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大家捧着面碗围着炉灶，有意无意地偷看夏萤尝第一口面条。
她咽下第一口，瞪圆眸子。
他们紧张地瞪大眼睛。
“我们除了面条，还有其他储备粮。压缩饼干、压缩罐头、干面包等等。”孔雀：“当然还有几罐午餐肉和几条火腿肠。”
“是啊是啊，还有时间再做一锅早餐。”小俊附和。
夏萤已经吸溜完碗里的三分之一面条，疑惑其他人为什么还不开动。“你们要等所有早餐做好才开动吗？团里的规矩？”
“啊？呃……”
雷收回视线，夹起碗里的面条。“都开动，别多想有的没的。”
“开动开动！”孔雀滋溜一大口面条，星目闪亮。“我出息了！我是尝过鱼虾味的人了！”
“真的很香！”
“锅里的汤别倒，给我留点。”
“按年龄分配，年纪大的先喝。”老鬼三十好几，全场年龄最大。
小俊鄙夷他：“占年纪小的便宜，你不臊吗？”
“这是成熟的智慧，你长个二十年才会懂。”
“切～”
他们津津有味地吃面条，连汤也喝掉，成为味精的奴隶。
夏萤弯弯的笑眼像清风薄云间的月牙。见大家都爱吃，她觉得碗里的面条变得更香。
看哨的封归野独自享用面条，看见车窗上其乐融融的倒影。
“为什么你们的面比方便面容易饱腹？”夏萤发现吃一碗后有饱腹感，大为惊奇。
她可是吃两大份炒饭的人啊！
小俊抢答：“这是我们炊事班的拿手绝活——全麦面条。他们把小麦磨碎搓成面条，比精细打磨的小麦粉含高蛋白质，所以容易饱腹。”
夏萤眼前一亮。“你们每个人的吃饭份量有规定吗？”
“没啊。”他们一头雾水。“反正炊事班每顿做的份量管饱。”
她喜上眉梢。
废弃的服务区断水断电，他们用过的餐具和厨具，利用沙石冲刷一遍，最后用纸巾擦干净，回到狼牙镇再清洗。
夏萤对这种洗碗方式大开眼界。
离开前，他们踢散临时搭建的炉灶。
烈日炎炎，吃完面条的夏萤觉得更热了，上车前，她决定脱掉碍事的白色制服外套。
抱着厨具回来的小俊，看见夏萤解开外套的纽扣，红着脸急道：“夏少尉等等——”
但见她脱下的外套露出内搭的紫色T恤。
抱着餐具经过的雷，抽出一只手推小俊的脑袋。“小鬼头想什么呢！”
尴尬的小俊耳根红了。
一路上，小俊借着使用笔记本电脑查资料，没敢跟夏萤搭话。
而主驾驶的位置，被先下手为强的孔雀强占了，他如愿以偿地远离老大一小会。
夏萤正想眯一会，“单雅”请求接入通讯频道。
她同意请求。
单雅：“夏少尉，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您联系了，以后是骁狼团的财务给你结算任务补贴和功勋。”
“功勋？”
“是的，您离开月影城隶属骁狼团后，完成的任务会获得功勋，功勋用于晋升军衔……”
夏萤对军衔的高低兴趣不大，毕竟她没有玩权力的智商。
“军衔晋升到中校或以上的级别，可以申请查看藏书馆的各级别书籍。”
她顿时眼前一亮。
灾后的人们以生存为目的，不重视教育。只有进入生产镇子和城市生活的人，才有机会受到教育。
她作为向导，在白塔受过高等教育，但这不是获取知识的尽头。
藏书馆收藏许多灾前的专业书籍、研究梦境诅咒和信徒的文献、研究精神污染的实验报告等等，非常珍贵。
而她需要的某个东西，要么赌上性命到废弃的城市寻找，要么提升军衔获得访问藏书馆的资格。
“您参与清金石镇内52名受到深度污染的居民，获得五千二十百元任务补贴。”
想起全镇居民变异成信徒，最终变成横七竖八的尸体，夏萤对这次获得的任务补贴高兴不起来。
“您参与解决金石镇的中型精神污染事件，并破坏A级污染源头，获得五百功勋。”
“离晋升中尉差多少？”
单雅：“还差一千二百功勋。”
夏萤深呼吸。“请你给我说说怎么算功勋。”
两辆装甲越野车，雄赳赳地驶过残留战争痕迹的荒野，在傍晚前抵达狼牙镇。
夏萤预想过狼牙镇会充满糙汉子的气息，或者像金石镇，随处可见流里流气的居民。
然而入镇前的风景线，美得令她趴着车窗仔细欣赏。
储存风能发电的风车伫立远处旋转，茂密的果树分布道路的两侧，衔接由田埂划分的油菜花田、青菜田、玉米田等等。
狼牙镇犹如一幅乡间油画，美不胜收。
“原来狼牙镇负责农业生产？”车窗外的田野景色，掠过夏萤的眼中。
“是啊，附近还有好几个镇子种植庄稼，运输给月影城。镇尾那边还有池塘养鱼虾，那里是我们禁止跑步的区域。”孔雀侃侃而谈。
每个“月”字号的二级行政城市，皆有隶属的小镇负责工业和农业生产，这些大大小小的镇子和二级行政城市，组成南方强大的城池——日曜。
“骁狼团另外一个重要的责任就是保护这些镇子。”雷指着镇子入口旁边的高塔。“那是哨塔，团里的哨塔分布在几个镇里的田野上，视野辽阔、保护居民。轮值的哨兵在塔顶看哨，楼下是我们的宿舍。”
托着腮的夏萤笑盈盈，期待在狼牙镇的生活。
运输农作物到月影城的货车与他们的车子错过，宽阔的大路分隔出居民区与军营。
前民后营，就是镇里的布局。
两辆装甲越野车停泊在军事基地内，夏萤一下车就伸懒腰，享受城外的风与阳光。
几名汗流浃背的哨兵跑来，打量身穿紫色T恤和白色百褶短裙的少女。
团里从没女哨兵穿裙子，他们打赌少女不是哨兵。
“嗨，我是新来的安抚科主任，多多指教！”夏萤笑吟吟地招手。
哨兵们觉得她的笑容比糖果甜。“安抚科是什么？”
“她是向导。”下车的封归野一语惊人。
“向导？我们团有向导了？”
“是真人啊！”
“那‘公主’有救了！”
闻言，孔雀等人眼神一紧。
封归野大步上前质问几名哨兵。“一分钟内说清楚发生什么事。”
几名士兵向夏萤流露求助的眼神。“前天老大你们外出执行任务后，我们晨跑的时候听见树上有人声但没人，‘公主’和‘金刚’留下调查，结果‘公主’受到精神污染。”
“哨兵受到精神污染？”老鬼难以置信。
“他人在哪？”
“二楼的阅览室！”
封归野回望夏萤，漆黑的丹凤眼如刮起深渊里的风暴。“跟我来。”
二楼的楼梯口竟然拉起警戒线，禁止人员出入。守着警戒线的一老一少看见封归野，差点热泪盈眶。
“老大，你们终于回来了！”
白发苍苍的大爷秃顶，穿着老人背心和大裤衩，手里摇着蒲扇。
年轻的女哨兵两米高，肌肉轮廓像小山，脸蛋却清秀。“老大，‘公主’老是想揍人，我们不得不焊死房门才能阻止。”
“受污染的程度？”封归野问大爷。
“中度。”
孔雀和雷脸色苍白，看向救命稻草夏萤。
如果发展成深度准没救，一旦哨兵异化成信徒，传播污染的力度远超普通信徒。
“我进去看看。”夏萤闻到一丝香甜的气味——来自警戒线后。
封归野斩钉截铁：“我和你一起进去，其他人死守在警戒线外面。”
“但老大你……”
封归野二话不说地跨过警戒线。
夏萤不客气地扶他的肩膀，稳当当地跨过警戒线。
肩膀的温度轻易地渗透训练汗衫，传递至他的皮肤，他的身形稍显僵硬。
“带路。”
夏萤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封归野目不斜视地迈步，领她来到门把焊死的阅览室。
砰！
窗后突然有人撞击窗户，凶狠地怒瞪窗外的两人。
夏萤吓得花容失色。“他就是‘公主’？”
你们管体型像山的男哨兵叫“公主”？
第12章
“我有没有看错？你们老大拐了一个向导回来？”秃顶大爷悠然摇蒲扇。
“她是向导？”两米高的女哨兵吃了一惊。
大爷的分析头头是道：“长得水灵灵的，不是从城里来还能从哪来？你们老大荤素不沾，如果那个女孩没有半点能耐，我不信他会正眼瞧人家。”
女哨兵恍然大悟。“难怪她有一种亲切感。”
孔雀撩一把长发，莫名骄傲：“夏少尉很厉害的，她一定能帮‘公主’。”
雷严肃地点头。
大爷却嗤笑：“太阳从西边升起，城里的老家伙居然舍得给我们分配向导，啧啧……”
乒乒乓乓！
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来自警戒线后，四人悄咪-咪地探出脑袋偷窥。
阅览室的门敞开着。
不锈钢书架被两人撞歪，封归野单手压着彪形大汉的脑袋，迫使他的黝黑脸庞压着书架；另一只手钳制彪形大汉背后的双手。
胆战心惊的夏萤躲在角落里，手心满是冷汗。
失控的哨兵太可怕，犹如一头看见红布的公牛，不顾一切地横冲直撞和破坏。
“操你妈的放开我！你们这群废物没资格关着我！”
“废物？”封归野语气阴沉。他凌乱的刘海下，狭长的丹凤眼流转冷酷的寒芒，压他脑袋的手加倍使力。
“啊！”
彪形大汉的脸压出书架的印痕，冒血丝的双眼几乎要夺眶而出。“废物！垃圾！你们算个几巴？我要砍死你们！”
烦躁与恼火迎面夹击封归野的神经，想粉碎他的智防线，挑起愤怒的情绪。
一瞬间，他想回骂彪形大汉个狗血淋头。
然而坚定的意志力如同水泥，加固智防线，同时驱使他每一个细胞迅速覆灭怒火，保持平静。
一息间，他面不改色地举起手刀劈晕彪形大汉。
“的确污染很深。”
彪形大汉犹如废弃的垃圾袋，被封归野随手扔在地上。
夏萤顿觉地板震了震。
“能进入吗？”他回头。
她回神，反应过来封归野说的是进入“公主”的精神图景。“可以。”
随即，封归野关上阅览室的门，然后反锁。
封闭的阅览室气流不通，令极淡的西瓜甜味没法散去。
环手抱胸的他背靠门，没打算上前帮忙。
夏萤不需要他人搭一把手，坐在地上触碰彪形大汉的额头。进入前，她确认一番：“这人就是‘公主’吗？”
“你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就知道了。”
夏萤正襟危坐。“先说明，我给哨兵做精神安抚是有条件的。公主现在昏迷不醒，只能由你这位老大代劳。”
“说。”
“事后我要零食做报酬。”
“成交。”
带着金色浮尘的阳光落在她的笑脸上。
旋即，她敛神闭目，汇聚精神力至指尖，从公主额头的神经末梢流进大脑。
“小心，公主很害羞。”
她隐约听见封归野的提醒。
当夏萤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地打量眼前的精神图景。她揉眼睛再睁开，场景依旧是粉嘟嘟的辽阔房间。
她低头看自己的紫色T恤，甘拜下风。
【嘻】
变胖两圈的大熊猫，钻进旁边的布偶堆里打滚，怀里搂着几个可爱的动物布偶。
夏萤小心翼翼地坐上粉色的大床，发出惬意的喟叹。
她怀念高软的床，也想在床上打滚。
这时，墙边的原木衣柜悄然拉开一条缝隙。
“熊宝，先做正事。”
大熊猫闻言，依依不舍地放下动物布偶，屁颠屁颠地回到夏萤的身边。
一人一熊朝衣柜走去。
霎时，气氛宛如绷紧的弦，即将奏出激昂的战歌。
大熊猫立刻龇牙咧嘴，亮出锐利的爪子。
骁狼团的哨兵没有接触过向导，他们的精神图景从没被进入，她了然对方的精神体为什么抱着强烈的敌意。
“公主你好，我是向导，冒昧打扰了。”
衣柜暂时没有动静。
夏萤继续解释：“我进来是为了帮你清精神污染，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她感到气氛有所缓和。
“你别怕，我和熊宝可以治好你。”
衣柜门拉宽了少许。
大熊猫勉为其难地收起爪子。
一人一熊来到衣柜前，由夏萤慢慢地拉开衣柜门。
门后逐渐露出华丽的蕾丝裙摆。
这一秒，她不禁想象出彪形大汉穿上公主裙的模样。
然而衣柜里，被阴影簇拥的公主睁着楚楚可怜的美眸，鹅蛋脸白皙可爱，金色的卷发熠熠生辉。
夏萤第一次见人形的精神体，而且是美丽可爱的精神体，她多么想摁公主进怀里蹭。
【嘤】
大熊猫气鼓鼓地瞪夏萤。
这货吃醋了。
“咳……公主你好，你可以走出衣柜吗？”
“可以的……”
好软的声音！
夏萤鼻子发热。
【嘤】
【嘤】
大熊猫第二次抗议，缩成一团毛球企图卖萌。
其实夏萤想搀扶公主，但如果这么做，她的熊宝肯定不她三天三夜。
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提起蛋糕裙的公主，笨拙地钻出衣柜。
“哎呀……”
公主踩到累赘的裙摆摔了。
她的脸蛋顿时通红如苹果，甚至烫得冒烟。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对不起！”
“没关系，疼吗？”夏萤心疼不已。
“没……不疼的……”她低下的脑袋几乎埋进胸口，不敢看两位客人。
太丢脸了。
夏萤轻叹一口气。“你哪儿不舒服？记得为什么不舒服吗？”
“嗯啊。”公主局促地抓紧华美的裙摆。
她发现裙摆的粉色蕾丝边，衔接一块白色的蕾丝，两者的风格迥异。前者是华丽的少女风，后者是圣洁且添一分成熟的韵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