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隅下意识握着矿泉水走过去，要了一盒。
“最后几个了，专门留着的咧，转到这还想能不能碰到你。”老婆婆和蔼地笑，帮他装好。
又想起来问他：“前几天我闺女外出回来做给她，她说感觉甜味淡了点，那姑娘觉得怎么样她既然喜欢，味口怎么样需不需再改进一下！”
“桂花和酒香配这个甜度正正好，太过了反而就普通了。”
“行，我本来也这么觉得，总要听听老客人的看法，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隅已经忘了，出于本能反应，买了她喜欢的这家桂花糕，以至于问的时候才想起来，已经不需要了。
他还是按照陈裳第一次的评价给了婆婆见解，提着桂花糕回家，冲了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放着的塑料盒子。
拉开椅子看了半刻，放进冰箱，又决定上楼去，站在她家门口，想起她上回说的话，抬起的手最终没落下去，下楼送给了邻居。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有心避讳，后面很难在遇见一起，没有见过一面。
这样微妙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下月中旬都没能破冰。
陈裳收拾行李出发，等解决完，大概会在那边待几天，这是她这个月第一次碰见李隅。
两人站在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明明没多久的时间，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陈裳往边上让了让，面容平静，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微微动了动，她只希望时间能再快一点，其实已经很快了，只是她莫名觉得不自在而已。
在电梯终于快到达一楼。
“你要走吗”?F
陈裳怔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这是快两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讲话。
“嗯，要回北城。”
他许久没言语，不知究竟在想什么，或者只是随口问一句，镜面上他面色冷峻，神色寻常。
电梯门开了，陈裳多停了几秒，走了。
李隅始终问出口，这是他长久的心病，他总是被随意丢弃的那个。
当他向房东打下那几个字的时候，手甚至不自觉地颤抖。
―――“没有，我并没有收到7楼住户退租的消息。”
第77章 chapter 77
陈裳办完手头上的事情，预计会在这待上三天。
她依旧住在常住的那家酒店，没有回家，准确的来说，这边早就已经没有家这个概念。
陈裳趁这次回来，专门抽时间去看了老太太，除此之外，没做多留。
赵斯年依旧忙碌，但在前一年，他和秦淑结婚了。
原本还挺诧异的，毕竟在陈裳印象里，哥哥常年独来独往，一直没有心怡的人，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也总是一推再推，和秦淑仅仅算半个青梅竹马，十岁的时候她就去了国外生活。当时得知两人要结婚的消息，陈裳着实吃了一惊。
不过想想也并不奇怪，像赵家这样的背景，婚姻向来不由自己做主，更不提赵斯年是家中独子。
秦淑从奶奶哪儿得知她回来的消息，特地还邀她见了一面。
两人约在一家高档餐厅，虽然陈裳并不知道她来见自己的目的，两人私下一直没有多少接触。
秦淑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坐得笔直，吃东西也规规矩矩，是樊诗锦喜欢的类型。
如今再见面，原本的妹妹，想必也要改口了，倒是掉换了个头，有些有趣。
“阿裳姐……”
“不好意思！下意识就这样喊了，妈妈说我可以随斯年叫你妹妹，不过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想怎么叫都可以。”
秦淑有些面露难色，握着叉子迟迟没有下手，陈裳上下扫量她一眼：“要是实在不好决定，跟哥哥同样叫法也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倒是不怎么介意，怎么个称呼都行，更何况，她早就已经暗地里不是赵家的人，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
“好，那我便随斯年叫。”
秦淑不知怎么了，和她待在一起，总会显得有些紧张，自小就是这样，她劝自己放松下来，十分怕在她面前露了怯。
见没什么好聊的，陈裳主动提起关于Euphoria，秦淑自己经营的珠宝品牌，陈裳虽然没怎么关注，但也还接的动话，倒不至于弄的两个人都干坐着。
说实话，她有些搞不懂，秦淑约她这顿饭是个什么意思，说来感情，实在是没多少。
一顿饭吃下来倒是有些累了。
她自是不知道，女人之间的那点小心思，说是不知道，更多的是不关心。
这顿饭原本就这样过去了，不知怎的，赵斯年中途打来电话，是打给秦淑的。
陈裳没参与，听清了几句，他结束了会过来接她们。
陈裳更觉得无趣，这戏她演不下去了，为了打消顾虑，都能体面，她必须还得走完，秦淑确实太敏感了。
陈裳全程没怎么说话，甚至都没有开口，坐在后排只顾玩自己的手机，这个档口，不好打车，就当蹭一趟了。
“回来待几天”赵斯年望了眼车内后视镜，是在跟陈裳说话。
“可能后天就走，这边的事已经解决完了。”
赵斯年淡淡嗯了一声。
“你把我放在附中那条路就行了。”
秦淑侧头：“去那干嘛！”
“闲着没事，打算回学校看看，这个时间点高中应该已经放暑假了。”
她继续问：“不跟我们一起回奶奶哪儿么！”
“不去了，人多了扰她老人家清净。”陈裳点击着消消乐，最后一击通关了，又径直入了下一关卡，“你们去就好，我昨天看望过了。”
秦淑朝边上望了一眼，见赵斯年专心开车，目光依旧静，脸上还有些工作后的倦意，他刚刚见完客户出差回来。
秦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难堪，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从小到大，她在他们之间好像永远属于外人，她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是她多想了。
陈裳从学校后街下来，感到一阵心累，她不喜猜忌，尤其这阵用在自己身上，一饭吃得有点鸿门宴的味道。
也不知秦淑究竟怎么想的。
这顿饭吃的太过奢华，反倒是没怎么尽兴，陈裳迫切想体验碳水的快乐。
学校二路的刘小姐酸辣粉依旧开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周边的店换了又换，饭馆变成文具店，过不了多久被盘成服装店，不过几个月的时光，又换成了眼镜店。
到底最后会成为什么样，你永远不知道。
这条路陌生又熟悉，好在不管变成什么样的，那些回忆永远都被保存下来。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老板娘还记得她，算下来离毕业已经十几年了，她记得当时是一对年轻夫妻，现如今时光一晃而过，他们的孩子已经快初中了。
时间真的不经过。
“你来了啊，见到老熟人实在太开心了。”阿姨特别惊喜，“他们那群人呢”说得是潇蓓儿徐菲蒋城他们。
“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小姑娘可真漂亮，比当年出落的还水灵。”
“他们过得都好。”陈裳忍不住笑说，“不是小姑娘了。”
阿姨伸回向外望的脖子，虽然遗憾，可依旧高兴着，拉着她的手亲切地拍了拍：“我就爱这么叫，不管多少年你们都是小姑娘。”
“诶那对小情侣！”
“您放心，一直谈着呢，说不定哪天就结婚了。”
“那感情好，结婚可一定要邀请我去啊，也算最开始见证了他们这一路了。”
“行。”
阿姨兴高采烈地先回了后厨，陈裳环顾着店内，坐得依旧是上学时常选的靠门进去第二桌。
她拍了张照片发群里，不过一会儿，炸出来一堆人。
徐菲：“你回北城了！”
潇蓓儿：“糟糕回忆杀了，我现在立刻想回去。”
“我记得我们当时常坐这个位置，老板娘特别好，经常多送我们两盘小食。”
徐菲：“老板和老板娘呢怎么样！”
陈裳：“孩子都六年级了。”
徐菲：“哇哇哇。”
蒋城：“这么一想，过了好久了啊，当时还是他们小夫妻刚开的店。”
不知怎的，徐菲忽艾特了李隅，倒是忘了，之前也邀请他进了群。
徐菲：“李隅有没有来过你跟他们一样是附中的，这店在二路，当时可是我们的宝藏饭馆之一。”
陈裳盯着屏幕，他以为他现在不会回的，也忘了他们在同一个群了。
李隅：“来过很多次。”
徐菲：“握手握手！可喜欢这家店的老板娘了，人超级好。”
“还有吴记的糯米鸡，荷塘路的小小姐冰粉，一路骑车过去简直不要太爽。”
李隅：“都去过，有一大段梧桐树，夏天傍晚特别舒服。”
蒋城：“我记得小小姐店很隐蔽的，知道的人特别少，后面听说没几年就关门了，这么一看，咱们几个太有缘了，要是早些认识就好了。”
陈裳翻看他们的聊天消息，拇指在李隅那几条停住，老板娘端粉出来，招呼吃饭了。
这趟出来特别好，好像就是要这么走一遭，突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也是正年轻，本来就正当年轻啊。
陈裳一边走一边想。
说实话，因为寄人篱下，她并不怎么想留在北城，以至于高考报志愿的时候，首先选了楚城的学校，想逃离这里。
但有些记忆永远是美好，不可磨灭的。
学校下面有家唱片店，放得是一首小情歌。
“我爱过的人，看过的黄昏
在后来构成了一整座的青春！”
陈裳坐在巷子中的台阶上听完了整首，心里有些空，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久久才从悠扬的旋律里脱离出来。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这个时间点没人，她在门口登记，直接进了里面。
变了一些，好像又没变。
楼层经过翻修，焕然一新，但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她在这待了三年，从一栋楼搬到另一栋楼，宿舍楼大道种了好多香樟树，展示栏边的桂花开了，前几天下了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清香。
以前从这走过，总是忍不住摘几朵黄花，夹在书本里，放到后面自己也忘了，只记得再打开成了薄薄的一片，以及书后押了一整面黄。
如今展示栏上又公布新的优秀学生，一切都在继续。
操场后面有一张写满每届毕业生字迹的墙，依旧还是保留着，是一笔笔青春的字迹。
陈裳很容易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当初自己留下的。
现在再看，当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多少有些欣慰和感慨。
她正准备起身要走时，忽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写在她下面，陈裳呼吸微窒，慢慢抚开叶子的手有些显而易见的颤抖。
―――陈裳，你什么时候才可能回头发现我。
并没有完整写下留言者的名字，只有单单两个字母LY。
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陈裳蹲在原地，怔了几秒。
她懵了。
――“我去过很多次。”
――“北城哪个中学念的！”
――“济云附中。”
――“旧天堂书店还在开吗！”
――“没有，看店的老爷爷后几年被儿子接走了，那家书店早就不存在了。”
――“那我再推荐几个，除了二路的刘小姐酸辣粉，还有吴记的糯米鸡，荷塘路的小小姐冰粉，这几个也超级绝，哦对了……”
――“小小姐冰粉，要点玫瑰荔枝。”
――“学姐，你有注意过学校的香樟吗北城学校总是爱种很多香樟树。”
――“我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了。”
……
是他
怎么会，怎么会呢……
陈裳浑身的力气想是被抽空，凝滞在原地，旧天堂、时佳广场、那个14年就给她发私信的?id，好多好多件事在脑海里快速重现，所有巧合串在一起，在这一刻，通了。
LY不可能是别人，他早就已经告诉她无数次。
那些曾经无意聊起来的话题，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
第78章 chapter 78
天色已晚，偌大的室内灯光明亮，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打在玻璃上成了一条一条滚动的线。
同事胡宇看了眼手机，边脱下衣服，边走去窗边，推窗户朝底下看：“这天气，我就说下午为什么闷热闷热，原来等着这出，不过下点雨也好，最近江州热死了。”
他将窗户关好，衣服搭在腕上，回头问：“李隅你带伞了没！”
“我柜子里面有多余的伞。”
“好勒，我明天用完了带过来，提前没看天气，早知道就早点走了。”胡宇挠了挠头，见李隅正在专心调粘接剂，“这杯子破碎挺厉害的吧！”
李隅嗯了声，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师父派的这活你就不该贸领了，本来就不该落在你手里，还原了倒是一桩好事，要是完不成弄出点什么，麻烦事大了。”
这次的器物是一顾客祖辈流传下来的，清末时期产的，不算什么名贵茶具品类，但破碎十分厉害。像这种沿传下来的最怕遇到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单主，不管对方性情怎么样，这种活尽量不掺手就不掺。
本来是派给另一位部门同事的，结果对方出了点事，生病需要修养大半年，暂时就空下来。
不是件好差事，碎成这个样子，办不成吃力不讨好，问了好几个，故作不吭声，都支支吾吾，实际没谁愿意接手，完不成还要被看笑话。
原本以为没人了，李隅却主动向师父要了过来。
胡宇在他身边看了会儿，他忽生出想法，还挺信李隅能够完成好的。
他一直优秀，可这种优秀，却不带着锋芒，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温的，像一块璞玉。
“有把握能复原么！”
“不知道。”
“不知道，你来！”刚刚才升起信心，转道要被他吓死了。
李隅搅拌调着粘度，表情稀疏平常，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觉得应该被修好，最终成不成不是我能保证的，我只能够尽力。”
修复一件物品，不单单是为了修复一件器物，更多的是修复一段感情，应该被珍重。
胡宇明白他的道理，顿时因秉持不管怎样都要被看笑话的想法，生愧，清了清嗓子，拖了把椅子拽过来：“……行吧，那先试试看。”
他想起来问：“我之前给你推荐的莲虹区那边的房子怎么样住着还习惯吗我倒是忘记问了，不过都这么久了，应该还不错吧。”
李隅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