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那辆越野车前。肃征打开车门,晏青棠进去找东西,她记不清放的位置,翻来翻去好一阵才找寻到,然后笑着将那一板彩铅攥在手里。
“大晚上出来,就是来找这个?”肃征惊讶。
“怎么了?”晏青棠兴高采烈,“我要把这些送给小妹妹们的。”
她拿着彩铅,就沿原路往回走。
走回院子里后,肃征也要回他的屋,她却突然把他拦住,神秘地央求他道:“你能不能过会儿再睡?”
“为什么?”肃征停下脚步。
“我……”晏青棠咳了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我现在真有点想上厕所了,你等我一下,我一个人不敢去。”
第32章 032 月亮王冠
“好吧。”肃征答应下来,“我等你。”
晏青棠就知道他不会拒绝自己,朝他一笑,便快步往房里走。
那两个小女孩还没有睡,正好奇她出去干什么,她一脸神秘地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拿到她们面前,塞到了她们的手里。
意思是,这些属于她们了。
这可能是她们第一次得到彩铅,很快就惊喜又感激地围住了晏青棠。
炕上她们的妈妈已经睡着了,于是两姐妹都没有说话,只朝着晏青棠眨眼睛。
几人把刚才那幅黑色铅笔画的画铺开,晏青棠握着其中一根彩铅为杏树上了色。两姐妹也挑了喜欢的颜色,为她们画的房子上了色。
方才的黑白,在这一刻一笔笔成为了彩色。女孩们笑了,晏青棠觉得这笑容很甜。塔吉克人是白种人,她们生来有着白皙的肤色,金黄的头发编了两条小辫子,鼻梁高而小巧,眼睛碧莹莹的,清澈纯净,身上穿着她们妈妈缝制的玫瑰红民族服装,实在美到让人挪不开眼睛。
两个漂亮的小女孩显然也很喜欢晏青棠,又吻了吻晏青棠的手,而晏青棠则是亲了亲她们的脸颊。
夜已深了,晏青棠看到她们睡下,这才走出了房间。
这一趟下来,距离她叫住肃征,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人还在不在。
晏青棠走到院里时,发现肃征正靠着院里的一棵树,依旧仰着头看向月亮。
外套已给了她,他自己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竟也不觉得冷,月光给他小麦色的双臂镀了层银,连侧脸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肃征。”她只唤了声他的名字。
他便站直了身体,走到她身旁,抬手将她身上的冲锋衣拢了拢。
肃征在前引路,走了没多久,就在厕所前停下,然后看向晏青棠。
“你把手机闪光灯打开,走路时慢点。里面不大,距离也没那么宽,其实不用太害怕。实在受不了,就屏住呼吸,快点出来就好了。”
由于地理位置偏远,这户当地人还沿用着旱厕。如今正值春天,这里的气温还不至于让气味过于难闻。
但这是晏青棠第一次上旱厕,难免心里发怵,犹豫之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肃征:“还是你帮我照吧。”
“我帮你照?”肃征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很不自然,“我怎么帮你?”
“可我怕我手抖,把手机掉里面。”晏青棠深蹙着眉,“你不帮我,我没法上。”
“好吧好吧。”肃征连念了两声,接过手机,打开闪光灯后,为晏青棠照着进去的路。
等晏青棠找好地方后,没等晏青棠说话,他便立刻将光挪开了,身体也转为了侧站着。
他自然是正人君子,不会偷瞧她,可这真是少有的经历,夜色暗沉,依然掩不住两人的尴尬。
晏青棠自己也怕着,这回都没心思打趣肃征,速战速决后,就喊了肃征名字,然后一人照明,一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奔,总共也就三两分钟。
晏青棠在里面是真的没敢吸气,此刻大口呼吸着,接过肃征递来的湿巾擦起手。
“你不回去吗?”肃征看她停在院里,有几分疑惑。
晏青棠在院里徘徊着,解释道:“我想吹吹风散散味儿,你回去睡吧。”
说着,她还要把冲锋衣脱了给他。
肃征就知道,旱厕对于她这种从没经历过的人来说,冲击是有点大的。哪怕顺利上过了,可心理层面还是会不舒服。
于是他上前按住了晏青棠的手,重将她脱了一半的冲锋衣为她穿好,主动道:“那我陪你坐会儿吧。”
他们一起并肩坐在院里的凳子上。
晚风吹过时有点凉,肃征特意坐在迎风口,就像是对冷暖没感知一样,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吹向晏青棠的风。
“你不冷吗?”晏青棠问道。
肃征则回:“我天生就怕热。”
“这倒是跟我刚好相反。”晏青棠将头扭向他,“我从小就怕冷。”
“那你在高原上待不久。”肃征道,“这儿常年温度都偏低,再往高处上,更是冷。”
晏青棠立刻不服地反驳他:“那你就能待久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想起了肃征在帕米尔高原上当兵数年的经历,于是改了口:“好吧,你确实能待很久。”
没等肃征说话,她接着又道:“听说喀喇昆仑条件艰苦,待那么久,身体是不是很难受?”
“也没那么难受,习惯就好了。”肃征只淡然回道。
晏青棠却不信,她看过相关新闻,在恶劣的环境与气候下,哨所的战士大多脸庞青紫,嘴唇干裂。还有他们的手掌……
她不禁拉起肃征的右手,掰着看他的手掌,第一次观察得这么认真。她从前就记得肃征的手比较糙,每次握着时也能感觉出来,可真正细看时,还是忍不住一怔。
他的手掌上有着细密的小伤痕,除此之外,则是布满了老茧,纵横交错的掌纹比寻常人要深许多,一道道看起来特别明显。
晏青棠摸上去,比从前的感触也要深很多,突然有些心疼,默默握紧了他的手。
她不想问当时疼不疼,这必然是疼的,肃征已经退役两三年,在云南住着,可手上的痕迹依然很是清楚。
肃征看她一直在观察自己,不禁抽离右手,将目光移到天上:“我的手有什么可看的。不如看看月亮。”
晏青棠看出他多少有点不愿让自己粗糙的手掌示人,见他转移话题,她就顺着他的话说:“这儿的月亮很特别吗?”
“你看。”肃征指向那轮悬于苍穹的月亮,随着时间的流逝,月亮已升至慕士塔格峰上,像是为峰顶戴上一顶银白色的王冠。
这确实很美,雪山借助月的光芒,在夜色下不是漆黑的,而是有着微光。
“帕米尔的月亮,就是独属于塔吉克人的王冠。”肃征道。
在塔吉克语中,“塔吉”就有“王冠”之意,这承载着一个民族的骄傲。
而在肃征这儿,则是久居一方土地,由此产生的一种特别的眷恋。
“我睡不着时就爱看月亮,看久了能让我的心静下来。”肃征主动倾诉。
“那你今晚为什么睡不着?又为什么心不静?”
这是晏青棠的明知故问。这两天她能感觉出来,肃征的内心在挣扎,在苦恼。
而肃征沉默了。
就在晏青棠以为他又要遮掩不谈时,她听到肃征问自己:“晏青棠,你真的喜欢陆乘风吗?”
能这样坦白地问出来,总比之前赌气式的质问或者互相较劲要好得多。
晏青棠不由笑了下,不答反问:“如果我回答喜欢,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肃征闷声道。
“但我在想……”他微顿了下,便重看向晏青棠,幽亮的眼神流转之间,终于隐隐生出为自己争取的欲望,“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或许在你这里,我还有点优先权呢?”
“优先权以前有,现在可都耗没了。”晏青棠掌握着主动权,似乎也掌握着解释权,看肃征眼神黯淡了下,还知道留一线勾着他,“但可以新争取呀。”
“要怎么争取?”比晏青棠大的肃征,在感情上竟成了愣头青,“你要什么?”
“嗯?我要什么……”晏青棠揉了揉太阳穴,重复着男人的话。
他真是当兵太久了,在云南也封闭自己,没真正和女人相处过,如今连该怎么争取,都要她教他。
还好她乐于教他,将脑袋一歪,倚在他身上,随口要求着:“那你先给我唱首情歌吧。”
“我……”肃征下意识就要说不会,但想到这是在争取,又改了口,“我会的歌不多,不知道算不算。”
晏青棠依在他身上笑了声,嫌他太高坐得太直,要他再近些,他稍一压低身体,她就靠了过去,故意去抱他的腰:“那你唱吧。”
男人的身体相当干练,该有肌肉的地方摸起来很紧实,腰却很窄,能让她抱得住。
但经她这么一抱,肃征是半个音都发不出了,身体发起烫,缓缓道:“换个姿势,我要透不过气了。”
他是真的纵容她,任她抱了许久,这才开了口。
晏青棠抬起头,依照他的话,换了个姿势。
同样坐着,他原本就比她高一截,她便索性趴在他腿上,而他忍不住轻抚她那散开的柔顺长发。
他果真唱起了歌,在月色下,唱着一首老歌――《帕米尔的月亮》。
‖
帕米尔的月亮哎
夜夜开放在我的梦乡
在那高高的帕米尔高原上
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
她像那阿依努尔的笑脸
夜夜陪伴我放哨站岗
啊/帕米尔的月亮/帕米尔的月亮
照进哨所那一扇不眠的小窗
啊/村庄上的月亮/村庄上的月亮
映着阿依努尔妩媚的脸庞
帕米尔的月亮/村庄上的月亮
总在心上吐露着芬芳
哎/哎/帕米尔的月亮/村庄上的月亮,
总在心上吐露着芬芳
……
‖
肃征唱完时,晏青棠只记得自己侧望向他时,他那双映了月亮的眼睛,始终淬满深情地注视着她。
她终于有几分动容,从他腿上起来,仰起头环上他的脖颈,没话找话来了一句:“你不冷吗?”
“我……”
肃征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她的唇尽数堵住。他猝不及防被她吻住,且亲吻主动而热烈,虽隐约有几分生疏青涩,但依然让他不禁大脑放空。
身体的本能很快促使他在下一秒反客为主,强势地吻住了她的唇。这滋味很奇妙,竟像他在梦里尝过的那样发甜,柔软如水。
他贪心且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晏青棠这时才有点下意识地往后退,他的自制力却已经崩溃到一塌糊涂,粗糙的掌心扣着她后颈,闭上眼眸深吻着她。
她的脖颈纤细,肌肤更是白皙柔嫩,稍一用力就泛红,与他小麦色的手臂对比鲜明。
肃征看了,身体跟着滚烫,额头更是迸起青筋,难耐地撬开她的牙关,强势而具有侵略性的吻如星雨落下,控制不好力道,吮得她唇舌发麻,几近窒息,终于含糊不清地低声唤着他的名字:“肃征……你轻些。”
他的呼吸渐沉,但却放轻了些力道,温柔地舐着她逐渐干涩的唇瓣,轻轻吮咬着,一点点润湿。
终于松开她时,晏青棠大口喘息着,而他的指腹仍在她唇瓣上摩挲,看她双眼似蒙了层朦胧的雾气,终于唇角微微上扬,哑声答她方才那句话。
“怎么会冷……”
“有你在,我只会觉得热。”
第33章 033 事死事生
和晏青棠待在一处,肃征心口有股潮热。从前的自持克制早已被她轻易撼动,甚至于土崩瓦解。
不知何时,晏青棠已经成了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姿势,男人毫不费力就能稳稳地托住她。
而她将他停在她唇上摩挲的指尖含住,小兽似的咬了下,扶着他的肩轻笑着逗弄:“那要不要再热一会儿?”
肃征受不了她这般诱惑,倾身过去就要再次吻她,她却用手挡住他的唇,软声命令道:“你闭眼。”
肃征喉结滚动,身体燥得厉害,终究还是闭了眼,任她夺回主动。两片柔软覆上他唇瓣,她伸出舌尖,温吞地舔舐轻咬,若即若离,比起他的狂热,要慢条斯理的多。
而肃征觉得,她必然是在故意折磨他,这样温和的吻又怎么够扑灭他心头的火焰?
他的右臂忍不住紧箍上她的腰身,将她带近些,要加深这个吻,她却突然错了位,伏在他颈窝,在他颈侧落了吻,像标记似的吮出一个小小的吻痕,又顺势咬了下他红透的耳垂,温热呼吸喷洒在男人耳畔:“吻够了,我要睡了。”
说完这话,她迅速抽离,从他身上下来,要回屋。而肃征身上被惹起的那阵酥麻还没消去,急着追上她,在她进门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嘛?”晏青棠是明知故问。
肃征一点点迫近她,将她逼至墙边,又想起那些尘土,粗壮的右臂抵上墙壁,才将她压在身下。
他俯身去瞧晏青棠,高大的身躯在月光中映下一片阴影,笼罩住怀里的女孩,而他弯下腰去,凑近她轻声细语,近乎于央求:“再亲一下。”
晏青棠笑了,踮起脚尖,双手努力揽住他颈,啄吻了下他的唇角。
趁他恍惚出神时,她从他怀里挣脱,将那件冲锋衣重披在他身上,而后三两步跑回了房间。
肃征在她身后怅然若失,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但在进去的前一秒,忽然回过神来,想起一件顶要紧的事。
今晚,他与晏青棠……这算什么?
没有表白,没有确定关系,可两人又吻得火热,难舍难分。
仅仅算是晏青棠的一时兴起吗?
肃征顿时陷入矛盾之中,一方面为他们的进一步亲密而沉湎,耽溺其中;一方面却也琢磨不透晏青棠的意思,觉得一切都如水月镜花,不禁患得患失。
于是深叹口气,这才缓缓走进房中。
谁知刚一进屋,就看到陆乘风坐在炕上,将他吓了一跳。
“起来上个厕所,你刚去过?”陆乘风问道。
肃征脱下冲锋衣,含糊地点了个头,算是回答,又看陆乘风一直盯着自己,心里便越来越不自然。
但陆乘风只是指了指他,满眼疑惑:“外面有这么热吗?”
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他出了不少汗,将贴身的那件T恤靠脖颈处浸了个透,于是上下颜色是很明显的不一致。
可他再怕热,以往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今晚能成这样,大概还是他对晏青棠动了情的缘故。
肃征没说话,陆乘风已下了炕,没穿外套就往外走,刚出门就折返,小声“哎呦”一声:“冷死了,肃征,你是正常人吗?”
人有三急,陆乘风拿了外套,匆匆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