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逃进角落里,她先把闻锦放了下来,然后去查看饮水机,水已经空了。
她去找办公室的灭火器,才发现罐子躺在地上已经空了,火势太大了,这点灭火器是不够的。
火光照亮了面前的人,那张脸是憔悴的。宋亦泠没有一点犹豫,抱起闻锦护在怀里,用身子挡着火势往外退。
她眉间紧紧拧着,火星穿透衣服灼烧进皮肤里,咬紧了牙关奋力抱着闻锦往外跑。
爆炸声忽然窜进耳廓,她背身避了一下,小腿的裤子正在燃烧,腿撑不住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单膝着地,前面的火苗窜过来,瞬间路堵死了。
“小锦,我可能,带你出不去了。”宋亦泠声音发抖,紧紧抱着闻锦。
闻锦靠在她怀里,眼尾染湿了,没有力气挣扎,责备的话一句不落。
“宋亦泠,你蠢死了。”闻锦咳了两声,声音也变了,“我不要你救,我要你平平安安的,你这都不懂,你跟我谈的什么恋爱?”
宋亦泠咬着下唇,额头都是汗,她愣是没叫出一声:“能不能站起来?试着跑出去……活着就行,别管我好不好?”
她声音哽咽,推了推闻锦,怀里的人软绵绵的,轻轻抬起眼皮,声音呜咽。
“不出去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
消防车的声音响动,楼道里消防员的脚步声急促,这一场火已经上了同城热搜,很多社区群里也疯狂转载着视频。
卓溪赶到,惊诧望着上方,闻母气喘吁吁地着,在现场警戒线的阻拦下奔溃大哭,被现场的保安拦着不让靠近一点。
杨诗词也抬起头往上看,这时候毛黎也来了,在人堆里抓到了杨诗词,瞪大了眼睛,往楼上看,又大声询问杨诗词。
“你怎么在这儿!你为什么在这儿!”毛黎情绪从稳定到崩塌,又看向闻母。
杨诗词在这儿,她就知道这火场里困了谁,她就知道这场大火冲着谁来的。
毛黎拉开警戒线往里冲,保安拦着她,她推开人逮着谁都骂:“滚!你瞎是不是!拦着我做什么!你站在这儿做什么!救火!救火!救火!”
“我求你们救救火……”
最后一个字她哭出了声音,音色逐渐弱了,她推着人,脖子全是青筋,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杨诗词这时候扶着她。
她一把推开杨诗词,冲着杨诗词哭喊:“杨诗词,你为什么要在这儿!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毛黎脖子上还戴着闻锦送的那条围巾,那一条让她御寒的围巾。
终于,楼道口消防员冲下来,天空的红渐渐灭了些。
那担架上盖着白布,救护车的声音嘈杂的在哄闹里响起来。
闻母哭喊着跑过去,围观者依旧是拿着手机,陌生人搀住毛黎。杨诗词双腿瞬间软了,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她强忍着捂住嘴,对着救护车啜泣。
没有生命体征的消息传来,毛黎咬紧了下唇,哭着大骂:“骗子!说了请我吃饭!”
瞬间,闻母哭着一口气没上得来,险些晕了过去。
浓烟染着天,飘进霓虹。救护车的声音渐远,网络上这场大火的视频满天飞,几个人哭得没有了智也成为了讨论点。
卓溪站在远处往上看,手收紧了,她没有哭,吸气时呼吸跟着疼,愧疚在作祟。
她没有完成宋母的嘱托,她还是让宋亦泠出事了。
高楼危塔,名利场疯魔成性,仿佛这一生命定如此。
粉丝围堵了整个现场,马路被封的死死的,闻母瘫软在地,嘴里念着她的两个女儿走了。
都走了。
一个都没剩下。
她不能再深夜打榜,也看不到两个姑娘演的电视剧。
真的,好遗憾。
闻母抱着双肘哭得没了力气,双肩还在颤抖,杨诗词和毛黎围着她,两个人都抱着她。
这天为什么会这么冷?
警察在打电话,灵车在来的路上,嫌疑犯抓到了,带走了。
但那又怎样啊,她的两个女儿没有了。
听说前方路段因此发生了踩踏事故。
听说,宋亦泠一直抱着闻锦,紧紧抓着烧成灰烬的衣服,指节蜷缩在一起。
..
闻锦出生那天,天有小雨,闻母是从学校摔了一跤,被送到了医院,当时的太阳蹉跎跌下,往西侧走,闻锦没有足月就早产了。
养活了,上了初中,闻锦喜欢跳舞,她就送她去学跳舞。
来得早,走得也早。
闻母跟杨诗词讲的时候哽咽好几次。
她说:“就是……我对不起亦泠的妈妈,我把她的孩子弄丢了。”
杨诗词也跟着哭,冰冷的过道里没有一点温度,闻母把相册展示给她们看,她说这一张是闻锦五岁时画的画,她裱起来一直舍不得扔。
那幅画是画的外太空,蓝色蜡笔涂了太空,各种颜色的星球有序的排列着。
闻母抱着相册开始啜泣,毛黎抚上她的肩膀,眼眶跟着又一次湿润了。
网络热搜连续三条都是她们,有议论便有不同的声音。
现场的视频已经连续疯转了好几天。
其中最火的一条是闻母在现场哭喊的视频,她端庄的穿着一件黑大衣,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那张脸却尽是憔悴。
闻母哽咽后,看向墙上的合照,缓缓说:“原来,被关注是这样的感觉。”
她停顿,吸气肩膀发抖,顿了顿:
“对不起,妈妈给你们丢脸了。”
毛黎湿润的眼眶在这句话里掉了眼泪,她用手背去擦拭,杨诗词也背过身,手腕颤抖放慢呼吸,稍不注意空气里全是啜泣声。
这场面宋亦泠不喜欢,因为宋亦泠跟她说过,不喜欢看女孩子哭。
“闻姨,别哭坏了身体,她们已经走了。”毛黎声音发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着相册看去,看着看着,她又哭出了声。
“她们……只是回家了。”闻母忍着声息说完最后的话。
脚步声打破了这沉默。
唐惟站在闻母后面,眼眶微红,发丝上是初雪,一缕缕的染了生息,再轻巧的气息也会惊动众人,杨诗词和毛黎先发现唐惟。
闻母转过去时,眼含热泪,声音放轻了问:“是回家了吗?”
唐惟跟着哭了,抿着唇点头。
这个世界,这是唐惟第三次见到闻锦的母亲。
第一次是偶然,在医院。
第二次是有约,在学校。
第三次是现在,为致歉。
..
2024年5月24日。
综合网站、各大论坛、微博、短视频都在传播京华龙腾区北路车祸一事。
空降热搜第一直接压走闻锦“出轨”一事。
不追星的网友也都在关注着此事。
[栀子花:我就在现场,太可怕了,当时闻锦手里还握着文件,被血染了没人看清。那段路直接堵死,好多人拍照。]
[小明不吃菜:宋亦泠的车方向盘打得快,还是甩到了围栏上,伤情不知道,这两个人也是奇怪的很,车撞到了一起。]
[白日光:要我说,会不会是炒作压热搜?谁不知道现在公关手段都是用新的爆料来挡。]
[栀子花:楼上的有病吧?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这样挡热搜?嘴上积德吧你。]
[白日光:哪来的腿毛一个劲儿跟着洗?要不是这车祸,闻锦出轨宋亦泠的回复是实锤,还搁这儿洗呢?]
[小明不吃菜:得了得了,现在医院外边全是记者,我听医院上班的朋友说,都脱离了危险,还是等着公司发公告吧,一个个搁这儿猜有什么用?]
[冬季:性吃瓜,越说越离谱。]
[栀子花:诶?诶?宋亦泠公司出公告了。]
第70章 续写闻小姐
“我现在不想听你再说任何一句要继续随着舆论方向走的屁话!别把那套没有人情味的资本手段用在这件事上!我就一个要求,查闻锦的事情。”
杨诗词手里的本子“啪”一下拍在办公桌上,所有人正经危坐,脊骨直起来,看向被甩了脸子的夏韵。
夏韵不慌,拧眉:“从哪儿查?证据要从哪儿来?秦熙团队那边不给任何回应,这烂摊子扔给我们,与其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么多,不如你想想怎么补《深处》这部戏。”
“所以我让查!”杨诗词放大了音量,“宋总的回复是你让公关做的!现在出的事你有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她们不是第一天在会议室吵架,连场面上的客气都没有,只有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夏韵冷笑一声:“我的责任?”
站起来朝着杨诗词把手里的本子也砸到桌面上,声音放高了一个度。
“杨诗词你搞清楚,我让你把离婚协议发出来,发一则早就离婚的声明出来,是你不发!况且这话是宋亦泠自己跟你说的,传达的实情,你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你来解决好了,你解决不了就给我闭嘴!”
“夏经好嗓门,这声音大的是生怕外边听不到。”
说这话的不是杨诗词说的,也不是在会场的人,而是从外面进来的韩钰。
韩钰是闻锦的经纪人,曾经也是圈内金牌经纪,牛在艺人运营上,能用一年的时间将不知名乐队捧上主流一线。
当初宋亦泠将她请过来废了不少功夫,后来专门运营闻锦,也给了特权,夏韵和杨诗词不能参与她对闻锦的规划。
但此一时彼一时,目前的状况是不比从前的。
“叫你参加会议你不来,现在倒来了?”夏韵用同样的调子回应着,给旁边人使眼色。
于是在韩钰说话前,底下的高层收完东西撤离,这一场会议就这样散了。
人走光了,韩钰说:“在不和我商量的情况下发这样的回应?你是不打算做解释?”
“很明显啊,丢卒保车。”夏韵起身,“倒是我想问问你,怎么让闻锦在这种情况下乱跑,还出了车祸。”
“你还知道车祸。”韩钰嘲讽一声。
“你们够了,推卸责任一次不落。”杨诗词明显是不屑于争执,看一眼手机时间,“查闻锦的事情,韩钰你先联系秦熙的经纪人,要是今晚不给个答案,明天发声明起诉,门又不是我们公司艺人开的,喝多了也不是由。”
夏韵转向她。
“我跟你说……”
“别跟我说。”
杨诗词把最后一句话撂下,人转身就走了。
此刻,韩钰在边上跟着看了一眼夏韵,走杨诗词后边出会议室。
夏韵想说什么,杨诗词不是不知道,无非就是说大众不会关注秦熙为什么是进闻锦的房间,而是要关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是说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实证监控。
所以大家有由对其发挥想象胡编乱造。
杨诗词站韩钰这头,她问:“小锦的伤情怎么样?”
“脱离危险人还没醒。”韩钰和她并肩走,眼眸往下沉了沉说,“我还是没办法解你,我知道你为了公司,同意让夏韵回应了大众,但你是在用宋亦泠的视角去伤害闻锦,她出车祸你也有责任。”
杨诗词没有否认自己有责任,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是不会同意夏韵那样做的。
“刚发过了意外声明,用这样的方式压一压热度。”
最近的热门话题一直没降过,都是关于这场车祸和闻锦出轨的讨论,普罗大众怀疑点都是在车祸是炒作。
所以对于造谣的娱乐号发了律师函警告。
现在看来效果是有用的。
“不过医院下面现在全是记者,都在等着采访宋总和小锦的伤势。”韩钰转向她,“你还是想想,等宋总醒了,怎么跟她解释吧。”
杨诗词近来都没有回家,不是公司就是医院俩个地方转。
她最初的想法是回应关于两个人已经离婚的问题,但夏韵不是要站在中立的角度去回应,要保全公司而不是艺人。
..
宋亦泠此生进过两次ICU,一次是拍摄意外,一次是现在。
那一次她睁眼时脊骨动弹不得,意识模糊,她从窗口往外看去,闻锦、两位妈妈、杨诗词、小旗都是亲近的人在。
这一次不同。
窗口外都是合作好友,把窄小的玻璃窗堵得水泄不通。
意识是有清醒两三秒的,但在几秒以后她又没了记忆。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彻底脱离危险以后转进了普通病房,胸口还在疼,脑袋转不得。
她睁眼偏了偏头,在意识里先加进了闻锦的影子。
当时闻母在她旁边,见她醒了舒出长长一口气,虚弱的脸色上终于有了一点欣慰,连忙叫护士。
门口休息椅上的朋友听到了都起身,在门口朝着里边望。
“妈,小锦呢?”
从宋亦泠的眼里看,闻母像是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脸上细纹密布,她一边问一边要起身,刚动一点,脑子像是血液倒流一般疼。
“快躺着,她在隔壁病房,还没醒,已经脱离危险了。”闻母给她掩被子。
“我去看看。”宋亦泠用手腕撑着床沿,想要爬起来,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她一动浑身开始牵引式疼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护士也到了,连忙让她躺着别动。
外边的好友跟着涌进来,当时的宋亦泠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中还有夏韵。
“没关系,我就看一眼。”宋亦泠声音很弱,固执地掀开被子。
杨诗词和韩钰杀来的较快,穿过人群站到病房中间,见到这争执的场面,韩钰先上前把宋亦泠扶住:“宋总,您先躺着,我刚看过了,小锦没什么问题。”
在听到韩钰的声音,宋亦泠此刻才抬头。
她的嘴唇干白,手背上留着擦伤,眸光闪过一丝诧异,望着韩钰思绪乱了。
韩钰很明显也是被她的这种表情所震住了,跟杨诗词互看一眼。
宋亦泠坐在床边上,目光又投向门口,这些人不陌生,但不是2015年会在这里看她的人。那些事,怎么忽然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从车祸里惊醒过来的梦。
她立马抓住韩钰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
看向闻母,心脏咯噔的跳着。
大家都欲言又止,互相对望等着某一个人开口。
“说话啊?”宋亦泠眉心皱了皱。
还是没人开口,她双脚下床,连鞋都没穿,一只手撑着腰,刚着地后腰传来剧痛,险些跌倒在地上,闻母眼疾手快扶住她。
“亦泠,别着急,她没事,你听话,在床上躺着。”闻母搀着她的胳膊,眉梢已经跟着红了,而宋亦泠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抓紧了床边站起来,人要往外边去。
杨诗词跟着扶她:“你先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