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形似老鼠的信徒利用尖锐的爪子，攀爬上墙壁，龇牙咧嘴的它们企图拉天台的两人下楼。
铮亮的皮靴反射微熹，剑眉的疤痕宛如凶悍的箭，滚烫的子弹接连射爆攀爬的几个信徒的脑袋。
神色冷酷的封归野，黑眸一瞬不瞬，为身后的孔雀进行火力压制。
青色、庞大的孔雀精神体，骄傲地展开扇形的翠翎。它抖一抖，一根根五彩斑斓的尾羽射中楼下的信徒。
啪！
长发飘扬的孔雀打响指，露出迷人又兴奋的微笑。
孔雀精神体具有“木”的属性，而“生命力”是木属性的最大特性。
此刻，中了尾羽的信徒身形一顿，旋即抽搐不止。
“吱吱——”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粉色的皮肤迅速脱水，变得皱巴巴。转眼，它们瘦得皮包骨。
相反，失去许多尾羽的孔雀精神体变肥一圈，羽毛恢复油亮。
“谢谢惠顾。”孔雀笑着舔嘴唇，目光充斥异样的亢奋。
封归野冷漠一瞥。“不想余生蹲在牢里号啕大哭悔恨杀死战友就控制好。”
孔雀嗜血的目光骤然凝固。“啧，好严格啊老大。”
“我不想当你半辈子回忆里的惨死英魂。”
孔雀：“……”
下次换雷和老大搭档吧，求求了！
天边的云层镀上金色的晨曦，街上的血与橘红色的朝霞相比，更加刺目鲜艳。
“这里是……”
夏萤站在干净的大街上，身边是雷等人。
“……金石镇？”
一模一样的碎石道路，一模一样的简陋平房，还有一模一样的摆摊位置。
不同的是，摆摊的小贩没有崩溃，热情地招呼稀少的行人，比不上之前那个金石镇熙攘。
雷凝重地观察四周。“我猜我们被吸进微缩模型里面，这些人是剩下来没到微缩模型外面去的。”
夏萤和其他人抬头。
果不其然，“天空”是粘满烤肉的天花板，冒着白烟。
至少“工匠”的分-身已经烤熟，死翘翘了，没法再攻击他们。
不过给他们留下一份“礼物”。
含糊不清的低语从某个方向传来，逐渐盘踞祥和的街道。
行人和路边的小贩放下进行的工作，惬意地闭上眼感受低语的洗脑，勾起满足的微笑。
“别集中注意力听！”雷大喝。“夏少尉，在场是你的军衔最高，请你指挥下一步行动！”
哨兵的感官敏锐百倍，就算他们刻意分散注意力，那不知名语言的低语依旧溜进他们的耳朵，一股陌生的满足感试图占据他们的脑海。
他们咬紧牙，唤出各自的精神体抵御精神污染。
“你们集中到我的旁边来。”夏萤首先展开精神场域包裹身边的哨兵，阻断精神污染传播。“我们已经在微缩模型的内部，那么就从内部破坏。”
“如果攻击镇里的人，他们极大可能变成信徒引发暴动，我们作战的时间很紧迫。”‘青蜂’的女哨兵担心外面的同僚急需支援。
“不需要攻击。”夏萤美眸一转。“我问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摆摊？”
“谋生啊。”他们不假思索。
“进不了城找工作，集市或者荒野的人得想方法生存。”
“拾荒换取物资或者金钱，很常见的。”
夏萤点点头。“刚才钻进我们脑里的，是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对吧？”
“对啊。”
她勾唇：“所以只要另一种感觉覆盖他们的满足感，就能砍断传播方式。”
涉及哨兵们的知识盲区，他们一脸茫然。
“夏少尉，你是不是想到方法了？”雷按捺雀跃的心情。
“嗯，离乡背井的人总有不得已的由。”夏萤凝视一个个奔波劳累的小贩，轻声说出她的方法：“但他们无不例外会思念家人。”
雷眸子颤动。
随即，哨兵们感到包裹自己的温暖气息散播到远处，连空气也渗进温暖人心的力量，抚摸他们的头顶。
像极爸爸妈妈的抚摸。
他们眼睛通红。
渐渐地，他们发现伫立原地的小贩和行人收敛微笑，警惕地抓紧步枪。
转眼，他们震惊不已。
因为小贩和行人流出泪水。
他们离家多久了？
临走前，与家人好好道别了吗？
他们对家人做出的承诺，还能不能实现？
洗脑的低语已然听不清，小贩和行人的满足感被思念粉碎，他们闷声啜泣，双手捂脸。
雷静静地注视一切，水光留在眼里闪烁，未曾越界。
“依附在微缩模型的精神力被我削弱了，你们快回到那个房间破坏核心。”
“那个房间？”受到震撼的哨兵们还没回神。
夏萤抬头。
他们恍然大悟，急匆匆地赶去微缩模型里，某座房子的二楼。
这一次，与外面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模型房间，塞满一块枣红色并且脉动的肉。
门外的他们盯着肉块表面的青色血管，先扫射一番。
子弹给它挠痒痒似的，没射破一个血洞。
于是，哨兵们的精神体一起撕咬攻击肉块。
这等好事，自然少不了大熊猫偷摸参与。它趁乱找个好角度，钻进去大快朵颐。
打哈欠的夏萤背靠墙壁，等待战斗结束。
模型外面的金石镇开始产生变化。
血流成河的街道褪去血色，墙角只有脏兮兮的青苔和野草，房子的墙壁恢复原来的浅灰色。
信徒尸体底下的血消失无踪，剩下碎石铺设的道路。
没有流出血的尸体，等于没有影子的人那么怪异。
更怪异的是，街上无缘无故增加哭泣的人。
“他们成功了。”天台的封归野眼底冷然，脸上毫无波澜。
“唉，但是整个金石镇的居民……”孔雀摇头叹气，同情镇民一秒钟。
除了他们这群外来者，金石镇的所有人都受到深度的精神污染，变成具有精神污染能力的信徒，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清”。
当夏萤走出房子的时候，她环顾遍地死尸。
有的已经异化成老鼠模样的信徒，有的是半人半怪；有的还没来得及异化就被爆头，维持人类的身体。
“夏少尉，谢谢你。”雷走上前。
脸蛋煞白的夏萤勉力莞尔。“举手之劳。”
雷怅然扫视一地死尸。“我们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城外就是无边无际的斗兽场。”
“城内也不美好。”她的嘀咕随着腥风远去。
金石镇已经恢复原样，驻守镇外的人员马上进来善后，镇内的同僚陆续汇合。
瞧见走来的封归野脸色比墨水黑，夏萤振振有词：“是温中校同意的，想论就去找他！”
她说完就溜，不给封归野任何开口的机会。
封归野沉着脸注视走近的温知临。
温知临以为他是介意自己指挥骁狼团的人员，不料听见他说：“出战哨兵的任务补贴和骁狼团的物资补贴，麻烦尽快支付。”
温知临微微一笑。“当然会。”
封归野补充一句：“还有我们的向导的任务补贴。”
温知临的微笑变僵硬。
善后的工作非常繁琐，夏萤本想回车里美美睡一觉，但是她想查清楚昨天发出精神攻击的敌人，于是跟随善后的哨兵来到几具干尸和“纯真”的碎尸旁边。
“夏少尉！”随行的调查人员朝她敬军礼。
他们都是普通人类，注视夏萤的目光充满崇拜。
“干尸生前被信徒寄生了？”她捂着口鼻远离那一堆碎肉，偷瞄鞋尖有没有沾到脏东西。
“我们猜测，他们和昨天城内的干尸都被同一个信徒寄生。”
“信徒的精神力大概到什么阶段？他们有特别的地方吗？”
调查人员面露难色。“要送回城里研究才能知道信徒的精神力层次。不过有一件事能确定，金石镇里被‘红气球’寄生的都是雇佣兵，故意伏击进镇追捕的外来者。”
“金石镇的居民受到深度污染，伏击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拟订。”惆怅的老鬼带着小俊走来。“我看这种喜欢创造中型规模精神污染事件的做法，很符合恩典会的做派。”
恩典会？
夏萤默默牢记在心。
其他生还的敌人被押运上直升飞机，夏萤深知线索就此断裂，因为城内的审讯结果不可能泄露。
没关系，只要她呆在城外，还有机会调查。
她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老大他们看不见开枪的被寄生者？”
老鬼想了想。“或许‘工匠’有方法屏蔽他们的存在。妈的，希望以后别再遇到‘工匠’，它的能力防不胜防。”
夏萤深有同感。
“骁狼团的人赶紧收拾，准备回狼牙镇。”封归野一出镇就下达命令。
老鬼和小俊愣了。“我们不帮忙善后吗？”
“他们没有支付善后工作的补贴。”
“……”
夏萤、老鬼和小俊只好给善后的人员送去抱歉的眼神。
“这就是我们的老大，夏少尉你要尽快适应。”老鬼老神在在。
“那个……咳……雷……”吞吞吐吐的孔雀喊住准备上车的雷。“驾驶久了腰酸背痛，我和你换一换？”
雷笑起来颇具女人味，可惜她只是笑着放小U盘进嘴里叼紧，然后一声不吭地钻进第二辆车的副驾驶。
孔雀在风中凌乱。
第二辆装甲越野车先驶离，车窗后的雷朝他挥手。
而停留在原地的第一辆装甲越野车，后排的车窗降下来，伸出竖起三根手指的手。
三。
二。
对方还没数到“一”，孔雀麻溜地上车驾驶。
第11章
赶在上班高峰期前，直升飞机和装甲卡车已经押送犯人进月影城。
城西的研究院旁边，是名为“垃圾处局”的森严监狱，专门短期监禁传播精神污染的信徒，同时设置审讯室。
“……太残忍了，对方雇佣的哨兵被夺走精神体，变成浑浑噩噩的废人，问不出什么来。骁狼团真残忍！”圆脸圆脑袋的教授用手帕擦汗。
温知临翻页的动作顿了顿，迅速藏起惊异的目光。“其他人招了没？”
圆脸教授自信满满：“迷蝶的能力非常有效，成功催眠他们招供。他们是雇佣兵，你猜谁雇佣他们？”
“恩典会。”
“没错！”圆脸教授咬牙切齿：“这些狗日的又混进城市群做什么！以前南方和北方的城市被他们闹得乱哄哄，部分哨兵和向导被他们捉走，难道他们要卷土重来？”
“他们没供出招惹月影城的原因吗？”
“虾兵蟹将而已，他们的任务是伏击追捕‘纯真’的军队。‘纯真’就是依附气球的那个信徒，我呸，名不副实！”
温知临揉眉心。
“啊对了。”圆脸教授露出狐疑之色。“听‘青蜂’说，夏少尉调任到骁狼团，是真的吗？”
温知临正色合上“纯真”的尸体检测报告，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就离去。
“是的。”
“哦……”圆脸教授瞪大眼睛。“什么？！你等等！什么叫是的！那是我们的镇城之宝，你怎么能调她出去！”
“温中校，你等等我！”
早晨的阳光溜进枝缝，娇小的麻雀停留在树枝上歌唱。
袅袅上升的白烟带着煮面条的香味。
废弃的旧时代服务区里，黑洞洞的商店挂满蜘蛛网，玻璃橱窗和大门早就被砸碎，里面的商品遭到洗劫一空，货架布满厚厚的灰尘。
骁狼团一行人到服务区的树荫下歇息，煮早餐犒劳五脏六腑。
“夏少尉应该吃过面条吧？虽然我们的面条是全麦的，口感粗糙，但管饱。”
用石头临时搭建的炉灶燃烧烈火，锅里的清水烧沸腾。束起马尾的孔雀一边下面饼，一边悄声嘟囔。
“你们谁去问一下夏少尉吃不吃？”
“……”
忐忑的其他人没有响应小俊的提议。
单手托腮的封归野毫不客气：“最好回她的橱窗去。”
孔雀叹气。“老大，好歹人家是向导，娇气点很正常。”
他冷冷地讥讽：“骁狼团不是旅馆，我们不是收小费的门童。”
刚说完，他望见雷帮夏萤从车后箱搬出一个紫色的大背包。然后，平头男哨兵去帮忙。
小俊幽幽地插嘴：“大家都很愿意帮忙的……”
封归野剜他的眼神像一把刀。
小俊瑟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你们煮面条是吗？”长发披肩的少女笑如灿阳，抱着一包包花里胡俏的方便面。
封归野沉默地移开视线，食指用力摁太阳穴。
“我这儿有很多调味包，用来煮面条更好吃。”她在孔雀的旁边蹲下来。
“你竟然有这么多方便面，这玩意只有城里卖。”孔雀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怀里，忍不住咽口水。
被吸引的小俊也过来蹲，差点流口水。
夏萤自豪不已：“我囤的，什么口味都有。”
“我想要——”
孔雀及时抓住小俊的胳膊打断他，请示封归野：“老大，我建议我们多作尝试，了解民生民情，储备潜意识应对下次的精神污染事件。”
小俊猛地点头附和。
“随便你们。”封归野说完就起身，走到不远处放哨。
霎时，孔雀和小俊露出得逞的笑容。
海鲜味的汤料包令锅里的全麦面条遭到一圈人觊觎，他们围着锅，眼巴巴地咽口水。
不远处放哨的封归野，腰身依旧笔挺。
孔雀战战兢兢地再放进几块午餐肉。
“熟了吗？”夏萤抬起圆润的杏眸，抿一抿嫣红的小嘴。
“熟了。”孔雀咽口水。“不过方便面和全麦面混在一起了，夏少尉，你要不要等下一锅？”
“不等。”
孔雀硬着头皮，先给她和封归野舀一碗。他递给夏萤一碗，捧着封归野的一碗。“夏少尉，你要不要趁机会和老大打好关系？”
不料，她护着自己的碗后倾。“我担心他淋我一脸。”
孔雀：“……”
不是没可能。
“我拿给老大吧。”老鬼主动请缨。
“其实老大有时挺好说话。”雷打圆场。
夏萤呵呵一笑。
不张嘴的时候咯。
野外随处可见残垣断壁，没有高耸的建筑物遮阳，气温比城里偏高，树叶开始热得蜷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