玦,何夫人也不反对此事的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杨询和秋姨娘都激动坏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姻缘啊!
秋姨娘打心里对苏若琳感恩戴德,北辰侯府那是何等势力,和她儿子结亲以后必定在侯爷的儿子里分量更重,届时对二少爷三少爷继承侯府肯定是很大的威胁。
夫人本可以拒绝的,她身为嫡母能做这个主,可她还是答应了,不仅如此,秋姨娘身为妾其实是没有资格插嘴子女的婚事的,可她还是把自己叫过来了。
秋姨娘再一次觉得自己投靠夫人真是做的太对了。
杨询高兴地连干了好几口茶,又问道:“什么时候下聘礼?媒婆你找好了?”
苏若琳轻笑着摇头:“如今令二小姐对纨玦有意,纨玦也不反对,既然两个孩子有意又何妨再等几年?真到后边两个孩子又不喜欢了还强行将他们绑到一块,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虽然何夫人不计较纨玦是庶出,可咱们纨玦十岁中秀才,今年去秋闱,前途一片大好,若是等纨玦中举及第甚至拜官以后再提亲,咱们侯府脸上也有光,也省得别人说闲话,说咱们高娶。”
最后一句话倒是和杨询不谋而合,他也觉得他儿子这么争气,将来不都是别人家上赶着嫁,北辰侯府这是有眼光。
这时,午膳被送到了,两人边吃边谈,秋姨娘站在边上伺候,偶尔也插上一两句话,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对此苏若琳也没有反对,毕竟这是人家亲儿子的婚姻大事,若是当娘的只能干看着,那着实太可怜了。
如此,秋姨娘对苏若琳更是感恩。
用过午膳,杨询高兴地走了,下人们来收拾席面。
直到前厅都收拾干净了,秋姨娘却还没走,苏若琳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秋姨娘从方才一直在犹豫,此时听到了呼唤仿佛终于下了决心:“妾身求将纨玦记到夫人名下!”?
第28章 陆恒之
◎刘珂羞愧地头都抬不起来了,谁能想到这位真是先生的旧友啊!◎
苏若琳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秋姨娘双手绞着帕子,再开口时眼眶依然泛红:“是妾身出身卑微,给不了纨玦更好的,至少要让他娶妻娶得名正言顺些。”
“何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呢?”苏若琳看向她,“两家都是清白人家,他和令二小姐也你情我愿,你又何必如此?”
秋姨娘咬着下唇:“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若琳当然知道,秋姨娘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庶出,配不上人家嫡出小姐。
为此宁愿把孩子让出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若是把纨玦寄到我名下,那纨玦以后就只能喊你‘姨娘’,你能舍得?”
秋姨娘当然不舍得,可是,她别无他法。
当然,她此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纨玦会成为侯府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就能名正言顺地向圣上上奏请立世子。
诚然纨玦名义上在夫人名下,可这孩子毕竟已经十二岁了,很清楚自己的亲娘是谁,待到纨玦日后继承了侯府,定然会孝敬她。
倘若夫人如先前所言,无意参与夺嫡的话。
苏若琳沉吟了片刻,点头:“我这边同意了,你去找侯爷吧。”
“谢夫人!”秋姨娘道,如果夫人同意这事的话,基本就算是一锤定音了,因为侯爷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她却是如何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的儿子以后再也不是她儿子,不能喊她“娘”了……
苏若琳将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安慰道:“行了,日后在府里纨玦还是喊你娘,我不管,日后当着外人的面注意就行。”
秋姨娘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见苏若琳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只觉得眼里的泪水从悲伤化为喜悦,随后汹涌而出。
“妾身多谢夫人!”
能有这么好的主子,真是她一生之幸!
“我从未为难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苏若琳轻笑,摆了摆手正要打发人走,却见绿俏一脸欢快地走了进来。
从方才起院外边就在窃窃私语,苏若琳问道:“什么事,给你乐得都成朵花了?”
绿俏本来就在憋着笑,如今夫人问起,那话匣子一下子就敞开了。
方才去柳姨娘院里子喊人的那个下人,亲眼瞧着柳姨娘矫揉造作、撒娇卖萌,但是杨询头都不带回地丢下人走了,那个下人特意走得慢些,看到柳姨娘后边鼻子都气歪了!
绿俏描述得绘声绘色,苏若琳和秋姨娘都笑得不停。
“哎哟哟,笑得妾身肚子疼。”秋姨娘捧腹道,“那柳氏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侯爷。”
若说这侯府里边最了解杨询的,非秋姨娘莫属,他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秋姨娘早就把杨询摸得透透的,也因此早就放下了对杨询的真情。
你说他冷漠自私吧,他有时候又愿意哄你开心;可要是真的惹他生气了,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情分。
说白了,他其实根本就没拿妾当过人而已,兴许连奴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喜爱的宠物罢了。
比起侯爷,秋姨娘倒是觉得夫人才更把她们当人,也尊重她们。
如今自己的儿子是嫡长子,将来定会继承侯府,这就够了,至于杨询,那柳氏喜欢,就让柳氏自己稀罕去把。
看她怎么稀罕,才能把这侯府躲过来。
至于那个害人的熏香,秋姨娘早就给儿子换掉了,只等着太医查出问题,到时候看那个柳氏怎么洗白。
想到此,秋姨娘不禁看向苏若琳:“说起来,熏香的那个事,如今过去这么久了,太医可查出问题了?”
苏若琳轻轻摇头:“没那么容易,且再耐心等些时日。”
如今皇帝中毒不治,太医院的太医们怕不是全都在太极宫侍疾,安康郡主能把熏香递上去已是不易,要让太医腾出手来查,等着吧。
先让柳姨娘蹦跶几天,反正她也没些时日了。
秋姨娘是全身心相信夫人的,当即不再追问。
后来去了杨询的院里同他商议改记纨玦的事,杨询自然也是同意的,反正不管嫡出庶出都是他的儿子,秋姨娘和苏若琳都乐意他还拦着干什么。
况且本来他也属意让纨玦来继承侯府,如此一来纨玦成了嫡长子,倒是省的日后儿子们又不服气再争的麻烦。
杨询道:“明日城西外边有个戏班子,我去几天,等我回来就给你请族老。”
秋姨娘解语花地给杨询按着肩膀:“好,不着急,侯爷尽管忙您的事去。”
杨询确实是忙,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走了,只是到了午后,侯府上又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苏若琳听到下人通传的时候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找祝老先生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祝老爷子有什么亲戚朋友,不然又何至于瘸着腿独居?
下人拱手道:“确实是,听守大门的门房说,虽然对方看衣着不像贵族富人,可当时有个人从马车里探出来了头来,看着像刘先生,所以特意来向您通传。”
刘先生还在告假,今日没有来给杨纨玦上课,可是刘先生若是要找祝老爷子也不必这么麻烦。
定是刘先生认识的人来找祝老爷子,那人多半也是个读书人,而且在读书人里至少要和刘先生地位相当。
苏若琳眼神一凛:“去请祝老先生到大门,快去!”
下人跑着去通传,消息传到的时候祝贤盛还在给四个孩子上课,可祝贤盛毕竟在前院,即便是瘸着腿,等到苏若琳赶到大门的时候祝贤盛恰好也到了。
杨纨枫搀扶着祝贤盛,杨纨岚抱着拐,三个人都气喘吁吁的,苏若琳连忙上前想要接替两兄弟,被祝贤盛制止了。
祝贤盛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杨纨岚手里接过拐站直,然后又罕见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审视完自己又从头到脚把两兄弟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才看向苏若琳,示意可以开门了。
苏若琳当即道:“开大门!”
真的很罕见啊!什么人物能让从来不修边幅的祝老爷子在意这么多!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苏若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眼前是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如果实在说哪里不普通,只能是这辆马车的帘子都打着补丁,可就是这么一辆甚至略带寒酸的马车,却让人感觉连车带马都充斥着书卷气。
苏若琳的第一感觉就是,随便掏出一本书来,可能前边拉车的这匹马都比她读的好。
随着打着补丁的帘子被掀开,刘珂先是走了下来,随后他略微一躬身,搀扶着一位和祝贤盛年纪不大的老人下了马车。
苏若琳只觉得自己眉头狂跳,这位,不会是……
那老人在刘珂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来到大门前,看到祝贤盛的那一刻喜出望外:“你这个老祝,真是你啊!”
“你怎么还没死啊。”祝贤盛也是显而易见的高兴,但是嘴也从来没有这么不留情过。
显然对方并没有在意祝贤盛的话语,两个阔别几十年未见的老兄弟激动地抓着对方的手:“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叫上老张来看你啊。”
“这回你也没叫上他啊。”祝贤盛挑眉看向刘珂,“这小子跟你说的?”
刘珂羞愧地头都抬不起来了,谁能想到这位真是先生的旧友啊!
“你一上来就跟我学生兴师问罪是吧!”陆恒之指着他,“我一听说你在这,病都没好利索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走!”祝贤盛当即带着他走进府。
苏若琳默默地跟在后边,小声吩咐下人,把侯府库里最好的茶拿出来,叫后厨那边备好最新鲜的甜点和水果。
她没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不是因为她舍不得,而是她的茶叶早就被祝老爷子搬空了。
等到了祝贤盛的院子里,苏若琳自觉地告退了,临走时笑着说有什么事再知会她。
祝贤盛道:“你前些日子调的那个什么带奶的茶端上来,这老小子嗜甜如命。”
“哎哟,现在不行了,为着这事大夫跟我叨叨了好几遍了。”陆恒之摆了摆手,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也可以尝尝嘛,尝一口,问题不大。”
苏若琳憋笑着下去了,吩咐小厨房去调些少糖的奶茶,这日子厨娘们来回琢磨,也配出了几种没那么甜的。
等到苏若琳走后,陆恒之叫嚷道:“哟哟哟,瞧把你给能的,还指挥起人家侯府主母来了是吧。”
“什么主母,那是我孙女!”祝贤盛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见没,紫檀木的!都是我孙女孝敬我的!”
“真给你牛坏了。”陆恒之其实有点眼馋,他又不做官,教学生也不收钱,虽然学生里边也有贵族子弟,逢年过节送礼物孝敬他,可是哪有人送的起紫檀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