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施Z比她强许多。
她把发间金步摇摘下、然后是衣裳、林姬竹给的腰牌、名为“天光”匕首,一把长剑、还有些天元币、几块面饼……
无论是匕首还是长剑她都试过了,根本劈砍不开施Z布下的结界,好在这两样利器他都没收走,否则她连个可用的东西都没有。
思忖片刻,她还是觉得不安全,决定把这些利器先藏起来,万一施Z是忘了,等他想起后要没收她的武器,她岂不是任人宰割了
……虽然她现在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环顾四处,屋内陈设典雅简约,十分不好藏物。她目光忽然定住,桌面的素色花瓶――上头杏花枝已经枯得看不出原貌。
她心跳略微加快,拿起匕首,拨开干枯的枝干,放入里边。
鞘撞在瓶身发出清响,被/干枯的枝干完美的隐藏。
她眸光闪动,接着在屋内仔细找了一圈,实在没找到什么好位置,只能将剑放入床榻的下边。
金步摇她不能藏起来,毕竟有声响,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剩下东西她要自己携带。
不自觉走到窗棂处,外头天色晴好,细密阳光撒在远方的群山,她伸出手想探出窗,却撞到屏障上。
心下顿时郁结起来,屋外春意正好,她却只能关在屋里。
哪怕这里比魔窟明亮、干净、舒适,到底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
她后知觉反应过来,这是囚禁。
不过这种囚禁隐藏在他对她与平日无差别的温柔态度上,她下意识放松警惕,实在太不应该了。
一种想法突然闪过她的脑海,她心跳加快,施Z对她的照顾已经到了方方面面,这可以说是对她的细心照料……现在看来,这种照顾似乎也可以说是全然的掌控。
他操控着她的生活,让她完全依赖他,若非她经历的多,恐怕会被他养成废人。
在她心烦意乱时刻,忽然听闻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
这不是施Z的脚步声!
如非出行在外,施Z不会刻意隐下脚步,至少在她面前是放松状态。
没想到机会就这样来了,闻淑乐飞快走向门口,外边响起少女骄横的自语,“与我无关我也要来。”
是梁星!
闻淑乐顾不得了,不管是谁只要能让她出去都行,她对外大声喊道:“梁星,你在吗!”
由于她触碰不到门,只好用力跺地,制造声音让梁星发觉里边动静。
外头梁星什么都没发觉,施Z的话对她还是有效用的,她于是想透过门缝看看里边,可门紧闭,一丁点儿都看不见。
她嘟囔道:“我大概是疯了,这里怎么会有人。”
闻淑乐手脚发凉,她意识到,这个结界只能由外边传进来声音,而里边声音传不出去。
她紧攥成拳,眼睛气红,用力捶那透明的屏障,“梁星,开门!”
好在梁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不亲眼看里边心底发痒,“先看看再说罢。”
闻淑乐此刻无比感激梁星本性中天然的莽撞,想到什么便去做,只要她看见她,或许就可以放她出去了!
梁星抬起的手刚碰上大门,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冷淡清冽嗓音,“往前一步,剑不留情。”
熟悉的话,许久之前她便听过。
施Z的手已经搭上剑柄,乌黑瞳孔毫无温度,一点同门情义都没有。
梁星眼瞳紧缩,本来触上门的手如触电般收回。
施Z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动了杀意。
梁星往后退开远离房门,唇瓣微动,“师兄,我不过是好奇。”
施Z面庞轮廓清冷优美,从她身侧而过,淡漠嗓音道:“与你无关的不该好奇,若有下次,以命来偿。”
梁星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从她脚底钻入天灵盖,他现下给她的压迫感甚至比爹给她的压迫感还可怖。
她心跳极快,却不是少女心动的感觉,而是被吓到应激催促她快点离开此处。
“我知晓了。”她含泪飞快御剑离去。
脑子还未想明白,为何在练武场的他今日那么早就归来。
门缓缓被推开。
闻淑乐扶着一侧的墙,眸光无助看着他,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轻抬眼睫,嗓音清润,如无事发生的温雅,“为何站于此”
门还未关,闻淑乐装不下去了,好不容易的希望错过要到何时才会有她透过他看着门外的景色,眼露渴望,脑子一热,脚下飞快冲向门口,步摇叮当撞响。
她甚至没触上那层屏障,便被少年一手揽过纤细腰身,轻松托起整个人伏于他的肩上。
闻淑乐一阵头晕目眩,听到关门声音,少年抱着她走动。
他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这样对她。
她眼睛酸涩,泪水忍不住流下,砸落在地面晕湿痕迹,哽咽道:“你欺负我,将我关在屋子里……”
施Z脚步微顿,接着走到塌边,将她放下。
她杏眼湿红,秀丽面庞一副可怜的神情。明明她骗他,想逃走还告他状。
若他告诉她,他想关她一辈子,让她只能依附于他,她又会何种表情
她哭了一会,然后抿唇偷看他,似乎想着他怎么没有反应。
施Z心如明镜,知晓她现下在装哭,可她方才想逃的模样已触到他的禁区。
她眼里没有他,一点爱意都没有,甚至在结界内喊着昔日讨厌的人救她,也要离开。
那他何必学着常人模样,披着温润皮囊不过她说过喜欢。既然已无所谓,还有什么必要装下去。
他修长手指捏住她白嫩面颊,不让她躲闪,轻柔为她拭去泪。与他轻柔动作相反,是他阴冷的话,“你出不了这里,除非杀了我。自然,谁也救不出你,来一个我杀一个。”
撕裂阴暗的一角,他将心里话说出。
她眼睛瞪大,是真的感到害怕,施Z这话哪里还有光风霁月主角模样
他为她擦了泪,温柔去吻她的唇,她湿润眼睫颤抖,想要躲闪却紧紧被他捏在手中。
呼吸的间隙他轻哄着她,悦耳嗓音能迷惑人的心神,“你喜欢什么我会找给你,会给得比华月蔓更多,比你在成霜门修炼更快,只要你不离开。”
他对她多好她自然清楚,闻淑乐含泪摇头道,“不要。”
施Z吻她的动作顿住,片刻后他发出沉冷笑声,极尽讥讽。
这次他不如以往温柔,动作强硬,甚至衣衫都没褪去,她用力抓着他的手,闷着哭腔,抓出几道红痕来。
床榻震动,他故意要她出声,握着细腰,低头亲吻在她颈侧,一路而下。
她用力抓着他,嗓音破碎断续道,“你怎么可以……”
他皙白如玉的手被她抓出血痕,他不管不顾,反扣住她的手,更是用力,而她全无抵挡力气。
“疼吗”施Z问她。
闻淑乐泪眼朦胧,其实她不疼,因为他没伤她,只是她心里难受。
“可是乐娘,我很疼。”他低声道。
她怎么能够随意造访,摧毁他的城邦后安然离去
她心里一颤。
闻淑乐最后记不得怎么睡过去,等她醒来后,身上干爽,衣裳已换过崭新的。
她起身,两腿传来一阵酸意,她踉跄一下,去看窗外。
现下她只能通过外头太阳方位来判断时间,见是正午,便知晓施Z应当在练武场。
她内心焦灼着,施Z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难以冷静下来。虽然他未伤害她,却让她感到害怕。
如此,又过了几日。她未敢与施Z唱反调,也思索不出什么法子。
连挖地洞逃跑她都想到了,但这样工程量太大,非一日之功。且以施Z细心的性子,绝对瞒不过他,她只好放弃。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刻,窗棂骤然被一股巨力给破开了。
闻淑乐正好在看窗外景色,发现那破开的巨力有股浓黑之色,硬生击穿窗棂与结界。
木刺乱飞,散在地面。
她来不及多想,一个雪衣少年翻窗而入,在她震惊神情中流露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熟悉的隽秀眉眼、眼下红痣……是陈路年!
她没料想救星如此快来到,面颊泛起激动红晕道:“陈路年!”
陈路年看着她的笑容,面上的神情微僵,稍有疑惑蹙起眉,又听她道:“多谢相救,现下无法与你解释太多,快点离开罢!”
她边说边走,说完就想翻窗逃跑,
闻淑乐手刚触到破开的窗,后领便被少年一把拎了回去,“谁让你走的瞻阳那家伙竟然金屋藏娇,真是稀罕事。”
他说什么
闻淑乐扭过头看他,杏眼瞪圆,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此番神态像受惊的猫,警惕看着他。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以前她在屋前踮脚摇铃时候,也是这幅模样――那时他便心动了。
不对,那不是他,是“原身”偷偷爱慕她。
真是该死。
原身记忆未清完全,而他远距离夺舍,融合了几分原身的魂魄。
‘陈路年’眼底闪过狠厉,若是如此,更不能留下眼前少女。
于是,他另一只手猛地掐住闻淑乐脖颈,唇角恢复笑意,嗓音低沉道:“救你我分明是来杀你的呀。”
第50章
闻淑乐被他掐着脖颈,脚尖脱离地面,面色涨红道:“你是谁”
她的武器偏偏被藏起来了,只好掌上灌注灵力朝他击去!
‘陈路年’眼透嘲讽,躲也未躲,她手掌击到他手臂,他身上骤然腾起黑雾,灵力被这团黑雾给吞噬殆尽。
“螳臂挡车。”他缓缓道,手指继而收紧。
面临死境,闻淑乐喘不过气来,眼眶溢出泪水,从她的面颊滑落滴在少年的指节上。
湿漉、温热的液体,脆弱无用的东西。
陈路年笑意微敛,他的手指僵住,无法动弹分毫。
他心脏开始抽痛,面对少女因痛楚流下的泪水,他竟然无法下手杀了她!
闻淑乐看到他身上黑雾,脑海中很快晃过什么,察觉他僵住的时刻,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迎面骨,少年登时松开了手,眸光阴冷看着她。
她大口呼吸着,蓦地记起她入秘方镜时候,那时有个阴寒黑影从她身边掠过,阴冷的感觉与面前的‘陈路年’很像。
眼前的人绝不是陈路年,他嘴里说的‘瞻阳’二字证明他认识施Z,并且是仙界时候瞻阳仙君的施Z。
而他方才再用力一点恐怕就要触动剑心了,这是她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最好不用。
既然眼前的人不是陈路年,那他又是谁,陈路年又去了哪
她脑子飞快转动,想明白了。
陈路年被夺了肉/体,魂魄已经离开肉身。
夺舍是种阴邪术法,只有魔教与魔界少数人才会使用,而能够来到修仙界,混入秘方镜能夺舍的人、同时认识仙界施Z并仇敌态度……她眸光清亮盯着他。
“祝洵。”
在他突变的面色中,她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你。”
眼前之人,正是小说中施Z的敌人――祝洵。
是掌控着魔界与魔教的领主,也是与妖王密谋发动战争最大反派,他竟夺舍了莫云门弟子的身体。
祝洵蹙眉,他想不透为何眼前少女知晓他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闻淑乐看着他的面容,心里头涌起悲伤情绪,这么说来,真的陈路年已经死了,他被祝洵夺走了身躯。
那个热心带着她学习,教她练剑的少年……她眼中透着杀意,一字一句道:“祝洵,你真是罪该万死。”
祝洵看着她落泪,几乎本能就心疼起来,他咬紧牙关,那人死了也给他添麻烦。
闻淑乐眸光微动,“你杀不了我,因为你掌控不了这具身躯,或是你还受之影响,无法杀我。”
祝洵突然咧开嘴笑了,“该说是瞻阳心仪女子,我想他这铁树怎么会开花。你很聪明,虽然我不知晓你从何处发现是我,可我现下确杀不了你。”
“不过不用我杀你,你定痛苦极了吧瞻阳那家伙毫无感情,便是历劫也是如此,我好不容易寻到你这样的存在。杀了你,定能让他痛苦万分。”祝洵冷笑,可他偏偏算错了,这具身体竟然也喜欢这少女!
“我凭什么要做你的复仇工具!”闻淑乐目露憎意,她恨不得立刻杀死眼前这具身体里的灵魂。
祝洵本想让她说清楚她为何知晓他的,可眼下没时间了。
他动作飞快起身,门骤然被破开,祝洵翻身一半,一道剑光已至,他的手被削断下来,顿时血流如注。
翩然雪衣下一瞬便出现于眼前,祝洵看到眼熟的面孔,瞳孔微缩,面上露出一抹讥嘲笑意,“我是越来越期待了,要不是此具身躯过弱,瞻阳,下次我定要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那身影瞬间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他们面前。
施Z未去追,而是转身去看闻淑乐,“乐娘,你可有受伤”
闻淑乐摇头,想到他看不见,又道:“我没事。”
经刚才祝洵一番话,她混沌思维有顿开之感。
施Z的冷情,不如说他几乎没有感情。
练出剑心的根本就是心境纯粹,他轻松练出剑心,是心底毫无欲望牵挂。
因各色美人钦慕、无数弟子敬佩,他从不放入心底,也不与他人交心,是因为他根本无心。
所以他不会跟正常人般喜爱一个人,在他思想里,似乎只有极点两端。好时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对方,不好时便直接狠心囚禁对方,没有过渡可言。
她眼睛通红道:“但陈路年死了,方才那人不是他。”
地上还有只断手,她不忍去看,一看便会想起少年曾点过她的书页,以及持剑跟她对练的模样。
施Z:“嗯。”
她的目光落在施Z身上,他神情漠然毫无变化,仿佛死的不是同门师弟,而是毫无关系的人。
哪怕他失去记忆,但这么长时间里,他连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发冷,脑子里乱杂一片,方才的想法被证实下来,竟有种毛骨悚然感觉,想到先前说过的“殉情”,是真的想跟她同生共死,一点玩笑意思都没有。
她确定施Z喜欢她,但在他的意识里,“喜欢”恐怕就是“占有”,所以她无论如何说,他都不能体会。
在她目光中,施Z再次布下结界,干脆处理了断手和碎木,尔便是破开的门,进行专门的修理。
他动作很快,过了一会,这里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连同地上血迹也被擦拭干净,她看着他,神色恍惚。
他擦净了手指,那看似含情桃花眸里一片漠然,清润嗓音道:“你心疼陈师弟”
便是关系最普通的弟子也会动容罢,何况陈路年没做错什么,因为一场秘方镜便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