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华掌门跟我体质有几分相似。”闻淑乐轻声开口，抿一口茶水，掩饰心中不定。
真是同体质不同命，她连自己药人身份都不敢承认，还得编织无数个谎言补上，她都快怀疑自己不会讲真话了。
而施Z…她眸光转为复杂，她一直心底不安，她与他是完全两种人，更无信心能把握他。
一个男性不爱名利，又不爱美人，毫无肤浅的思想，那他拥有的自制力极为可怕，甚至到圣人地步。
她既需要他又害怕他，在这骗局中她要走好每一步，否则有坠入深渊风险。
圣人不以己私，明辨是非，若知晓她做下那些君子眼中极其龌龊的事，下毒、谎骗感情。
她怎么不会是死在他剑下的“夙衣门”？
大义灭亲，她甚至算不得他的亲人，只是一个坐井观天，为求生舍弃道德之人。
打定下毒那刻，闻淑乐从没有后悔过，她能活到现在都是自己争取而来，世上之事本就不公平，给予蝼蚁的选择本就少之又少，无论如何抉择都是生存之道。
她还需告诉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比起已被炼做丹药的药人，她的房间离看守人近，虽学着陌生语言吃力好歹也学成，还等到了男主救援，下了几倍的药量成功让他中毒。
至于那些生来就享有健康与财富，还鄙夷着穷人的富人。
她心中燃起无名光火，像儿时蹲在窄小柴房里偷偷看书的她，怀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梦想，想要去往一个更大的世界，绝无可能止步。
第14章 雏鸟施Z
她等了许久，袖子里藏着不甚锋利的瓦片，素白手指因为用力渗出血迹。
在她“期盼”注视下，躺在茅草上的少年轻颤了下眼睫。
少年生了张隽秀至极面庞，端是渊清玉e，如圭如璋。
她呼吸更轻，背后生了层细密冷汗，咬紧唇瓣。
缓缓地，少年终于睁开眼。
一双天然含情的桃花目，墨瞳深邃，睁眼间不见焦距，他眉宇轻蹙，微有疑惑，本身拥有的神识让他知晓面前有人。
薄红唇瓣微启，他先问道：“你是谁？我……为何看不见？”
闻淑乐很快发觉他这双毫无焦距双眼，她的表情从开始的苍白转为喜意，心生一计下嗓音更是清甜可怜，“我是你娘子？你怎会忘了我？”
她将自己未来性命压在了施Z身上，这是她下过最大的一场赌注。
好在结果没让她输。
施Z是极为心细的人，闻淑乐放下手中的瓦片，开始为她第一句谎言编造无数个谎。
闻淑乐：“……后来打仗，我和爹娘逃难中走散。我就一个人躲进大山生活，后来碰到了山贼，那些山贼好可怕，他们抓走我，说看我有点姿色，要我做压寨夫人。”
闻淑乐编造着，把自己打造成天下最无辜最纯洁少女，与魔教一点干系都没。
施Z面色漠然，察觉自己失忆失明也并无惊慌情绪，静静听着她讲，镇定平和，这样姿态真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养成。
“施郎，你猜猜后来怎么样？”
少女悄然贴近，身上带着浅淡药香，他身体本能想往后躲，忽然又想起他们关系，他不应该躲，“我出现了。”
“真聪明！”闻淑乐语气轻快在他耳侧，目光却始终警惕盯着施Z。
她才与施Z刚打交道没多久，眼前之人有随手捏死她的实力，她不敢放心。
“那时候我大喊着救命，施郎脚踏飞剑，从天而下，一袭白衣胜雪，真真是我梦中情郎模样！”
施Z却突然道出一句莫名，“那时几月？”
闻淑乐想了想道：“五月。”她不想给他细想时间，便赶紧扯回话题，“施郎，听我讲！那可是我们一见钟情地方。”
约是一见钟情的字义给人的震撼太大，施Z好一会都没出声，清冷面上透着难以理解的茫然。
“你像话本里的侠客突然出现，我身边的山贼怕得浑身瑟瑟发抖，连忙跪在地上向你求饶，喊道仙人恕罪。”
闻淑乐极力搜寻脑海中少得可怜的浪漫基因，拼凑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你惩治那些作恶多端的山贼，我也决定跟随在你身旁，然后我们成了亲。”
少女嗓音陡然一转，变得惊慌可怜起来，“我们相爱走过一路，很快我又遇到奇怪的人，他们莫名将我捉了起来，后来我从他们嘴里得知，那是魔教。”
施Z从她的话中感受到熟悉字眼，似随意问道：“你被抓走，那是几月？”
闻淑乐心里没底，但她不敢随便多编造出来几年时间，她目的是为修仙，自然不想等她进到莫云门就被揭穿是骗子。
所以在时间节点，她只好保守说道：“六月。”
不问还好，施Z敏锐的察觉到其中说法勉强地方――时间太短。
凡人寿命短，婚姻仓促可以理解，可施Z自是修士，如此着急与一位凡人相爱成亲，怎么说都很奇怪。
可有一点恰好合理，施Z对眼前少女几乎完全陌生的感觉，如果只相处一个月，那确实不能说成为习惯的存在。
闻淑乐也发觉了，但谎言一经出口没有回头路，她就必须要以更充沛感情感染他，“你来救我与魔教打斗，救出我后你就昏迷了。”
她忽然抓住施Z的手，眼眶酝酿已久的泪珠断了线般砸下，嗓音颤抖，“我好怕你出事，便一点一点拖着你离开，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看到人，求他们救救你。”
心再冷的人泪珠都是温热的，她的泪顺着下巴滴在少年修长指节上。
少年面色微变，那些犹疑遇上温热脆弱的泪水如土崩瓦解，他暂时放弃思考别的方面，高洁品格驱使他必须要做什么安抚这个“娘子”。
“我在，莫伤心……”他本能不习惯这样叫，可为了让少女舒心一些，他悄吸一口气，清润嗓音变扭道，“乐娘。”
闻淑乐吸了吸鼻子，她为了编造谎言已经全然不要脸面，假意委屈道，“那施郎抱抱我。”
施Z面色一僵，可面前少女才为他而哭，是因为担忧他，但这才让人难办。
在他万分纠结下，闻淑乐蓦地抱住他。
显然，施Z并无亲密接触女性经验，少女如同一朵轻飘的云落在他怀里，柔顺发丝拂过他的耳侧，微痒，很不自在。
“你……”施Z下意识想叫她放开，又想到她已是他的妻。
不该那样绝情待她，施Z浑身僵硬。
他尚不知这是他们认识没多久的拥抱。
闻淑乐稳定发挥着，一口一口施郎亲昵叫他，他耳尖泛上薄红，纤长眼睫无助颤动着，如蝴蝶翻动的翅膀，纯情而好看。
最开始的防备破裂后，是人性无可避免的依赖，也是雏鸟情结。
现在的施Z不过是少年，他失去记忆，只能依靠嗅觉、听觉、触觉、味觉来感知，这甚至要比视觉来得更加切实。
少女浅浅药香沁人心脾，她是如此爱他，毫无防备抱着他，而他此刻只能感受到少女的存在，每一寸柔软与清甜嗓音都是如此清晰。
他无法通过以往经验来判断情况，被她的眼泪打乱心神后，又没阻止她的亲近，本来他抓住的关键消息悄然从手中溜走，并不再适合被提起。
同样地，闻淑乐抱着他，其中有抓到救命稻草的喜悦，她道：“施郎，你要快些想起我来。”
可抓住的人越发虚幻，她在这近乎回忆的场景中突然清醒过来。
这是梦！
闻淑乐飞速睁开眼，身下地面如山摇震动。
第15章 瞻阳仙君
轰隆声音越来越大，她辨不清是什么，旁边施Z已经辨别来源，伸手将她一揽，便御剑于空中。
树干都被地面震动影响，枝杈摇晃，叶子散乱掉落，闻淑乐紧抓着他的衣袖，从梦中脱出还有些许不安，抬眼远望，看到一片黑压压兽群朝他们方向而来，途经的树木都被粗暴撞断。
后边似有极为可怖的东西追赶，它们疯狂奔逃，闻淑乐观察着这诡异现象，对施Z道，“好多兽类，看模样它们在逃命。”
不宁静的夜，预示着来自于后方的危险。
闻淑乐是谨慎的人，若是她自己肯定就先逃跑了，但她身边是施Z，以男主定位来说，无论他出现在哪，那个地方出现问题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经过这些年，她记不太清小说具体内容，当初她看小说时也是一目十行扫过，又没看到结尾，施Z原本的命运轨迹被她改变，更分不清面前有什么在等着她。
福祸相依，她不能奢望一切好运从天而降，也要接受祸乱的发生。
施Z是修士，感知能力更加敏锐，“乐娘，前有不详气息，以实力来看，约是大乘相当实力。”
闻淑乐心中一震，大乘期。
华月蔓、梁子语这样修仙界顶尖修士才是大乘期，放眼于修仙界里也寻不出几个，竟然就让他们遇见了。
不愧是男主，闻淑乐心底苦笑，面对大乘期的强者，就是许多修士都会在那样强大的力量下化为齑粉，更何况她？
而且很多小说里常有种古怪定律，就是献祭主角身边的人性命以达到主角暴涨修为，以突破越阶杀敌场面。
身边的人死了，可能就得到主角几滴悔恨的泪水再无人关注，而主角获得了强大，受到更多人的敬仰、赞美。
更多的，主角在某天去坟前烧一点纸钱，喝几杯小酒说说话，再久一点，就彻底被人遗忘。
她想着，化被动为主动，“施郎，去看看情况么？”
迟早要发生，躲也没有用。
别的修士不清楚，如果是没有失忆的施Z本身肯定会去一探究竟，顺道拔除那些祸害生灵之物。
被他救下来的人不知有多少，其中之一就在他怀中抱着。
施Z没有即刻答应她，他眉眼疏淡清冷，偏又生了含情的桃花眼，轻易能勾走人心，眉宇微蹙间，他第一次因在乎之人在怀没选择向前。
“那里危险。”虽说那边是大乘修士，施Z清磁嗓音却没流露惧色，他的意思是：
那边实力强大，他未必能保护好她不受伤。
到底来说，他还是少年，就算天赋再如何妖孽也不可能与百岁兼有大乘期实力相抗。
除非献祭一下旁边的人，闻淑乐自然不愿意，内心谴责这种升官发财x老婆的设定。
“若是不去，事态会越来越严重，况那也是我们必经之道。”不想去的闻淑乐反而劝他，事情只要发生，只有面对了。
施Z默了片刻，他作为修士已对那片地方有了初步感知。
那边传来大片杀戮气息，仿佛生灵的血肉都在那里被抽干，供养着某个实力强大的东西。
确如闻淑乐所想，这种杀戮并不会停止，随着时间会吞噬掉更多的性命。
他手指微微收紧，掐了个术决为她上了灵力结界。
他下了决断，认真道：“乐娘，等会无论遇上什么都不要动。”
她说“好”，飞剑往兽类奔逃的反方向而去。
越往前，只觉得一片诡异的寂静，连寻常的鸟雀和昆虫的鸣叫都消失了，树木反而生长得苍翠高大，地面呈现诡异暗红色，似是被喂饱了精血。
闻淑乐看到许多的兽骸，一些没能逃出去的动物倒在地面抽搐身体，皮毛骨血很快淌进地里，场面血腥。
她发觉里边不只有兽类的骨头，还有人的骸骨，他们生前穿的衣物散在白骨上，好像突然间死去一般。
闻淑乐努力思索着小说，试图回想这是哪一段剧情。
就在她思索时候，地面突然传出轰隆巨响，土石迸裂开来，紫红的雾席卷而来。
“前来送死，我便成全你们。”一道阴凉让人头皮发麻的怪异嗓音嘶声道。
施Z第一时间发觉，他为自己也防护一层结界，那紫雾在触及结界时飞快燃烧起来。
“纯阳功法。”
显然那一直没有现身的生物有些见识，认出了功法的底细。
施Z面色冷淡，直言道：“既有如此实力，为何畏缩不出？”
那阴冷嗓音突然桀桀发笑，“只有你们修士才认这些死理，以我之实力，根本不屑对你们动手。”
闻淑乐从它嘴里得知信息。
它不是人。
那混杂着本性的声音，闻淑乐大致锁定了方向。
她提醒施Z道：“它不是人，是蛇妖。”
施Z轻点头，闻淑乐脑海中跟过电似的通了。
妖界有一蛇妖，曾是为妖界之王，巅峰时期离飞升一步之遥。
为了成功渡劫，蛇妖吃下百名童男童女的心脏，练就玲珑心骗过天雷。
天雷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它吃下孩童心脏，天雷轻微落下几道。
可显然，此妖杀气过重，刚飞升仙界，正好撞见瞻阳仙君闭关而出。
瞻阳，是仙界位最高的仙君。他见到蛇妖满身孽障杀意，眉眼清冷无波，随意挥手将它重新打回妖界。
蛇妖重重摔回妖界，呕出那些童男童女的碎肉，体内伤重奄奄一息。
他在妖界横行霸道，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仙君随手一挥差点让他送了一条命。
已是伤重，便守不住妖王之座，它仓皇逃走至修仙界，开启禁忌之术汲取精血恢复伤口。
它的修为已降至大乘底层，对那仙界的仙君恨不得生啖其肉。可联想到对方恐怖实力，又害怕得瑟瑟发颤。
蛇妖骤然从土地钻出，它的身躯远比树木粗壮，挡在少年少女面前。
竖瞳紧缩，蛇妖紧紧看着面前清冷出尘的面容，他化成灰都不会忘！
嘶吼着暴怒嗓音：“瞻阳！”
第16章 剑心相连
庞大的蛇身覆着宛若钢针一般的鳞片，猩红双眼大睁，吐着蛇信子散发极其浓烈血腥气味，它的蛇身高抬，阴影罩下，人类之躯在它面前渺小如同沙砾。
太渺小了，在此等凶恶喋血的庞然大物面前，光是看着便心生绝望，何论生起反击的心？
可很快，闻淑乐发现面前这个看似无所不敌的庞然大物在微微颤抖，那竖瞳不住扩散。
如果不是亲自面对这样可怕的生物，闻淑乐难以从小说中的描述中感受到这种令人呼吸发冷，身体僵硬的本能反应。
光是反抗念头，都需用尽全部的勇气。
可眼前的蛇妖在颤抖，它在怕面前的少年。
它亦在抵御来自于本能的恐惧，那个随手一挥就差点要了它命的仙君。
施Z面色冷淡，超然出尘姿态令蛇妖不敢动弹，嗓音如金玉叩击的悦耳，“我非瞻阳。”
完全一样的相貌，只是略为稚嫩了些――等等，稚嫩？
蛇妖有力的蛇尾来回横扫，它表现不耐，可还是不敢轻易动弹，“你不是他，他见我应立即动手了，怎么还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