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锦也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她收回手机,秦熙发来了好几条消息,都撤回了。
2014年,微信上线的撤回功能,给用户提供了补救办法。
有了两分钟的思考后悔时间,但人生是没有撤回的机会的。
“我还有些话晚上再问你。”毛黎临近出门前又甩了一句话给她。
还没有问清楚,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决定了,见过家长了吗?
这些问题都是毛黎要弄清楚的。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闻锦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闻锦起身在岛台倒水,视线往门口撂,与此同时毛黎压动门把手,门刚半开。
杨诗词敲门的动作停顿,宋亦泠在杨诗词后面,今天比往常穿得都要素很多,外边肯定是有狗仔蹲守的。
网络上是骂声一片,想法各执一词褒贬不一。都说二人自寻死路,刚接下的戏现在又要换掉了。
换角是不可能换的,资方是指定要宋亦泠出演。最多不济就是换下闻锦,进组被换掉的也不是没有。
两个人坐在一起氛围就变了,都是一块儿历经过大风大浪的,此时心境一样,不会被网络言论左右情绪。
闻锦已经过了那个有负面新闻就和记者互呛的年纪。
当杨诗词拿了一套完整的资料出来时。
闻锦才知道,她和宋亦泠的区别在哪里。做明星她没办法运营自己,甚至在这件事上想不到任何办法,但宋亦泠可以,她可以在荧幕前做明星,可以在荧幕后做推手。
杨诗词将东西给毛黎:“从2009年闻锦老师做特邀跟亦泠对戏到2011年相识做朋友,闻锦老师二十一岁时机场接机,微博小号点赞关注互动,所有的证据都在里边,希望嘉耀影视(闻锦经纪公司)极力配合,联系各大媒体将这些底料一点点爆出去。”
毛黎当时愣了一下,接过U盘插进电脑。
翻着做好的‘假证’,嘴半张着惊诧。
“顺水推舟?”毛黎问道。
宋亦泠下巴点了点:“你照做就是了。”
常年活跃在前线的娱记们愣是没有挖出一点破绽。
哪怕有一张照片也能出一篇稿子。
但现在唯一有的证据就是闻锦和宋亦泠直播的录音。
什么由都没办法说服大众,因为她们互相叫了对方的名字。
“撤掉闻锦老师上部戏和丁饶的cp这件事,现在锅甩到了我们头上,网友猜测录音里说的是丁饶,但有丁饶不在场的证据,所以目前只是一部分人的猜测,用这些东西转移注意力,这锅甩身上了不好扔。”
杨诗词一本正经处事情的时候面无表情,声音带着威严,是比毛黎正经得多。
“后边呢?”闻锦开口了,“怎么澄清?”
毛黎和杨诗词闻言都把目光转向她。
闻锦意识到用词不对,改口:“我的意思是然后呢?”
宋亦泠眸光轻收,平静道:“我公开。”
闻锦顿时心悸,她极度敏感的反应没有让她洞悉到宋亦泠接下来的这句话,脊骨都因为这句话变得冰凉。
其实在那一瞬间,闻锦在宋亦泠漆黑的眼眸里恍然看到了她们从巴黎回国的那天夜里。
这样的情况也是第二次面对了。
那时候宋亦泠的病情好转了。
入戏太深要走出来这个过程是很漫长的,医生说宋亦泠恢复得很快。
她们在逃避的那个阶段,网络上的传言也渐渐淡了下去,还是那句话,大众是不会对一件事关注太久的,多数都当这些东西为过雨云烟,不值一提。
所以在回来时,网络上关于实锤她们谈恋爱的事情有了定型。
本人一直没有回应过,公司回应都是模模糊糊。
而那时候大众说得最多的就是闻锦是流量明星转型,跟宋亦泠这样年少成名的实力派影后着实不搭。大众不反感闻锦,但高岭之花有种被拉下神坛的感觉后,便开始斥责。
没有人看好这段恋爱,很多人觉得宋亦泠这时候就不该谈恋爱。
只有闻锦知道,哪里是不该谈,是不该跟她谈。
在从巴黎回来那天,宋亦泠就在网络上直接公然承认了。
她说,这是她很早之前的决定。
要是演不了戏那就不演了,反正她累了。
宋亦泠满身都是反骨,公然承认等于是和相信她的粉丝对着干,但也是有一部分粉丝无论她做什么都支持她,事实上,掉粉的压力宋亦泠扛下来了。
这一段不看好的恋爱维持了很多年,一直到晒出结婚证。
她们上过一次热搜,cp粉超话热度甚至超过唯粉。
那应该是她们最在乎彼此的那几年,每每回想心酸且难受。
那瞬间,闻锦心脏揪的疼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是她暗恋了好几年才靠近的人啊。
闻锦听到公开认为这不是个好办法,可能造成的后果跟之前一样。
“宋亦泠,还是算了。”
“还有别的办法?”宋亦泠看她,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着。
是,没有办法了。
已经是实锤状态,再多由网友都是不买账的。
杨诗词说:“作为艺人这些事情应该谨慎,你们藏得真好,一点风声不漏,一漏就搞个大的,公开之后会很麻烦,之后的资源都会减少,闻锦老师,之前你没走红毯保持低调,是想要转型。丑话说在前边,转型的事情只能往后搁。”
闻锦当时脸稍微沉了沉,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亦泠视线从杨诗词那儿移动过来。
毛黎自然是帮着自家艺人说话:“是,我们小锦入圈没几年,对处这些事情没什么经验,归根结底会爆出来,还是细节上做的不好,这时候也就别怪谁了。”
宋亦泠领子上的麦克风是杨诗词打开的。
无意的举动闹出了这些事情,毛黎这么说就是觉得杨诗词态度不好。
在场的,除了宋亦泠和闻锦,都很着急。
她们不急,是因为见过更大的风浪。而着急的是别的部分。
“宋亦泠,你跟我进来。”闻锦手放进衣兜里,头往卧室的方向斜了下。
宋亦泠没着急跟上去,先跟杨诗词说:“你回公司。”
“你不走?”杨诗词问。
毛黎还在不高兴,打实的撂话:“不走也没什么问题,她们是两口子。”
说实在,氛围有点奇怪,要说领了证还在甜蜜期,她们一点也不像。
宋亦泠看一眼毛黎,想说的话咽下去,最后平声跟杨诗词说:“把该赔的清楚。”
艺人曝光恋情后,有的品牌会希望艺人是单身人设来促进代言购买。有的合作是会认为艺人恋情引发负面新闻,所以构成违约合同。
不仅是宋亦泠,闻锦的部分代言现在毛黎也要去处。
她们不同的是,宋亦泠代言的品牌权威性更重,赔付上会多一些。
毛黎要先跟童姐沟通,所以收好了U盘就先回公司了。
宋亦泠进卧室后把门给关上了。
卧室关了百叶窗,稍许挡住光线,被框住的阳光有形状的映衬在桌上,小桌上的加湿器转着水雾。
她直接到沙发上坐下,手腕落膝边后,才抬头看闻锦。
“怎么办啊?”闻锦坐她对面。
宋亦泠笑,跟着问:“怎么办?”
闻锦又问:“你怎么跟杨诗词说的?”
宋亦泠食指有节奏地敲着膝盖:“我说结婚了,你怎么说的?”
闻锦也这么说的,她当下口齿变得不清,嗯了一声:“反正不能让人知道重生的事情,太离谱了,这件事我们要保持一致,绝对不能讲你知不知道?”
宋亦泠盯着她,看闻锦着急起来蛮有趣的,她眉眼染笑,嗓音及其好听:“嗯。”
“你的经纪公司没有责备你?”闻锦问。
宋亦泠想了想,没着急回,责备倒是没有,因为她独立出来有自己的工作室,背靠的公司也是听她的,无非就是老总打电话问了问情况。
“有啊,骂了我一顿。”宋亦泠这么回。
闻锦皱眉:“你挨骂了?”
她静了两秒忽地反应过来,谁能骂宋亦泠啊。
“宋亦泠,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这样开玩笑?”闻锦稍微是有点生气,但不是很明显,加湿器有点碍眼,她起身关了。
“说说,你是什么意思?”宋亦泠也不贫了,绕到了正事上。
闻锦:“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不想走这条路。”
闻锦背对着她,清清楚楚地补充:“公开的影响很大,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宋亦泠点头站起身,手撑在桌上,偏头看,“你想走哪条路?”
“我不知道,做公关真不是我的强项,或许我们可以说在对戏,真人综艺剧本。”闻锦转头对上宋亦泠的眼睛,“我这几年有积蓄,再不然,我把房子卖了,投个小型综艺节目已经够了。”
空气有几秒是安静的,宋亦泠眼神里的笑凝结了,化作水雾散开,让人琢磨不透。
“你就这么想撇清关系?”宋亦泠声音平稳。
闻锦移开眼睛:“不是撇清关系,是不想重蹈覆辙。”
“你不想,所以宁愿搭个综艺,演这一出。”宋亦泠靠近了一些,轻声问,“我的片酬你出的起吗?”
闻锦手心出了汗水:“你怎么还要片酬?是你没关麦克风。”
宋亦泠眉峰轻佻:“你要请我跟你演戏,怎么不要片酬?”
宋亦泠从没上过任何综艺,很多大火的综艺节目就是高价也请不去宋亦泠。
有的演员不参加综艺是常事,一是怕真人秀会对荧幕人设有影响,二是节目组一般都会为了市场和收视率要求配合,这样的钱,宋亦泠是不屑挣的。
综艺片酬有的比电影还要高,宋亦泠这样的咖,闻锦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请得起。
“我想办法,你要是同意,现在就给杨诗词打电话,先别发酵这件事了。”闻锦是认真的。
而她这种认真的态度却让宋亦泠不高兴了,眼眸里的光就在折射的阳光内沉了下去,像被夺了食的小狮子,有点委屈。
宋亦泠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我很想问你,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跟秦熙身上,你会不会这样做?”
“不是,这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
“回答我。”
“我回答你什么啊?”闻锦觉得她在无取闹,“这样是复杂了点,耗材耗力,但起码……”
“起码什么?”宋亦泠打断质问,“起码能撇得干净?你要这么想撇清,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啊?”
这一问一答,两个人都怔住了,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要结婚?
明明是这样的结果,她们是为什么要选择对方?
没有问出来的时候,谁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旦捅破了都回答不上来。
对视间,各自眼内都有情绪变化,不约而同地移开,谁也不说话。
沉默须臾,都没有要继续争吵的意思。
这个节骨眼上很忌讳不团结。
宋亦泠降低了语气说:“要做明星,是要付出代价的,被曝光私生活供大众茶余饭后闲谈,这就是明星。我这么说有点残忍,这次传出来的是隐婚,现在的我们此前是没有任何关系上的曝光,在冲击感上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我会处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
“怎么配合?”
倒是没人跟她说过,她需要做什么。
闻锦还是觉得行不通,她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也知道,宋亦泠现在就不适合公开隐婚的消息。
宋亦泠看她时眼里落了一记无奈:“听话。”
“你每次都是这么说。”闻锦心里是委屈的,话音里稍带着些鼻音。
她混无知觉地又嘟囔一句:“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
宋亦泠从她这话里听出些别的东西,情绪稍微放柔和了一些:“你是在怕什么?”
“没有。”闻锦保持着以往的态度应付着她,同时拉着宋亦泠的胳膊往外推,“好了你先出去,我困了要睡午觉。”
宋亦泠反手过来扣住她:“我问你呢?你在怕什么?”
“没什么。”闻锦强调,眼内心虚,也不看她。
宋亦泠手撑着桌角,眉梢轻微一动,像是问“真的?”
空气里飘着的那层绮丽糊了宋亦泠的视线,宋亦泠发梢上的香水味带着木质调,每一帧呼吸都放大了眼内的朦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担心我?”
宋亦泠一贯的通透冷静里带了些调侃。
酝酿三秒后,闻锦喉头滑动稳住神情。
“宋亦泠,你是不是闲的?”
宋亦泠目光一寸寸的变温柔:“被我说中了?”
“说中什么呀?”闻锦眉心蹙起,“我是担心我自己,你在毁我前途。”
宋亦泠也不生气:“那天你也这么说。”
“哪天?”
“你喝酒那天。”
闻锦脸色唰的变了,指尖顿时变得潮湿无比,屋子里也开始变得滞闷。
她不承认也没办法,她的确喝多了给宋亦泠打过电话。
闻锦收起尴尬,保持镇静问:“说了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亦泠唇角微弯,“还有的你想听吗?”
闻锦是不敢听的,但气氛到了这里,刀都架脖子上了,总不得没出息又收回去。
她眉眼轻闭,示意宋亦泠往下说。
无非就是喝多了骂骂宋亦泠,或者是表白啊提提过往之内的。
这些都是她们发生过的啊,没什么好尴尬的。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
“不算奇怪。”
闻锦骄傲矜的姿态放大了些,有了底气往下听。
宋亦泠先是笑了下,然后放轻了声音:“你说你想跟我睡觉。”
话刚入耳廓,卧室门瞬间被打开。
闻锦心脏咯噔跳动,视线往前一放,眼内尽是惊怔,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宋亦泠的胳膊。
宋亦泠顺着她的视线往回看去。
此时闻母站在门口目光呆滞地盯着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
闻母和闻父是过来看闻锦的,网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亲戚全都知道了。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子女结婚是大事,没有任何的通知,也没有任何的形式,甚至应该已知的交往过程都没有,当然会惊动一家人。
宋亦泠,闻母并不陌生。
上次在乔山宴的洗手间见面时,她总觉得这姑娘眼熟,莫名的亲切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