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裳看了几秒,不在追问,放下签子,把打包盒整理好递给他:“要不要吃!”
李隅摇头:“不好吃么!”
陈裳:“挺好的,但我现在不太想吃。”
李隅目光落在她脸上,过了片刻,拧了下眉:“不舒服!”
陈裳:“就是有点冷。”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要好一点。从今天下午,陈裳就感觉情绪有点提不起来,好像有人把它揪着,甚至有点累,不过她感觉也还好。
“不逛了,回去吧。”李隅说完牵起她的手揣进口袋里。
“你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之前可还不是这样的,哦~前几天。”她有意逗他,甚至指尖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即使她是笑着的,李隅还是看出来,她的精神气头不高。
“陈裳。”一个陌生又惊喜的声音忽从后面传过来。
两人转头望去。
“我是沈小棠啊。”
陈裳奇怪地看着小跑到面前女人。在惊喜的声音里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名字想起来这个人,还是上回去泠溪,在洗手间里她对这个女人莫名其妙打量的眼神存在些浅薄的印象。对上人了。
“我认识你吗!”
“你不记得了冰市,我小棠,咱们一个学前班,甚至小学还同了一年学呢!”太久远的回忆,有些微胖波浪的女人挤着笑,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一点。自己也清楚这么久远的记忆谁又能想的起来。
陈裳听到冰市时,眉头下意识拧起,脸色微变了变,身边李隅看了女人一眼,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走吗!”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陈裳说完,李隅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往他哪边靠了靠,那双揽着她肩的手带着一股细细的力量,使人无比安宁。
他揽着她离开。
第25章 chapter 25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如果你需要。
―――y的心事簿
陈裳有点难受,回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感冒。
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她一贯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照顾。工作时发狠,一投入进去就忘了时间是常事,一些小病小痛能熬过去就自己熬,实在难受了就裹着衣服独自一个人去医院。她的壳子,没人能进得去,也关闭让所有人一开始进去的路径。没有人比她更倔强的了。
小棠,她想不起来了,可冰市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所有噩梦的地方,她称之为噩梦,尽管不可否认是存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但那些早就被彻底裹挟干净。
像是被囚在深渊里,看不见一点光,摸不到任何出口,仿佛又回到覃泓英抛下她,老陈将她丢给一群债徒,她一个人蜷缩在床底下,听着他们凶狠用脚将门踹开,连呼吸都是恐慌的。身体和回忆都双双压迫着她,让她睁不开眼,陈裳很难受,即使盖着被子还是浑身发冷。
梦里是现实,现实是梦里。她逃不出来,头上起了冷汗。
身体疲惫极了,极度脆弱导致感官敏感,隐约听到敲门声,过了片刻,有人走了进来。额头忽然传来短暂的温暖。
李隅用手反复测了测陈裳的体温。晚上的时候就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到家她直接回了房间就没出来。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不忍敲了敲门,见她躺在床上,一头冷汗,脸色很白,呼吸也重,睡得并不安慰,不知是因为难受还是怎么,眉头微微蹙起。
李隅迅速出了房间,找到家用医药箱,从里面找到退烧药和一支温度计,又去接了一杯兑过的温开水。
有人经过又离开,她还是在原地,没人来找她,没人发现她,她的世界是一整个凛冬。直到,同样的脚步声又出现,这个世界忽然有了一线微弱的光。
陈裳迷迷糊糊被叫醒,疲惫睁开眼,她看见李隅坐在自己床边,房间灯光开着,他同从前一样温润柔和,只是与往常的平静的气质有些不同,有少些急切和焦慌。他这是怎么了
“你好像发烧了。”李隅拆开温度计递给她,却见她不接。
“快测一测,我看看什么情况。”
“阿裳。”他叫她。
陈裳静静地看着他,从怔愣中回来,过了半分钟,身体才做出反应,没什么都没说,从床上靠起来,李隅先放下东西,将枕头靠在她身后。
这一刻的感受很奇怪,想说点什么可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总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的。
面前的人无比真实。
她接过他递来的温度计,一测37.7,低烧了。
“今晚上就不该叫你出来。”李隅将温度计搁一边,微叹了口气,很懊恼,应该早些看出来她不舒服的,大晚上有什么好逛的怎么就把人叫出来了,不只是生病,晚上碰到的那个女人,她和陈裳又怎么了他能够察觉到在听她说完后陈裳状态有点不对。
他不会问,这也不是他应该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秘密,不可道说的,窥探很冒犯。
但他后悔让她生病,后悔让她碰到不愉快的人。他已经自动归结在自己身上。
陈裳觉得好笑,但却笑不出来,身体很虚弱,但看他一副自责的样子,还是笑了:“又不是因为你,白天就有些没力气,是我自己没提防要出来的,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先把药吃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李隅并没有把话听进去,将药扣出来,连同水杯一起递给她。
他起身将她的窗帘都拉紧,这样看起来视觉上也暖和不少。
等她不喝了,站在床边给她细心掖了被角。陈裳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生,心忽然就这样柔软了。
她不会喜欢一个人,谈过不少段恋爱,甚至在别人眼里都称不上是恋爱,她觉得没意思,过不了多久就没意思透了,不过彼此满足一时的情绪价值,总是要丢弃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冷冷淡淡。也就是这么坏。
她觉得李隅不是一个玩得起的人,这一切不在她的考虑之下。但明明是她将他一点点卷进来的。这刻,陈裳想不了那么多,她又不是什么好人,她道德高尚吗高尚个屁,她要是有一丁点道德,就不会一开始心思不正,拉人家上床。当然,自认为也不是。
那就这样好了。
她难受,身体上疼痛折磨的,心里上的也是,童年的阴影蔓袭了一生,忘不干净,也断不干净。
人总是有脆弱的时候,没有谁能够一直强大,所以,脆弱也没关系。我们都要接受自己另一面。可恰巧的是,这个道理,走了很远的路,才渐渐明白。
李隅觉得自己应该走了,转身时忽被拉住手。
他顿了那么一两秒,低头看她。
陈裳:“要不要留下!”
李隅身体滞了一秒,道:“……好。”
这是第三次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与上一次不同,无关乎于性。
陈裳觉得安心,心里也莫名跟着平静下来。头晕晕的,但她忽想到从前的事,声音很轻,此刻问他。
“你还记得去年我们第一次吵架”哦,那是她单方面的吵架。
“记得。”他觉得很折磨,她那天生了好大的气。
“事后没跟你说对不起,那事跟你完全没关系。”
“嗯,我已经忘了。”
“刚刚不是还记得。”
李隅捂了下眼睛,淡笑了下:“好吧。”
他在黑夜里轻轻握住她的手,和带她走时一样有力量:“不管是什么,你不想讲就可以不讲,我也没怪你,好好休息,睡吧。”
没关系。
都过去了,李隅在心里讲。不管是什么,一切终将过去的,夜色无比漫长,安心睡吧。
睡前吃了一遍药,陈裳体质不错,第二天烧终于退了,放轻动作用手探了探她体温,才彻底放松下来。
李隅舒展了下脖子,昨晚睡得并不好,惦记着温度会不会升高,还好,昨晚上一剂药效果挺明显。出来给汤圆添完粮,汤圆大口大口吃着早饭,李隅把它头从猫碗里拽出来,轻轻拍了下它的脑袋,汤圆喵呜了一声,表示:不管,就是要这样吃!徐女士恰好打来电话。
他正有地方想请教,低头看它一眼,有点无奈,遂也作罢了,站起身,将猫粮封好搁在柜子里,问之前在家里喝的红糖姜茶要是没有葱须,是否能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的。
徐女士立马问:“你发烧啦吃退烧药没有楚城冷就多穿点,最近你爸医院里好多感冒来挂号的都是小年轻,不要以为你们年轻人身体就是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好好珍惜,照样比不过我们。”徐女士又开始她那套教训了,她一开口,就没有完的时候。
“你爸上个月给你寄的药,一有啥头疼脑热就赶紧吃上,防患于未然,知道不,要不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李隅边听边从冰箱里挨个找出大枣、红糖、姜各类食材。
“所以,除了葱须还能换成什么!”
“你买的葱人家给你切了!”
“……”李隅关上冰箱门,“我自己回来一起掐着丢垃圾桶去了。”
“跟你爸一样,强迫症,我看你这样到时候想用什么找不到了吧,G,这回就找不到了,你爸上回我就狠狠教训了一次,讲究!”
李隅听到电话里头,两人又上纲上线起来。
“妈!”
“你爸讨人厌,还不让人说,来了来了。”徐女士问,“家里没用完的葱还有吧,切几段葱白也行,别加太多,三四截就行了。”
李隅照做,放所有东西准备好最后熬,先洗手准备早饭。
“你发烧怎么样了要是嗓子疼你就别熬这个了,这个是发烧驱寒喝的,嗓子不舒服,就削个梨子,用雪梨炖,管用。”
“不是我发烧。”李隅挽起袖子。
这就让徐女士稀奇了,瞬间让她意识到自己儿子不得了,是不是谈恋爱了上几回莫名其妙打视频请教她菜单,对,她儿子是从她肚子里生的,八成是谈恋爱了。
电话里又喊,徐女士拍了拍今天休假看报纸的李天成。
“我跟你说你谈恋爱就要注意一点,处处要多考虑考虑人家姑娘感受。”徐女士激动,老李扶了扶眼镜,丢了报纸凑过来,扬声说,“谈恋爱好啊,现在新社会,就是要搞自由恋爱,不像我们旧社会包办婚姻,你要是不谈,到时候老了你自己打光棍!”
这两人,李隅哭笑不得,话跟倒豆子似的,他都还没说什么事呢。
“我没谈恋爱。”
电话那头心冷了几秒:“啊!哦―――”W?
“我在追她。”
“什么!”
“追人行呀!!”铁树开花,恋爱不谈一个,现在要追人了徐女士高兴:“好好好,你那嘴里多一个字都撬不出来,这不得行,现在女孩子都喜欢风趣幽默的,你嘴皮子跟你爸妈都不随,笨得很。”
李隅叹口气,减了声音,将手机放到一边,默默洗起青菜,不知道会说到什么时候,脑子已经自动出现他们嘴里的话在空中飘着,一条又一条,循环似的。等大二十来分钟,电话里头确定没动静了,才擦手捞起来。
徐女士已经挂了视频,并转发:
【如何才能让嘴变甜一点】
【成为优秀男朋友应该做到以下几点。】
【教你只需一分钟,成功get到女生小脾气的源由。】
【注意了,交往五年,女友嫌男友嘴拙没情趣最终导致分手!!】
李隅觉得徐女士也是够了,他有必要发消息告诉她平时应该刷点正常头条,教育热点话题那么多,这些都是骗流量博点赞的。
打下一串字后,看着上面的链接,拇指悬停在上面几秒,把前三条点了收藏。
删了最后一个。
第26章 chapter 26
暗恋的人是胆小鬼,怕你知道,也怕你不知道,最后都淹没在风里。
―――y的心事簿
陈裳从床上起来,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除了闷过一场汗后的身上有点不舒服外,身旁已经没有人,她侧躺呆看着那空处几分钟,跳下床,拿衣服去卫生间冲澡。
出来时,见李隅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汤圆躺在他腿上用爪子玩着他卫衣垂掉下来的绳子。
他倒一点不受影响。小猫实在调皮过分了,他就抬手拍拍它的头。
这猫也是粘他。
“在看什么”陈裳过来走在他身侧。
李隅翻过来,是一本《79件文物里的中国》。
“感觉好些了么有没有什么别的难受!”
陈裳靠坐在边上沙发扶手上,抻了抻脖子:“没有,好多了,小发烧而已,睡一晚上就好了。”
“下次要吃药,有不舒服别一个人扛着,难受也要去医院。”他说得一本正经,还皱着眉,像是对她的态度不满,有点说教的味道。
陈裳笑了一下,伸手拨了下他额前头发:“怎么跟教训小孩似的,我比你大的多。”
“我只比你小四岁。”
“小四岁不是小我可比你多看了这世界四年呢。”
“那也只是四年。”
较劲什么四年怎么他了她大他四岁本来就是事实嘛,这人。
她将小白猫从他腿上拎下来,汤圆:“喵呜!~~喵呜~~~”
“它怎么这么粘人。”
李隅抬手撸了撸它的后脖颈,汤圆乖乖地趴下,似是忘了要回他腿上的事,干脆就窝在原地。
“啧,你也不嫌烦,你看你腿上全是毛。”陈裳瞥了眼汤圆,撇撇嘴,心想,你真是个好家伙,你用的可是我给你起的名字,我没苛待过你吧,也不见你这么待过我。
可别,你来找我,我还不一定理你呢。就天天找他去吧。
“汤圆刚来到家里缺乏安全感是正常的,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李隅轻声说着,将身上的毛拍了拍。
“哦。”陈裳说,“反正它就跟着你呗,走哪跟哪儿,跟长尾巴一样。”
李隅兀自一笑:“那我告诉它去你陈裳姐姐那边,也多多陪陪她好不好”阳光淡淡钻到屋里,他温润得有点过分。
“你叫谁姐姐”她盯着他脸看,“哦~~陈裳姐姐,之前让你叫学姐你不叫吧,原来是喜欢这种叫法。”她挑眉呢喃,又一次学着他的语气重复,“陈裳姐姐。”
李隅脸有些热,眼里写着欲要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解释。陈裳目光落在他那副要张不张的薄唇上面,眸光动了动,下一瞬,弯腰碰了过来。
一触即离。
陈裳坐在扶手上,眼神走在地上一小束阳光,知道他现在在看她,侧了侧头,见他清透缱绻的眸子,她受不了他这个眼神。咽了咽口水,陈裳直接从扶手上下来坐到他腿上,双手攀着他的脖子。
“怕感冒么,我可能没完全好,说不定会―――”
话没说完,就被李隅堵进嘴里。他一旁手按了遥控,阳台缓缓拉上窗帘。他们都在招彼此,身体每一个信息素都在吸引,像一块分成两半的磁石,拼凑起来,最契合,好像天生就要缠在一起,彼此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