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哟两声，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几步就迈了上去，站回了小道上。
那狗也是有意思，一见他上去了，它也跟着上去了，绕着他的脚边直打转，舌头呼哧呼哧地甩来甩去。
宋霖有些嫌弃地退了一步：“嗬，你这口水，可别沾我身上。”
那狗就像听得懂人话似的，果真就收起了舌头，也不再跳了，再度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但还是依旧仰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
宋霖呵地笑了，自己倒是先蹲了下来，手在狗脑袋上呼了几下：“说正经的，你这是走丢了呀还是自己出来遛弯儿啊？”
“汪，汪汪。”
那狗又叫了两声，忽然挪了挪身子，挡在了下码头的地方。
宋霖一愣，接着就明白了：“你个小玩意儿，这是以为我要寻死呢？”
他哈哈笑了两声，“挺好，挺好，这世上总还有人在意我死活呢。”
他朝它一伸手，那狗也几步颠了过来，一抬爪子放在了他手心里，宋霖哟了声：“你到底是人是狗啊？高考的时候坐我前座了吧？”
他握着它爪子晃了几晃，“相逢就是缘，请你吃口肉啊。”
半小时后，江拾月跟着严淑华看到的就是这这副场景。
宋霖手里捧着一大盒炸鸡，他吃一块，又往空中抛一块，他旁边的那只狗就一跃而起，一口咬住那块炸鸡，嚼都不嚼就咽了下去。
见它吃完，他又拿了一块出来，在手上晃了晃，这次往更远处抛去，那狗就跟一道闪电一般纵身一跃，在空中吞下那块炸鸡之后就迅速落了下来，快跑几步坐回了宋霖跟前。
严淑华哟了声：“这谁家的小狗啊？这么乖。”
宋霖动作一滞，脖子一转，果然就看见了江拾月，她站在严淑华旁边，视线却放在那边牧身上。
他摸摸狗头：“不知道，突然来的，怕我跳河。”
他抬手一指，“生拉硬拽把我从那码头上喊上来的。”
严淑华偏头看了眼江拾月，这才骂道：“满嘴的胡说八道，这大运河还少你一个堵漏的不成，还跳上河了，多大点事要死要活的。”
宋霖哼哼两声：“生不如死。”
“你行了你。”
严淑华拉着江拾月到了他跟前，又把江拾月往前一推，“这人我是给你带来了，你们今天这话可要好好说，不许再说那些气话了，啊。”
这两人都没说话，严淑华啧一声，抬手照着宋霖脑袋就是一下，“听没听见啊？”
宋霖偏过头，这才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我只能保证我自己，她我可不敢讲。”
啪。
严淑华又是一下：“你这第一句就说错了。”
宋霖捂着后脑勺：“你说就说，老动手干什么。”
他瞟了眼江拾月，“老的少的都一样毛病，不说话先打人。”
严淑华呵呵两声，拿起江拾月的手照着他脑袋又是两下：“我看你就是打的少了，多打打才知道张嘴能说什么人话。”
“奶奶……”
江拾月挣扎着想把自己手给抽出来，可严淑华这力气是真的大，哪里是她这三猫领两狗的本事能够甩开的。
这会子功夫，严淑华拉着她的手又捶了宋霖几下，这次他却是一言不发地受了。
“行了。”
严淑华把她往前又推了一步，直接撞进了宋霖怀里，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江拾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腰已经被宋霖控住了。
她立时撑着他的胸膛退出一步远，宋霖没有纠缠，直接就松了手。
可她往后退的这一步，却没想到踩在了这狗爪子上，小狗嗷呜一声惨叫，吓得江拾月又往前窜了两步，再次扑进了宋霖怀里。
她转头去看，那狗早已连连退出几步远，只一只前爪微微抬着，应该就是刚才被她踩到的爪子。
“对不起啊。”
江拾月觉得十分抱歉，“你这没事吧，我看看。”
那边牧好像是听懂了，三只脚颠啊颠地到了她跟前，把那爪子伸了出来，竟真的让她来看。
“呀。”
江拾月十分惊讶，赶紧蹲了下来揉揉它的前爪，“你能听懂我说话？你叫什么？”
边牧汪汪两声，宋霖立在一边凉凉接话：“它该是叫汪汪，刚才我问它也是这么回答我的。”
江拾月没理他，只继续跟这小狗说话：“你主人呢？你是不是走丢了？你去我家吧，做我的小狗。”
“先到先得啊。”宋霖哼了声，“要走也是去我家，要做也是先做我的狗。”
江拾月摸狗头的手一滞，还没说话呢，就听宋霖又说：“要不然你也回我家，那它就是我们两个的狗了。”
第285章 你别动，我下去
江拾月终于回头看他：“我以为我们早就说好了。”
宋霖摇头：“有字据吗？”
“你……”
江拾月被他一噎，又堵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就想找严淑华，可左右看了一圈，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啊。
不是，这老太太不是腿脚不好吗，这怎么一下走得这么快。
只是当下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江拾月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正对着宋霖，深吸了口气。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说这车轱辘话的，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你爸妈也不认可我，对我始终是戴着有色眼镜的。”
“我爸妈你不用管他们，日子是我们两个过的。”
宋霖上前一步想拉她手，但江拾月只往后避了避，眉头紧皱看着他：“是吗？宋霖，是这样吗？你真的能脱离你父母吗？你看看你自己手上有点一切，哪样不是他们给你的，你凭什么说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
宋霖一时语塞：“可……可我也不能没苦硬吃吧，我爸妈就给了我这样的起点，难道我非要带着你街头卖鸭脖子才能证明我能自力更生吗？”
“不是，你这……什么卖鸭脖子，你还带着我……”
江拾月差点被他绕了进去，“你别跑题行吗，我们讨论的是这个事情吗？”
宋霖抬腕看了看时间：“我饿了，先吃个饭吧，昨天从派出所出来之后，我就在这河岸边坐到了天亮，滴水未进。”
江拾月嘴张了几张：“你……你是不是有病？”
“你再多骂我一个字，我真的要发病了。”他抚了抚额头，“头有点晕，可能要先来个低血糖。”
江拾月抿着唇看他这胡搅蛮缠的样子，一时只觉得十分无语，余光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朝她招手。
她定睛一看，是关茂荣，他也到了，站在两栋房子之间的弄堂里，朝她招了招手。
江拾月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看到了，宋霖看到了她的动作，也想转头去看，被她立刻拉住了：“走，吃饭。”
她眼神一转，见弄堂里又没了关茂荣的身影，估计是躲进了暗处，这才当先一步朝前走去，宋霖也立马跟了上来，和那边牧一翘一翘地跟在后面。
走出几步，江拾月停了下来：“你要吃什么？”
“随便。”宋霖一耸肩，“你知道的，我不挑食。”
那张离婚协议还在她包里躺着，今天这字是一定要签到的，要趁这吃饭的功夫把这事情给了了，最好找个有包厢的，免得起了冲突还要被人看笑话。
这也快十一点了，吃个午饭也行。
她打开手机，搜了搜附近的餐馆，找定一家就继续闷头朝前走，这一人一狗还是跟在身后，她心头沉重，这宋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边走还边逗狗，一会儿吹口哨，一会儿打响指的。
他的轻松愉快让她更恼火，在宋霖面前，她一向是不隐藏自己的情绪的，此刻也是一样。
她一回头瞪着他：“快点走，我没时间跟你浪费。”
宋霖摸摸鼻子没说什么，只等江拾月转过头去之后才冲边牧挤出个鬼脸，无声比了个‘好凶’的嘴型。
这时候，江拾月又猛地掉过头来，眼神比刚才更为凶狠，宋霖立刻垂头做乖顺状，但过了好几秒都没听到她的嗔骂，有些奇怪地抬眼看去。
她却根本没在看他，越过他朝后看去，脸色一下就变了：“那……那人是不是要……”
宋霖也转头朝后看，一下也是大惊失色，刚才他站的码头上，此刻站着一个女人，长发随风舞着，摇摇晃晃地站着，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水面上。
江拾月终于喊出了声：“她要寻死！”
她喊完这句话就立马朝后跑去，宋霖连连伸手都没拉住她，只能跟着也跑了过去。
这几十米的距离，他们两人还没赶到，那女人已经跳下去了，江拾月啊一声短促尖叫，宋霖已经超过了她，冲在了前面。
比他更快的是那边牧，它跟一支箭一般电光火石之间就赶到了码头上，纵身一跃进了水里，东刨西刨一顿之后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江拾月眼着它的两只后爪在水面上扑腾了一会儿，狗头又迅速露了出来，往左游了十米之后，转身朝着他俩大声叫了起来。
江拾月一下就懂了，她这会儿也已经跑到了码头上：“在哪儿在哪儿？”
她想都没想，就想跳下去救人，被宋霖一把拽住了：“你别动，我下去，你快报警。”
他说完这话就扑通一声跳了下去，都没给江拾月反应的时间，她在码头上愣了两秒才赶紧掏出手机报警。
她这边三言两语说完了事情，就请警察赶紧过来，那边打眼一敲，宋霖还在水里扑腾。
边牧时不时地叫唤两声，再潜下去看两眼在探出头来，宋霖这会儿已经游到了地方，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江拾月立刻走到了最边上，屏住口气等着他把人带上来，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水面上依然毫无动静。
她心越抬越高，朝边牧喊道：“快快，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狗果真又潜入了水里，只是它这边头刚刚下去，不远处就有人呼啦一声破水而出。
是宋霖！
他带着一人往码头这边游过来，江拾月这才觉得吊起的心通一下落了地。
“宋霖宋霖，这边这边。”
江拾月蹲下来拼命朝他挥手，“宋霖！”
边牧也往那边游了过去，宋霖一只手夹着那女人，另一只手在不间断的划水。
那女人居然还清醒着，大概是刚才那股要寻死的劲儿过去了，如今死死地攀在宋霖的胳膊上，半分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游泳是件非常费体力的事情，尤其是还带着这么个刚刚从鬼门关上跑了一遭回来的人，此刻她的求生欲，到达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江拾月明显能看出来，宋霖游得越来越吃力了，但他依然努力游到了码头边，已经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了。
江拾月立马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宋霖正要抬手的一瞬间，那女人忽地摁住他脑袋站了起来，抢先抓住了江拾月的手！
第286章 宋霖！
那女人的力气极大，这一抓几乎把江拾月都给拖下水去了。
她立时手掌撑地，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码头石板上，身子拼命朝后仰，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那女人一只手死命拽着她，另一只手还死命摁着宋霖的头，她往码头上扑棱的这一会会功夫里，宋霖整个人都是被压在水里面的。
江拾月急得不行，可都到这时候了，只能拼了命地把那女人往上面脱，那边牧也迅速游了过来，居然也怼在那女人背后推她。
场面虽然紧急，江拾月也是慌得心都要蹦出胸膛，但其实才刚刚过去七八分钟。
几方努力之下，那女人终于上半身伏趴在了码头上，只是还紧紧握着江拾月的手，还没松开。
江拾月一只眼睛看着她的情况，另一只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可好一会儿都没见宋霖浮上来，她有些慌了，大声喊道：“宋霖，宋霖！”
刚才他被摁进去的地方依然平静无波，半点都不像有人的样子，江拾月立刻掰开那女人的手，上半个身子几乎伏在了水面上：“宋霖，宋霖！”
依旧是那边牧，再次潜入了水中，江拾月从来没觉得几秒钟是如此的漫长。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剧烈喘气的同时咽了几口口水，不行，她不能等了，她要自己下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叫喊声：“是你这儿溺水吗？人呢？救上来了吗？”
江拾月立马回头去看，放下松了一大口气，是警察到了。
“河里……河里，河里还有一个人！”
她指着水面，字不成句地喊着，“是救人的那个，被……被压下去了……”
警察边答应着边上了码头，几人分头行动，落水女子和江拾月很快被挪到了岸上，两人协同下水去找宋霖。
就在这时，边牧猛地从不远处伸出头来，朝着这边大声叫，江拾月立刻指着那边喊：“在那里在那里。”
方位定了找人就很快了，警察下水没一会就带着宋霖出来了。
两人一人一个手臂拖着他，很快就游到了岸边，江拾月扑了上去，见他双眼紧闭，半分生息都没了。
“宋霖，宋霖，你醒醒你醒醒啊！”
她推搡着他的手臂，但很快被警察拉开了，当中一人已经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了。
江拾月只觉得自己手脚半分力气都没有了，一下瘫软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刚才还觉得度秒如年的时间瞬间就跟流水一样冲刷了过来，她看着宋霖的胸膛被一下一下地挤压着，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她听见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看见医护人员把他放上了担架，抬着就往外跑。
又看见那落水的女人也被担架抬走了，她脖子僵僵转过，视线跟着那两个担架出了弄堂，一时竟然忘了反应。
“你没事吧？”
一个警察俯身拍拍她，“需要帮忙吗？”
江拾月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猛地醒过神来，双手撑地就要站起来。
那警察赶紧扶着她站了起来，她这才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追着那担架出去了。
可等她追出巷口的时候，救护车在她眼前开走了，她追喊了几声，但哪里还会有人等她呢。
她此刻已然清醒了，掏出手机就要叫车，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江总，这是怎么了，宋霖呢？”
江拾月转头一看，除了关茂荣还能是谁。
“我……”
她一张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一会儿才说，“你开车了吧，送我去医院。”
路上，江拾月一言不发，关茂荣偏头看了她好几眼：“我刚才没在，去上厕所了，这是怎么了？我回来的时候见岸边上还有警察，是……”
他顿了顿才说，“是宋霖出什么事了吗？”
江拾月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定定地看着窗外，关茂荣等了会儿见她依旧没说话，又提声喊道：“江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