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由其实并不能说服宋亦泠,要打破规则短短几个字怎么能解决。
宋亦泠盯着她看,眉间隐着薄薄的诧异之色,呼吸,直起身,食指点在合同上,轻声说:“可以。”
顿时,这道诧异转变到了姜璃脸上。
她忽地看向宋亦泠,眉心动动,又是一阵波涛翻涌在内心,努力克制住,问:“你不问问原因?”
宋亦泠闻言一笑:“不问,在我能接手范围内的小事情,赌的是人,不是事。”
姜璃愣愣地站起来,心里的想法一点点收拢,她望着宋亦泠,这段日子掐灭的那些火焰又能在一瞬间燃烧起来,炽热、滚烫在对方的每一个神态里包裹着她。
没恋爱过的人,对一眼心动总是充满着各种幻想。
她看着看着,眼角向下弯,亦平静地笑了下。
“好了,去找杨诗词吧,她带你签合同。”宋亦泠神情坦然,把合同收起来。
显然,姜璃脸上有了轻松,唇角弯起往后退,猛然鞠躬:“谢谢宋……”
“砰!”
额头撞在木椅凸起的小角,姜璃倒吸凉气,手捂着额头转过去,两眼直冒星光。
宋亦泠蹙着眉头,问:“你没事吧?”
“不疼,宋总,我头铁。”姜璃咬着牙关,手心里淌着眼泪,强忍着转向宋亦泠,为了最后一丝体面,拿起桌上的袋子匆匆离开,小跑到门口,脚步放缓又转向宋亦泠,重新鞠躬。
“谢谢宋总。”
声音洪亮活力四射,人一溜烟的功夫消失在会议室里。
宋亦泠眉间八风不动,转眸又看一眼姜璃刚刚撞上的椅背角。
实木椅又重又硬,头是挺铁的。
..
姜璃将三个袋子并拢跨在手腕上,纸袋一起一落摩擦着她的羽绒服,揉过的额角痛意减了些,她吸着凉气大步跟着杨诗词去签合同。
停在法务经办公室外,杨诗词转头:“在这儿等我。”
“是。”
她额角红着,玻璃上恰恰反射出她的影子,于是上前,转着眸子看自己的伤势。
就在这时候,她在玻璃上看到闻锦闯入视线,被几个人包围着从廊道走过,身影高挑出众,明星出场都是这种阵仗,主角也是。
她把目光收回来,同时才发现,手腕已经被细绳勒出一条红红的小印。
买来的围巾,还装在这个口袋里。
..
闻锦走边摘下口罩,问工作人员。
“宋总开完会了吗?”
“在会议室见客人。”工作人员接过口罩,帮她拎包,脚不曾越过她半分。
“冬导什么时候走的?”
“有半个小时了。”
闻锦解开大衣扣子,过转角准备往宋亦泠办公室去,听到后边有人唤她的名字,本能转头看过去。
姜璃站在工作人员后边,折身绕前边来。
“姜璃?”
同样的,闻锦第一眼也是注意的姜璃手里的袋子。
姜璃跟她隔着半步的距离,紧了紧心脏,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宋亦泠整个公司走廊上下全是挂着闻锦的海报,最显眼的立牌每个拐角处都有。
“闻锦老师。”姜璃谦逊有礼,把手里的袋子往前递。
“上次逛街见到两条围巾很好看,之前在飞机上我弄脏了裙子,宋老师给过我一条我用过了,所以我擅自做主买了新的,送给您和宋老师,对了,另外还有一副耳环我觉得很衬您,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闻锦偏头看,目光落向袋子,两个中袋一个小袋,一共三个,来自同一个品牌。
这份礼没有交到宋亦泠手里,而是给了她。
姜璃说着把小袋子里的首饰盒拿出来,打开给闻锦看。里边躺着的那对耳环很漂亮,上边镶着钻石,底部的流苏上也做了螺旋纹。
姜璃唯一的拘谨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产生的,生分却不胆怯,闻锦当时想,这小姑娘藏着心事。
闻锦唇角勾出笑:“围巾我收下,耳环就不用了,姜璃,你戴上会很好看,宋总的这条,你自己给她吧。”
“闻锦老师,麻烦您带给宋总吧,谢谢。”姜璃把东西塞进她手里,鞠躬,“我先去忙了。”
闻锦眼神平静,也不去琢磨姜璃的心思,看手里的袋子,从容淡定。
..
她像姜璃这么大的时候,刚好遇见宋亦泠。
那时候在《仙渡》剧组,比较起来,姜璃的从容不迫是她没有的东西。
要喜欢上宋亦泠就像喝口水一样简单,不过当时的她始终都不知道宋亦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就像现在的姜璃,也不知道。
能看见的是表面的,要了解需要拿东西来换。
这样东西也不贵,就是青春而已。
所以,她们的青春都“栽”到了对方手里。在纸醉金迷里沉沦,她为她铺出一条红毯路登峰造极,满身荣耀,她为她消弭半生,逼着将人情世故披盖至身,周旋泥潭。
没人知道,闻锦遇见宋亦泠之前,原来是不爱喝酒的。
当围巾交到宋亦泠手里时,宋亦泠轻巧道:“什么时候的帖子?怎么没人跟我说?”
韩钰:“这件事不大,杨经兴许是太忙了,处了也就算了。”
的确是不大,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误会帖。
毕竟,狗仔最爱抓拍明星跟人单独在一起的场面。
“你也知道?”宋亦泠看闻锦。
“知道。”闻锦依旧是平静,“别人发给我看的,宋总,以后出门小心。”
见她这般,宋亦泠闻到一股味儿,抛给韩钰一个眼神。
韩钰识趣地退出办公室,把门给掩上。
“什么时候知道的?”宋亦泠到她面前,手撑着桌,发尾从肩后滑到胸前,这个动作像是环着她。
“一个月前。”
“住南城酒店那晚?”
“嗯。”
“所以你醋了一个月?”宋亦泠问。
闻锦唇瓣紧抿,眸色微提起:“要是拍几张照片我都得醋一会儿,是不是太无取闹了?”
“我就喜欢你无取闹的样子。”宋亦泠指尖微微点着她的鼻头,笑了笑搂着她,闻锦用的香水前调茶香清新淡雅,跟她发尾的味道融在一起时,是甜腻的。
“宋亦泠,在办公室,你有点分寸好不好。”
“我又没装监控,你怕什么。”宋亦泠正面对着她。
闻锦不是怕监控,是觉得有人闯进来瞧见,挺难为情的,她坐到椅子上,腰很自然的从手心滑出去,宋亦泠偏头看一眼桌,后腰靠上去。
“剧本怎么样了?”闻锦问正事。
“找了新的编剧,年后交稿。冬导那边也提了意见,我还想再找个编剧试试。”
“不要着急,再改改,总能改好。”闻锦只能这么安慰宋亦泠,“对了,最近保镖可以撤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要是不喜欢这样跟着,我让她们走暗处,不被你发现。总之我不太放心,还是跟着的好。”
“你觉得会是李以乔让他杀人吗?”
“以前或许我会回答你不是,但经历了这些,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宋亦泠目光往下低,她不了解李以乔了,李以乔走的每一步都在意料之外。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关。
闻锦没再往下说这件事,宋亦泠这时候问她:“访谈节目组打算什么到家拍摄?”
最近宋亦泠忙,和团队商量本子,又是出差,这几天到家,她基本都睡着了,一醒人又没了,只留了早餐在桌上,节目组其实也是有意把到家拍摄的部分往后推移。
“你别操心这个,先把剧本的事情搞定。”
今年的新年来得比较早,一月底就是除夕,闻锦一边排练一边配合名人访谈导演组拍摄。
正式到家拍摄这天,闻锦起了个大早,化妆师提早到家给她准备了素颜妆,家居服是某赞助商的亲戚自己的品牌,找了点关系让闻锦录制时穿上。
还是和前几天一样,闻锦睁眼宋亦泠就不在,旁边被窝都是凉的。
节目组已经在车库准备设备核对剧本,上来会提前发消息。
闻锦坐在家里,先把宋亦泠留的早餐吃干净,她就按照往常休息的日子进行生活。
刚吃完起身,门响了,闻锦打开门,一阵寒风顺着灌进来,她面前一片寒意,宋亦泠半张脸藏着围巾下,抬起来,下巴都是红的。
“你怎么回来了?”闻锦侧身让路。
宋亦泠先探头往里看。
“没来。”闻锦提醒。
她直起身子进屋换鞋,松一口气。
“我开完会就赶回来了。”宋亦泠手还是凉的,摘了围巾挂衣架上,自然地走到桌边收拾碗筷,“节目组不是今天过来?都快九点了。”
闻锦靠在玄关柜上,心是有点暖暖的,要是宋亦泠记不得也没关系,她能解那种忙,也希望她可以在忙碌中解决了当下的事情。
宋亦泠把盘子放进洗碗机,闻锦也跟到厨房回答她的话:“在车库设备,听说麦克风坏了,需要换一个新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有节奏的响。
闻锦食指靠在唇边,示意宋亦泠注意言行,人到了。
..
闻锦家里有本相册,**厘米的厚度,里边大大小小一共一千多张照片,这些只是一部分有意义的照片,她刻意拿过来的。
准备展示给剧组看,度过这个煽情的环节。
宋亦泠在旁边说:“要不然你先去喝点水,我帮你擦一擦你再来。”
“不要,这很重的,我拎出来还得拎回去,你站旁边看。”闻锦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摄像机一直跟着走,停在阳台的小桌边。
宋亦泠真的就站在旁边看,双手环抱着。
摄像老师问:“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是我跟她这十年里的去过的地方,包括一些活动照还有探班的照片,我都给洗出来放在这儿存着的,给大家分享一下。”
闻锦打开第一页,视线下走,瞳孔瞬间微张,摄像机靠近之前猛地扣上。
宋亦泠在旁边看笑了。
这个镜头被导演组保留了下来,播出后弹幕都在猜相册的第一张照片到底是什么,闻锦为什么那么紧张,脸都红了。
不可言喻,宋亦泠的笑更是耐人寻味。
那到底是一张什么照片?
唐惟也在看名人访谈,不是看节目,是看闻锦,这个镜头把这场恋爱关系展现得淋漓尽至,不刻意,又很细微的动作。
她们好了解彼此,好爱对方。
这是唐惟的感觉。
唐惟锁上平板,蹲坐在椅子上,这个姿势能让她舒服一点,惬意一些,短暂的抛开束缚,让自己不那么“规矩”。
纵观她的前半生,得到的最多评价就是――她好乖啊。
老师这么说,长辈也这么讲。甚至恋爱以后,李以乔的朋友都用“乖”这个字来形容她。
唐惟不讨厌这个字,她要是不乖也不会坐在这儿了,她透着玻璃窗往外看,半张脸印着壁炉的光,新年下雪了,雪花毫不吝啬纷至沓来,玻璃窗染了一层薄雾,把景遮住了一些。
只能隐约见到在风里飘着的红灯笼,那是李以乔挂上去的,每一年的新年,这栋房子里四处都是年味。
唯独她的身上没有半点。
“在看什么?”
她闻声缓慢转过视线,一双手托着几粒药,连着水杯一块儿递给她,玻璃杯口飘着热气。
“宋亦泠是个什么样的人?”唐惟轻声问。
“先把药吃了。”
郑礼雪的声音一直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里逐渐生了温和出来。这和唐惟最早时见她的感觉不一样。
郑礼雪是骨像浓五官淡的长相,但偏偏喜欢穿浅色,长裙、西装、大衣、衬衫,唐惟见过很多种颜色,唯独不见最浅最纯的白色。
“你问哪方面?”
“性格。”
郑礼雪想了想:“她的性格很多人爱,也很多人恨,挺傲的一个人。”
“有多傲?”唐惟像是来了兴趣,目光紧紧盯着郑礼雪。
“这么说吧,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她,不需要人扶,也能站得端正,怎么想起来问她?”
“随便问问,你很了解她。”
“久了就了解了。”郑礼雪平静地答。
“现在还联系吗?”
“很久没联系了。”
唐惟穿上鞋,问完将药放进嘴里含着,斟酌郑礼雪的话,这样的人是挺傲的,不过她怎么觉得,这股子傲因人而异,即兴发挥。
她仰头喝水,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药,眉心都紧紧拧在一起。
郑礼雪这时候从衣兜里拿出一颗牛皮纸包着的加应子,剥开递给唐惟。
“吃颗糖,吃了就不苦了。”
唐惟看一眼:“我习惯了。”
话这么说,还是拿过塞进嘴里,慢慢咬着。
“习惯吃糖还是习惯了苦味?”郑礼雪靠坐在壁炉旁边的小桌上。
落地玻璃窗外飘着雪,她稍抬眼,视线意外撞进唐惟眼睛里,缱绻泛着薄雾的眼眸静得很,寡淡平静,隔着窗的这场雪,似乎沦为了背景。
唐惟对着她笑说:“都习惯了。”
这个回答郑礼雪找不出破绽,点点头揶揄问:“还吃吗?我还有。”
又掏出一颗剥开,身子前倾给她递,头发在附身时扑到面上,单侧手指把发丝挂耳后,眉心稍微低了低,最后抬起头看着她。
唐惟视线不曾移,静静的和郑礼雪对视,四平八稳的眉间窥探不出半点别样的情绪。
她也不伸手接,从郑礼雪的脖颈到领口,有一缕发丝被压在毛衣下,挡住锁骨上的一颗小痣。见她出神,郑礼雪眉心又往里走。
“你看我做什么?”
加应子在郑礼雪落下的话音里转移到了唐惟手里,张嘴含进嘴里,甜味窜上舌尖。
唐惟放轻了眼神转向窗外:“阿姨说你锁骨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郑礼雪慢慢笑了笑,均匀地呼吸:“所以呢?”
“她说很漂亮,所以我就看了。”唐惟皮肤白皙,眉稍里的孱弱也就是温柔,轻轻咬着嘴里的东西。
郑礼雪继续笑,笑容很浅,眉心低低的。
“那你觉得漂不漂亮?”
指尖把发丝勾过,锁骨的那颗小红痣露出更明显了。
唐惟转过头很淡的回了一句:“它像星星。”
郑礼雪噙着笑意不再问了。
唐惟找垃圾桶吐核,一只手掌心往前靠,抵着她下巴的位置。
“吐。”郑礼雪神情自然。
唐惟下意识看向她,手摸到郑礼雪后背,抽纸巾,掩嘴吐进纸巾包好,塞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