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男菩萨总想救赎我——树树千山【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0 14:37:03

  炮灰就炮灰吧,娘亲,我好想你,要是真是为了你在受苦,好像也没关系。
  应拂云朝黑暗中张望,木渣弥漫中,她仿佛能看见柳娘神秘又慈悲的模样,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她的娘亲,永远都是一副冷淡的、置身事外的表情,只有看见她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儿人性的温情。
  有时候,情绪上来时,应拂云都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天性淡漠的娘亲将缺失的情绪全遗传在她身上了,所以她才这么敏感,这么自卑,这么情绪化。
  或许娘亲真的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吧。
  娘,云儿好累啊。他们都想让云儿死,云儿坚持不下去了,你能不能来接云儿走啊?
  应拂云向黑暗处伸出手,期待着绮丽的梦境再满足她一次,让她能再见娘亲一面。
  有白被应拂云猝然晕倒的动静吓了一跳,捂着脸不敢出声,直到瞥见应拂云朝他伸手,一脸期盼依恋地望向他,有白才敢琢磨应拂云的意思。
  好像人类特别惊惧之下,会分不清真假,她这样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想从我这里确认一下?
  有白觉得自己的解释很有道理,于是他略加思索,决定满足应拂云小小的愿望。
  缓缓躺倒在地,有白把手轻轻放到应拂云手上,藏不住的尾巴也自己冒出来,卷住应拂云伶仃消瘦的手腕。
  变温动物特有的凉意从手腕席卷全身,应拂云垂眸,目光落在粗壮骇人的蛇尾上,她缄默不语,闭上眼,千头万绪一并灰飞烟灭。
  一人一蛇躺在阴冷的祠堂中,都不说话,四周陷入死寂的黑暗。
  好像有点太单调了?
  有白想,指尖微动,房顶掉落两片青瓦,露出暗夜星空。
  夜色很深,黑幕高悬,然而明星稀少,不亮眼,几颗星子稀稀拉拉地嵌在夜幕上,毫无看点可言,反而更显祠堂阴冷寂寥。
  “这里的星星没有无尽海的好看。”
  有白转过身,蛇尾箍紧应拂云的腕骨,眼睛亮晶晶的,说,“你想看无尽海的星星吗?我在那里长大,看了好多年,很好看的,我拉来给你看看。”
  应拂云没有回答,默默睁开眼睛。
  像是在梦境或是浪漫话本里才会出现的奇景。
  无数星子汇成长河,划破暗淡长夜,穿过瓦缝,从天而落,游荡在这狭窄天地。
  星河璀璨,光线和缓,照亮她身体的同时,也照亮她的心。
  身体被轻柔的风托起,星河在身侧缓慢绕行,应拂云被眼前奇景所蛊惑,不由自主地将手探进星河,拨动星轨。
  只是幻景,并没有温度。
  “是投影啦,摸不到的,”有白解释说,也学着应拂云,把手伸进星河中,随意拨动星子的位置。
  “不过很好看是吧?应拂云,你别怕啦,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
  红色帷幔飘摇,白纸灯笼高悬,满地木渣碎屑,而她身处璀璨星河中,有一只妖精对她说别怕,我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为什么呢?
  世间万物都有价值,要得到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天道让她出生,收她声音为债;应府供她吃喝,夺她自由、性命相做抵;陆玄闵照拂她,要她以爱和信任偿还。
  而她几次三番地维护蛇妖,也不过是想借蛇妖之手脱身。
  那么,蛇妖对她好,又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一只妖精觊觎呢?
  应拂云想不通,她沉默许久,忽而问道,‘我要付出什么?’
  有白大吃一惊,不明白应拂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从星河中舀出一捧碎星,递给应拂云。
  应拂云张开手去接,碎星混着云雾,从她指缝坠落,一颗连着一颗,漂亮极了。
  有白看着看着就笑了,碧蓝如晴空的眼眸弯弯,他及其自然地回应。
  “什么也不需要,我帮你没有条件,是无偿的。你什么也不用做,努力活下去就够了。”
第17章 意动(大修)
  应拂云不相信有白的回答,但她也没有再问为什么。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可以依仗的,再刨根问底下去,对她没好处。
  而且,也没必要,不过是一介妖物罢了。
  指尖拨弄着星辰运行的轨迹,应拂云感叹道,‘真好看呀,谢谢你。’
  “你现在好了啊!真的好了吗?”
  有白松开应拂云的手,改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在空中扶正,惊喜地绕着她打转,上上下下地查看她的状况。
  “刚才吓死我了,你们人类真的好娇弱,一个不小心就会坏掉,还很容易就死了。”
  ‘嗯,’应拂云笑着回答,目光落在脚下流转的星河上。
  明明一无所有,却像踩在三层棉花被子上,又软又稳。
  真是奇妙啊。
  裙摆遮掩下,应拂云踮脚,用力踩两下,人还是稳当当浮在半空中。
  ‘星星真好看,浮空也好有意思,谢谢你,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
  应拂云一面用唇语说,一面用手比划,尽可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有白看懂了,也学着她跺脚,而后垂着蛇尾说,“一点也不好玩,肯定是你平时生活太无聊了,见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应拂云无语凝噎,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溯洄镜使用神力,治好了应拂云身上的伤口,也治愈了她体内的陈年旧伤,但应拂云先前流血过多,损耗的精气神并没有因此完全回复。
  此时气血上涌,应拂云顿觉头晕脑胀,她抬手,无力地撑住额头,单手比划,表达自己的重点在遗憾上。
  应拂云是想利用有白的心软,让他做出承诺。
  而笨蛋美人蛇有白根本想不到这一层,看见应拂云皱眉扶额,就认为应拂云不同意他的说法,于是絮絮叨叨地找证据来佐证自己的观点。
  “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天当蛇,原本想好好观察你,用神镜记录下来做纪念,结果每天就看你在那梳洗、静|坐、刺绣、读书……”
  “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连一点声音也没有,真的好无趣,比我在无尽海的日子还无趣,不对,是比一条蛇的生活还无趣,虽然我也没有真的当过没有灵智的蛇。”
  应拂云心力交瘁,举着手正要解释,突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应拂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蛇妖虽然美丽易心软,但着实愚蠢。
  ***
  应拂云虽因心力不支,晕了过去,但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命运和有白,情绪亦是激荡复杂,即使昏迷时,也是噩梦缠身,并不安稳。
  等她再次醒来时,太阳还未露出云霄,天色不过蒙蒙亮。
  几乎是刚睁开眼睛,看到床顶上帐子的花样,应拂云就意识到自己不在应家:姚氏虚荣心重,应府没有这样粗糙的白布红花帐子。
  发觉蛇妖不在身侧,应拂云心中不免紧张,她坐起来,先在床上检查自己的装备,确认情况。
  从不离身的言辞板被应田忠收走了,身旁唯一熟悉的镜妖还在沉睡,怎么也敲不醒。
  应拂云眉尖微蹙,轻手轻脚地撩开帐子,缩在床脚,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窗户大开,房门紧闭,室内只有一套简朴的方桌圆凳,一个挂着铜盆的洗手架,一架牡丹红花的木屏风,两盏没点燃的油灯。
  陈设很简单,看着像客栈。
  我晕倒后,蛇妖是带我离开应府了吗?
  那他人去哪了?我该怎么办?
  没有路引和文牒,也没有盘缠行礼,蛇妖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吗?
  不能说话,又看不到熟悉面孔,应拂云忍不住胡思乱想,渐渐开始焦躁不安。
  应拂云缩在床上,如同一只绝望愤恨的兔子,她心里千回百转,最终只余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像苦丁茶,又像黄连水,杂质未除,汤水橙黄,混沌复杂。
  咽下喉中苦水,应拂云正欲调整情绪,就听嘎吱一声,房门遽然被推开。
  趁回头之际,应拂云顺势抓起怀中神镜,准备危机之际扔出神镜求生。
  结果,神镜还未出手,有白那张美到锋利的妖精脸,便明晃晃地闯进她眼底。
  长眉入鬓,鼻梁挺拔有驼峰,湛蓝色眼眸明亮纯粹,唇形姣好水润,唇色艳红若丹朱,是应拂云毕生少见的i丽迷人,美到锋利伤人心。
  偏生他美而不自知,还单纯好骗,说话做事都透露着一股简单易懂的纯稚善良。
  “应拂云,你醒啦,醒得好早呀,我才刚抓完药回来呢!应拂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白带上门,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红绳裹着的油纸包左右晃动,溢出苦味的药香。
  他语调不停,低哑醇厚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白眉毛大夫们说你气血不足,忧思过度,心火太旺,急火攻心下导致了昏厥,给我写了好几副药方,我找了他们里面最厉害的调整,他另外给你加了莲子心和黄连,闻着就好苦啊……”
  蛇妖还是熟悉的絮叨样子,应拂云听着听着,一颗忽上忽下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不着痕迹地将神镜揣回怀中,应拂云一直紧绷着的双肩肌肉放松,人靠在床柱上,一转不转地盯着缓缓靠近的蛇妖。
  虽然很荒缪,很可笑,但她开始想要相信,眼前的妖物,真是神明闻愿,赐予她的一线生机。
  但愿他别让她失望。
  应拂云眼神幽幽,不言不语。
  “应拂云,你怎么不说话光看我啊?我脸上有蛇鳞吗?”
  有白一步步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坐在床上。
  他将药包递给应拂云,见她还在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自己,不解发问。
  “不会让普通人瞧去了吧?要是吓到他们怎么办?我可是出来找镜心的,可不能坏了普通人的命格。”
  紧张兮兮地用手背擦了擦脸,有白疑惑道,“没有蛇鳞啊,吓死我了。”
  ‘你过来。’
  指尖摩挲油皮纸包的棱角,应拂云低眉敛目,俯身探手,消瘦的手指抚上有白眼尾。
第18章 撩拨(大修)
  微凉,光滑,细腻,白皙。
  剑眉星目,像能工巧匠用冷玉削成的完美眉目,又像神明取材天地制成的浑然天成的自然眉眼。
  应拂云大拇指微微用力,指尖沿着眼尾细嫩的肌肤擦过,带出一抹妖异的绯红色。
  有白心跳如鼓,蛇尾自顾自地冒出头,在衣缘处纠缠成一团。
  他身体里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四处乱窜,情绪落尽起起伏伏的湖水中。
  无知的情与欲攀升蔓延,眉梢眼角便不受控制地长出细密的蛇鳞。
  从应拂云平静如深潭的瞳孔中,有白窥见自己面上嚣张肆意的蛇鳞,墨黑的蛇鳞微张,每一片都在无声地叫嚣嘶吼,渴望着眼前娇弱雌性的触摸。
  太奇怪了!
  应拂云的手指上是有什么秘法吗?
  有白心中疑惑,他不自在地朝后仰,避开应拂云的触碰。
  ‘出现了,蛇鳞。’
  指尖悬停在半空中,应拂云偏着头,解释自己的做法。
  她面色苍白,笑意却温柔娴静,莫名令他不敢直视。
  于是有白别过脸,低声嘟囔,半是辩解,半是撒娇。
  “你这样摸蛇,会兽化很正常嘛,刚才进来明明就没有,做什么又摸我?真的很痒!”
  应拂云笑笑不说话,隐藏在袖中的左手手指却暗自搓弄。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逗蛇妖,此时见到蛇妖无措的反应,她也只感到一股干瘪的趣味。
  这趣味稍纵即逝,过后除了一点浅淡诡谲的燥热,便尽是乏味与荒芜。
  眼睑微敛,应拂云忽略心中的异样,一面低头拨弄药包上的红绳,一面强押着自己思索未来出路。
  虽然应拂云已经有几分相信有白,但即使是身若蜉蝣的凡人,她也明白违抗天意并不简单。
  而蛇妖有白和自称神镜的镜妖,明明还有东西要寻找,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救她呢?
  她只是想利用他们逃脱,褪下这层温顺哀婉的皮囊,她同这世间任何一个营营苟且之辈,都没有任何区别,蛇妖凭什么拼命助她?
  若是因为蛇妖所寻之物在她房中,以他们二妖的实力,根本不需她同意,完全可以绕过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难道是那镜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
  应拂云凝神细思,却想不明白原因,反倒因为思虑过度,又开始头晕眼花。
  其实应拂云大可以装作一无所觉,顺势询问有白有关镜心的情况,但她只是想,不敢说,也不敢问。
  有时候,对外表现得糊涂一点,才能活得久一点,好一点。
  有白很难体会应拂云幽微的、变幻莫测的的内心,他只是很直观地,通过兽类的直觉,感知到应拂云并不开心,还很疲惫。
  他抚摸着眼尾躁动的蛇鳞,笑嘻嘻地勾走应拂云手中的药包,故意用一种很夸张地语调感慨。
  “应拂云,你知道吗?”
  手中物品不翼而飞,应拂云的注意力顺利被有白吸引。
  应拂云疑惑不解地望向他,就听见有白笨拙地开玩笑道。
  “昨天你突然晕倒,我就卷着你到处找人类医修,就是大夫的意思。那时候你衣服上都是血,都把大夫吓到了。我只好用清洁术给你清理了一下,又换了好几个大夫才确认好药方,人类有时候真的很麻烦!”
  卷着……
  是用尾巴卷着吗?
  应拂云想象一下蛇妖用尾巴卷着她求医问药的场景,觉得吓到大夫的不是她身上的血,而是些别的怪力乱神的东西。
  或许药材中的莲子心和黄连,也是大夫看这蛇妖行事毫无章法,才故意下狠药,苦一苦她这个病患来发泄。
  应拂云想,注意力又因有白制造出来的动静而转移。
  有白不知什么时候,竟凭空变出一口朴实无奇的砂锅来。
  他掀起锅盖,解开最下面的一包中药,将原料药抖进砂锅里,盖上盖子。
  “还有这药也是,为什么非要把药草用火熬成汤水呢?直接吃掉不就好了吗?干嘛总是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有白说着,掌心生出紫红色火焰。
  “我们做妖精的,得了什么天材地宝都是直接生吞,生怕晚了一步,灵力就消散了。有时候,妖怪之间还会为了抢夺灵宝打起来,很残忍的,应拂云,你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害怕!”
  待火焰稳定下来后,砂锅自动漂浮到火焰上方,紧接着小幅度旋转起来。
  那火焰不似凡俗火焰,煎药速度极快。不过片刻,砂锅上便蒸汽升腾,白雾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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