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面前,他很会照顾人,可在其余时候又像个缺爱的小孩,总在不断地寻求她的肯定。他仍然会嫉妒,会费尽心思地用不惹怒她的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而这个时候,蒋萤总会想起他以前还没有学会自控时做过的一系列的冲动事情。
他学会自控是想讨好她,但心里偏偏又很委屈,委屈了又忍住不说.......那样子的确挺可爱的。
陆之奚是个极度敏感的人,但蒋萤也是。
他总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但她又何尝不是呢?
会议结束后,亚美晚上有约,开车提前离开。Leo没有车,在她家里等uber时恰好碰上陆之奚开车抵达。
说好了晚上到,他竟然在下午五点的时候准时在门口停车。
“这么早就到了?”蒋萤开门时有些意外。
“现在天黑得早,五点已经算是晚上了。”他一本正经解释。
陆之奚拎着Jellycat和食材一进门,见沙发上坐着个卷毛意大利男人,明显愣了一秒。
他迅速地调整好表情,跟Leo打了个招呼,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带来的食材拿去厨房后,又走出来叫了声趴在沙发上的小狗。
“nono,过来,别打扰你妈妈和客人。”
卷毛小狗看见陆之奚手里的Jellycat,欢快地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蒋萤把Leo送上uber后回到厨房,立刻听见陆之奚云淡风轻地问:“今天下午只有一个朋友来找你吗?他不留下来吃饭?我带的食材多了。”
“亚美也在,但她提前走了。”蒋萤笑着看他:“Leo留下来吃饭的话,你晚上会哭吧。”
“我才不会为这种事情跟你闹。”他神色稍缓,冷静地说。
冷静的陆之奚在这晚选择了埋头猛干,蒋萤每次想要爬开都被他拖回去。
他每天打网球、进行体能训练而练就的臂力发挥了强大的作用,能轻轻松松地扣住她的腰或腿来回托举。
蒋萤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问了两次“这几年是怎么解决的”,她不希望陆之奚误会自己和Leo的关系,于是供出了卧室抽屉里的小玩具。
说出来后,蒋萤才真是后悔了。
“我的好还是玩具好?”他又在比较。
“......你的好。”
“理由呢?”
陆之奚这会儿说话带上了审问的意思,垂眼注视她的时候,让她恍然想起那天在视频里看见他在工作中的冷酷模样。
但他的声音却又是温温柔柔的,十分具有迷惑性。
蒋萤脑子一糊涂,把倒模的想法交代了。
陆之奚这晚原本是醋上心头,后来是受她在床上的样子所惑,问这些问题半是逗弄半是情趣。
这会儿他听见蒋萤这个奇思妙想,脸上闪过惊讶,然后是若有所思。
可惜蒋萤这时背靠在他的胸膛,没看见他的神情。她稍微回过神来时,就再次被陆之奚掐住了脖子。
亲吻落在耳畔,他轻柔地说:“都听你的。”
什么叫都听我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再次被拖进滚烫的漩涡里。
第二天清晨,蒋萤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熟睡的陆之奚躺在床的另一边,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两片小扇子。
他的鼻梁有轻微弧度,鼻尖微翘,显得很秀气。
蒋萤没忍住,伸出食指抵在他鼻尖,摸了一把。
手感很好。
没想到陆之奚的睡眠很浅,被她这么一碰就醒了,微微睁开眼,手一伸就把她捞进了怀里,将她牢牢圈住。
“要带nono出门散步了。”蒋萤小声对陆之奚说。
“再抱一会儿。”
男人早上有反应很正常,陆之奚这时候也很能忍。
他更喜欢这一刻和蒋萤温存的感觉,无视了自己的反应,将脸埋进她颈项,一边嗅她的气息,一边缓解朦胧的睡意。
蒋萤枕着他的手臂,也静静地躺着,伸出手指继续摸摸他的鼻尖,拨弄一下他的长睫毛。
当指尖落在他唇瓣上时,陆之奚再次睁开了眼,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一口,“好玩儿吗?”
“好玩儿。”
陆之奚温柔地笑了笑,随后毫不忌讳地起身,换上卫衣长裤,去洗手间洗脸刷牙。
“你不要解决一下吗?”蒋萤迟疑地问。
“没关系,它自己会冷静。”他很淡定。
洗漱过后,蒋萤靠在一楼的楼梯口,喝着酸奶看陆之奚给nono穿衣服牵绳。
小狗知道今天又有两个人陪它出去玩,激动得原地蹦跳打转。
家里没有佣人,陆之奚包揽了一切杂事,就连昨天晚上弄脏的床单都是他这位大少爷亲自换的。
他从小都被保姆佣人环绕,许多事情都是第一次上手,又坚决不要蒋萤帮忙,要沉思研究半天才开工。
“装粑粑袋的胶囊在往左第一个柜子的小篮子里。”
她笑着看他忙活。
好在陆之奚在养狗这件事上是熟练工,他很快给nono穿好了衣服,站起身打开柜子,动作一顿。
那柜子里悬挂着一个姜饼人,拥有棕色豆子眼,微笑线条嘴巴和两坨圆圆的小腮红,身体中间有一道裂痕,已经被人用胶水精心地沾上。
它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细细的绳子穿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made by Alex。
陆之奚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小姜饼人,琥珀色的瞳孔和棕色的豆子眼相对,迟迟说不出话来。
“那是以前一个很不冷静的男孩儿偷偷放到我这里的,他会嫉妒每一个接近我的男孩子,然后难受很久很久。”
蒋萤凝视着陆之奚,眼里含笑,“之奚,你觉得他现在还是这样吗?”
陆之奚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笑了笑,“不,他已经学会了按照你的标准控制自己,免得你像以前那样生气。”
“我们两个如果要一直在一起,不仅我要过得舒坦,你也得过得舒坦,不是吗?”
蒋萤认真地看着他,提起了昨晚的事情。
“既然我们现在是重新开始,你可以跟我提要求的。以后我可以约Leo他们在咖啡厅见面,这都是小事儿。有些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不高兴,可以直接跟我说,比如你又偷看我的账号这件事........”
陆之奚听见蒋萤说这段话时,心里很高兴,但等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叫‘又偷看’?”
这个问题一出来,蒋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第66章 小号
蒋萤一共有过两个微博账号, 早年那个小号用来记录心情,注销后才换成了现在展示nono的微博账号。
陆之奚知道自己关注她发nono这个微博账号的事情是迟早会被发现的,大数据的威力足够他解释这件事。
重点在蒋萤话中那个“又”字。
他迅速回忆了姜饼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时他一直在用各种方式监视蒋萤, 的确是从她的微博上看见姜饼人的,如果蒋萤发现了他偷换姜饼人的秘密, 那从中猜测到他偷看这件事也不奇怪。
时过境迁, 他不确定蒋萤是否还在生气, 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观察。
蒋萤抿着嘴没说话,睫毛轻轻颤着, 一言不发,脑子也在飞速转动。
偷看小号这事儿吧,要是掰开揉碎了讲,还是她占理儿, 但没占全。
当年她被陆之奚做的那一系列偏激举动气得不轻, 在冲动之下发了俞斯言送的姜饼人在小号上,之后冷静下来就跟俞斯言道了歉。
这其实是一件小事儿,她当年和俞斯言恋爱分手,都不是因为陆之奚。和陆之奚彻底断联后, 小号也已注销。
过了这么多年, 那时的心情尽数淡化,回过头去看, 记忆都像蒙上了一层纱。
可她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 哪怕这件事里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陆之奚的问题,但也会惦记自己那百分之一的不当行为。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冷不丁揭开, 她有一点儿尴尬。
陆之奚脑子转得快,加上对蒋萤太过了解, 把她脸上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了。
空气死一般的安静,
两人脚边的卷毛小狗仰着头,并不清楚这奇怪的氛围,眨巴眨巴眼睛,发出两声呜呜。
蒋萤忽然听见陆之奚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还没来得及琢磨其中含义,就被他牵住了手。
“走吧,nono还等着要出门呢。”陆之奚温柔地说。
清晨薄雾弥漫,空气湿润,深灰色的地面铺着一滩滩浅水洼。
路边坐落着碧绿齐整的云杉,往西是一大片草坪,几条小道穿行其间,高大的红杉静默站立在边缘。
卷毛小狗被陆之奚牵着,在前面边走边嗅,走在后面的两人也牵着手,但谁也没说话。
他们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坐下,nono在湿润的草地里无忧无虑地玩落叶。
蒋萤脑子里还在把事情条理分明地梳理着,打算等会儿像以前一样,和他好好聊聊,但这时候陆之奚却先开口了。
刚入春的季节,气温还不高,人在张口说话时有白雾逸散,袅袅蒙蒙。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将那块姜饼人做好。已经记不清做坏了多少个,没有你的日子反正也睡不着觉,所以经常从深夜弄到清晨。那时候北京的清晨就和现在很像,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让人感觉很孤独。”
陆之奚的声音轻轻的。
“等做好之后,我又总会想,如果被你发现了,你应该会很生气,会质问我把俞斯言做的那块藏在了哪里。每次幻想到这个场景,我就嘲笑自己忍不住去做错事,活该看你维护别人。
“但等我们没有联系之后,我又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发现,有没有可能明天早上醒来就能收到你的电话,骂我也好,指责也好,我已经很久都没听见你的声音了。”
蒋萤怔怔地听着,转过头去看他。
棒球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他秀挺的鼻尖和白皙的下颌。
陆之奚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明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故意不点出来,只在最后说:“萤萤,你看,你随便做点儿什么,就能很轻易地折磨我很久。”
蒋萤忘了一件事情——虽然她是讲道理的人,但陆之奚从来都不是。
他最擅长抓住他人的弱点,无限放大,为自己争取有利局势。
在这一刻,他成功争取到了一个蒋萤出于心软而主动的亲吻。
在回去的路上,陆之奚告诉她,作为偷看她小号的道歉,他可以把自己的小号告诉她。
到家后,陆之奚给nono擦脚脱掉小衣服,自觉进厨房准备早餐,蒋萤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还真的搜索了一下他的账号。
头像是个泰迪熊,看上去很熟悉,蒋萤把头像放大一看就认出这是她当年送给他的礼物。
但令她更惊讶的还在后面。
陆之奚这个所谓的小号里,其实什么关于他自己的内容都没有,全部是一些旧微博的截图。
他在每一年的相应日期里,都将蒋萤曾经在那一天发过的关于他的微博再发出一次。
不得不说,陆之奚不仅擅长自我折磨,也擅长拿捏人心。
当蒋萤一点点翻看这个小号的时候,他端着做好的早餐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又拿着两个杯子走到咖啡机前。
“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微博呢?”蒋萤看向他。
陆之奚娴熟地启动咖啡机,说:“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是第一个这样夸奖我的人,也可能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已经见过我最糟糕的一面,却还记得我喜欢吃水果配奶酪和蜂蜜的人。”
他从小就拥有很多光环,不乏男女痴迷他的外貌、财富和能力。
但蒋萤是第一个说出“他在听别人说废话的时候,出于礼貌微笑却又偷偷走神的样子很可爱”这种话的人。
咖啡机进入工作中状态,轰隆作响,苦涩漆黑的液体倒入杯中,随即与香甜的牛奶交融,变成温暖的色调。
陆之奚将咖啡杯放在她面前,又补充道:“但也许根本没有理由。”
人可以在自己的爱意里找到因果关系和充分条件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行。
不打算继续在一起的人,能找到一万个无法继续的理由去解释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