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调整了侧脸放的位置,人又往前坐了坐,整个人完全埋进了他宽厚的胸膛里。
她轻吁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打断了宋霖,“不需要,闭嘴,就这样。”
“……哦。”
…………
手术的病理切片的结果和梅盛林预想的一样,淋巴没有转移,但有脉管侵犯。
他立在病房里,查看过江敬中的恢复情况后说:“比预想的好,术后一个月开始化疗,咱们就配合治疗,问题不大的。”
术后已经三天了,江敬中恢复了许多,他还不能吃饭,但营养药水的量开得很够,整个人的精神头还是足的。
他拱拱手:“多亏梅主任了。”
梅盛林哈哈笑了两声,看看病房,只有两个护工前后坐着,顺口就问:“今天小宋总没来啊?”
江敬中连连摆手:“我这样的人怎么敢耽误小宋总的事情,他日理万机的。”
梅盛林又哈哈笑了:“他穿开裆裤那会儿我还抱过他呢,如今说他日理万机这话我是真不适应,在我脑子里啊,还觉得他是满街乱窜那小子呢。”
门在这时被敲了敲,紧接着被一辆轮椅顶开了,江敬中一愣,看向后面推着把手的老太太:“您是?……”
梅盛林也探出头去看,待看清来人,哎哟一声:“老太太,您怎么来了?您这是一个人来的?”
严淑华呵呵笑了两声:“他们现在看得严,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她推着轮椅慢慢踱了进来,冲江敬中挥挥手:“拾月爸爸,你好,我是宋霖奶奶。”
江敬中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就要起身,被严淑华两声喊住了:“可不能乱动,你这大刀伤身体,好好将养着。”
她转向梅盛林,“小梅,一定要好好照顾小江,啊知道啊?”
梅盛林笑着称是,又说了几句就推门出去了。
一个护工上前来扶着严淑华坐下了,另一个把病床摇高了些,江敬中是第一次见严淑华,没想到会是现在这副场面。
他捋了捋氧气管,有些无所适从:“阿姨,怎么敢劳动您来这里看我,是我做小辈的不是了。”
严淑华摆摆手:“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这探望病人多正常。”
她笑眯眯地左右看了看:“拾月呢?”
江敬中连忙说:“她啊,我让她回家躺一躺,她现在这身体不能受累,前几天熬得太厉害了。”
“是是。”严淑华连连点头,“她现在可是双身子,半分马虎不得啊。”
江敬中:“还好有小宋总,要不然拾月哪真是吃不消,你看这……”
他指了指护工,“都是小宋总安排的,真是帮了大忙了。”
严淑华笑着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这以后就是他老丈人,这点事情算什么,都是他该出的力。”
江敬中立时摆手:“我哪里能当小宋总的老丈人,不敢不敢。”
“诶,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严淑华拍拍床,“这事啊在拾月身上,拾月说行那你就是了。”
江敬中一滞,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讪讪笑了两声,就听严淑华继续说:“所以啊,我来问问你,拾月这阵子跟宋霖相处得怎么样啊?两人还吵架吗?”
这几天倒确实是还可以,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偶尔还显出些亲密来。
江敬中把情况如实跟严淑华做了汇报,只见她眉毛高高挑起,接着眼珠咕噜一转:“小江啊,这两个孩子,我们得推他们一把,任他们自己胡来,恐怕孩子上幼儿园了他俩还在原地转悠呢。”
第92章 时代不同了
江拾月今天去了非晚,最近江敬中住院,她实在是没时间过来。
辛晚晴是个能干的,邓柏的事情刚过,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在指挥着重新挂画搭景。
“小童。”
江拾月拎着一大袋奶茶进来,童显卿急忙上前接过:“拾月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叔叔不是还住着院呢吗。”
“情况稳定些了。”江拾月边说边往里走,“还有两个护工在,我脱会儿身不要紧,晚晴姐呢?”
童显卿朝里一指:“又收了批画,晚清姐说都挂上,给画廊里来点新气象。”
江拾月点点头,里面辛晚晴也看见她了,俯身跟工人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笑着往这边走来了。
江拾月冲她招招手,又压低了声音问童显卿:“她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童显卿脸冲着辛晚晴笑着,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前两天不说话,这几天就正常了。”
两句话的功夫,辛晚晴已经走到了跟前,她一手揽住江拾月,另一只手抚上她肚子:“看看我干儿子怎么样了。”
江拾月切了声:“你还重男轻女上了。”
“啧,看你这封建样,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辛晚晴白了她一眼,“行,看看我这未来的干宝贝,这总行了吧。”
江拾月一笑,挽着她胳膊往里走:“又签新人了?作品怎么样?”
辛晚晴嗯了声:“伦敦的,中英混血,那身板,那肌肉,那下颌线,绝了。”
她闭眼摇头一脸陶醉样,江拾月眼角抽了抽:“姐,问你作品怎么样?”
辛晚晴摸出手机,点开那人照片给她看:“看,这长相就是最好的作品。”
江拾月眉心一跳,低头看那照片,她说得没错,确实是个标准的混血帅哥,眉目深邃,笑容阳光。
她看了眼一脸花痴的辛晚晴,又看看那照片:“真是时代不同了,我签画廊那会儿是要看作品的,现在是看脸了。”
辛晚晴啧一声:“管的着么,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江拾月信步往前,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画:“这就是那帅哥画的?”
辛晚晴点点头:“怎么样?不是绣花枕头吧?”
这是他的自画像,笔触细腻,光影处理十分立体,画面有种感情喷薄而出。
辛晚晴见她一直盯着这幅画,问:“什么感觉?”
江拾月眯着眼看了会儿:“自由。”
“对。”辛晚晴一拍手,“就是这种感觉!怎么样,没签错吧。”
她当先往前走了一步,在这些画作面前一个转身,“我准备以此为契机,办一个画展,多引进一些海外画家,你看呢?”
这当然是好的,画廊要想往前走,固步自封肯定是不行的,画展是个不错的拓客方式,在宣传画廊和艺术家方面都有很大的作用。
江拾月想了想:“我们现有的库存好像不太够啊,还得再收一些吧。”
“没错,我准备近期国外转一圈,先去找这个帅哥,再让他领着我找一找,肯定就够了。”
辛晚晴捧着脸朝天想了想,江拾月皱眉拍了她一记:“别搞得跟没见过男人似的,你至于吗?”
“我怎么不至于?”辛晚晴手一挥,“从前一段感情跳出来的最快方式就是进入一段新的。”
话说到这里了,江拾月顺着问了下去:“邓柏没来找你麻烦吧?”
辛晚晴默了片刻,才又哼了声:“借他十个胆子越不敢,我上次就该直接把他给踹残废了,看他还起那歪心邪念。”
她把那视频直接发给了邓柏爸妈,对方都是高知家庭,跟辛家那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哪里能丢得起这张脸,当下就把邓柏揪回来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原来这小玉和邓柏早就郎情妾意了,只是他家里死活不同意,毕竟对方是个无根无基的外地姑娘,据说家里只有三亩薄地,两间瓦房,加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弟弟。
江拾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挠了挠头:“那邓柏为什么还要跟你在一起呢?”
辛晚晴又是哼笑了声:“他想利用我先稳住他父母,再和小玉徐徐图之,原计划说是想带着孩子上门的,这样他父母也只能被迫接受了。”
她忽然停住了话头,想起眼前的江拾月也是一样的境况,她和宋霖之间的鸿沟不比邓柏二人浅,甚至更难跨越。
辛晚晴推了推她:“拾月,我可不是说你啊,你别多想。”
江拾月面色不变,只笑了笑:“我这性质,确实跟邓柏差不多,妄想凭着孩子鲤鱼跳龙门。”
她忽然拍了拍手,“你知道那天他妈怎么说我的吗?还说我是杀猪盘呢。”
她捂嘴笑了,辛晚晴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揽住江拾月的肩:“他们不了解你,所以才胡说八道,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江拾月垂下头没说话,辛晚晴默了会儿又问:“这次叔叔住院都是宋霖出的力吧,你也记着点人家的好,看我上次出那事,也是宋霖带了律师来摆平的。”
“他可不是看在我和江叔叔的面子上,这承的谁的情,你心里有数吧?”
辛晚晴撞撞她的肩,“你啊,就是太犟,嘴巴里讲的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遭这没必要的罪。”
江拾月扭头瞪她:“你们都帮宋霖说话,好像就我是个坏人似的。”
“胡说,我可是都向着你呢,我哪样不是为了你考虑,你等会儿啊……”
她从手机里点出账本,“你看看人小宋总,这几个月买了多少画了,你看你看。”
江拾月凑过去看,这一连串的画作后面的藏家,十之八九都是宋霖。
她嘴角一抽:“不是,晚晴姐,你这也不能可着他一个人薅吧,吴城没别人了?”
辛晚晴摁灭了手机:“吴城真没这么大手一挥还不还价的好藏家了,非晚现在就靠他撑着呢,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她捧起江拾月的脸,“小拾月,得罪了金主,你这娃,也别想自己一个人养了。”
第93章 小像
晚上,宋霖进家门之前,收到了孙姨的微信:【拾月小姐来了,送了幅画,说是回馈礼,我没拉住她,她又走了】。
他一挑眉,这又是作的哪门子妖,哪里的回馈礼?医院的?
他滑了滑,点进了和江拾月的聊天框,本想打视频电话,想了想还是发了语音微信。
“什么回馈礼?谁回馈的?回馈给谁?”
消息一发出去,就看见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十秒钟中后,屏幕上跳出了江拾月的回复。
“画。非晚的回馈。回馈给你的。”
他立刻拨出了语音电话,铃声想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起来:“看见了?”
宋霖笑了笑:“马上,刚到门口。”
江拾月哦了声:“是我画的,随手画的,小像,不收你钱。”
他旋开了大门把手,那幅画就放在玄关柜上,正对着他。
是宋霖的小像。
他倚靠在窗台上,窗户推开着,他一只手夹着烟,半伸出窗外,脸一半隐在夜色里,一半朝他看了过来。
面色沉静,眉眼带笑。
宋霖心里咯噔一跳:“这是在?”
“在我伦敦的公寓里,你第一次来找我的那个晚上,被我打了个巴掌之后,你还不肯走,还说要抽根烟。”
江拾月的笑声吧很轻,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挠得宋霖耳朵发痒。
是了,那一晚他喝多了,胸膛熊熊燃着一把火,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去找江拾月。
彼时他们不过也就见过几次面,甚至连关系都没有点明。
他趟过伦敦厚重的夜色,在十二点之前敲响了江拾月的房门。
她当时正准备睡觉,穿着吊带睡裙就来应了门,他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半哄半闯地就进了她的门。
“Sebrina……”他从后抱住了正在泡茶的江拾月,身体里的火几乎要从嘴巴里喷薄而出,“可以吗?”
他的吻从耳垂到了她细嫩的脖颈,将将要往下走的时候被江拾月使劲给顶开了。
她迅速转身,啪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你当我是谁?喝醉了到我这里来泄火?”
她力气并不大,但宋霖被这一耳光打得倒退了两步,捂着半边脸愣在了那里。
江拾月快步走到了门边,砰一下甩开了门:“滚!”
走廊的冷风吹了进来,把宋霖喝懵的脑袋吹醒了几分,他脚下一微微打了个趔趄,晃了晃才又重新站稳。
“对……对不起。”
他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道了声歉,本抬脚要走,但手从兜里拿出来的时候把烟盒也给带了出来,他俯身捡起烟盒,在地上敲了敲。
“能抽支烟再走吗?我醒个神。”
他抬头对江拾月说,怕她不同意,又加了句,“很快,三分钟。”
江拾月站在门口瞪着他,但终究没说不同意,只把头又撇向了走廊。
宋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点了根烟,又扭头过去看江拾月,恰好江拾月也朝他看了过来……
此刻的宋霖,好像从这幅画里面又看到了当时站在门口的江拾月,他呵地笑了声:“你那时候是不是被我的美色诱惑了,要不然怎么这个场面你记到现在,还分毫不差的画了出来?”
“哈。”江拾月还是一贯嘴硬,“都说了是非晚的回馈礼物,晚晴姐说你是我们VVIP,积分累计到这里就可以得到我的一副亲笔作品,不收你钱,你可好好留着,以后等我出名了,这有的升值呢。”
宋霖哈哈笑了,他拿着这画坐在了沙发上:“行,我等你出名,你那些画都在我家仓库里呢,也能算我一笔成功的投资了。”
她嗯了声,顿了几秒钟之后又说:“宋霖,其实你不用在非晚买画买得这么频繁,我看了你的消费记录,有一些作品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风格。”
宋霖颔首:“我也觉得,可辛晚晴时不时地就送册子过来,还特别会哭穷,还特别会抬人,有事没事就说我是非晚的支柱,你知道的,男人嘛,爱面子,她这么一哭一捧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钱就花出去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端起水喝了一口,“你们非晚要是没有辛晚晴,早就倒闭了,她不光擅长打架,还擅长拍马屁,你真得跟她学学。”
江拾月不见生气,哈地笑了:“我晚晴姐就是这么厉害。”
宋霖觉得好笑:“你们倒真是天生一对。”
“那是当然,她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姐姐。”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忽然风声很大,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但宋霖还是听清了。
“我挺喜欢你家门外这面湖的。”
宋霖立时起身走到门口,他手刚放下门把手上,几乎是瞬间,门铃响了。
他定住了,只听见话筒里江拾月轻笑了声:“开门啊,我都听见你脚步声了。”
门滴一声开了,江拾月只探进来一只手,手上夹着个卡片晃了晃,宋霖伸手接过,那手又迅速缩了回去。
宋霖诶了声,立马拉开门追了上去,够了几够都没抓着人:“江拾月,你慢点儿,怎么总跟个兔子似的,你小心肚子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