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愉快地对小石说,“哦,对,带上病历,还有个字要让家属签一下……”
我拿起病历夹,领着小石走向疗区走廊,随口把患者情况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讲解病种特点和刚才的手术要点,尽到我作为带教的责任。
经过护士站,我远远看到低头操作着手机向我们走来的实习生妹妹。她走得很慢,沉浸在手机屏幕上,就跟个白色的小树懒似的慢吞吞地向前挪。
我笑了,迎面走向实习生妹妹,招呼道:“喂——”
这时,疗区入口处传来了保洁阿姨的尖叫。
“刀!他有刀!”
我越过实习生妹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在距离实习生妹妹仅有几米远的地方,一个持刀的男人正向我们大步冲来。
他手中高举着一把砍刀。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实习生妹妹正茫然地转身,想去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我的头脑分裂成了矛盾的两部分,一部分轰然炸开,急切地催促我快点逃离现场,另一部分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牵引着我伸出手,一把拽住实习生妹妹的白大褂,把她用力向我身后一扯。
“跑!”我喊,“你和小石都赶紧跑!”
混乱的尖叫声响作一团,周围完全乱了,但我已经听不见喧闹。面对那几乎逼至我眼前的刀锋,我举起病历夹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他。
-我该这么做吗?
我该这么做,我必须救人。
-不,我问的是,我该用病历夹砸人吗?这么做有没有效果?
脑海中,疲倦理智的声音再次发问。这一次,它没有否定我,而是指引着我去寻找一个更好的方法。
我转动眼珠,眼前一切都成了慢动作,而持刀男人的行动像是在我脑中重复过千万遍一样熟悉。
嗯……用病历夹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我得换个攻击方式。
我调整了病历夹的方向,将它的尖角对准男人的眼睛,松手让它飞了出去。
然后,我抬脚,狠狠踢向他的两腿间。
“咚!”
一切发生得都很快。我感觉自己踢中了什么,持刀男人痛苦地后退了两步。当他再次睁开眼,扭曲着脸愤恨地瞪向我时,一个高瘦的人影突然从我背后冲出,将他彻底撞倒在地。
“小石!!!”
小石将持刀男人直接摁倒在地上。他脸上青筋突起,神情近似疯狂地直接出拳殴打上了持刀男的脸,这拳又重又狠,整条走廊上的人都听见持刀男人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哐”。
一拳之后,小石又是恶狠狠地挥出另一拳。“哐!”“哐!”“哐!”,一时之间,只听得见持刀男的口齿不清的惨叫,还有他后脑勺清脆的回音。
我马上跑过去,一脚就踩在持刀男的手腕上。他早就没了力气,眼眶青紫,满嘴都是血,估计被小石打掉了几颗牙。我借机从他手上把刀踢远。接着,反应过来的同事们和患者家属们围了过来,有患者家属拿着输液架,有护士推着药品车,大家能拿什么就拿什么,把持刀男打得抱头蜷缩。
我去把刀踢到了就近病房的床底下,然后赶紧去查看小石和实习生妹妹的情况。
实习生妹妹站在殴打持刀男人群外围,拿着手机好像在拍照,一看那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没事。
人群中,小石哆嗦着站起,他面色苍白地四下搜寻着什么,在看到我之后,他立即向我跑来,对我伸出双臂。
我愣了一下,下一秒,他极其用力将我环抱。
……哎?
……哎???
“没事了……”他低声重复,轻轻发着抖,“没事了,没事了……”
我迟疑地抬起手,我本该将他推开,但我的身体却并没有这么做。
周围的一切逐渐归于无声,距离我们慢慢远去。此刻,我们的灵魂轻轻飘起,升至半空,在无限高处交融。
我回抱住了他,将双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地,一点点地抚摸他因瘦削而突出的脊椎骨。
“你可真厉害啊,西弗勒斯。”我小声说,然后安心地将脑袋搁在他的颈窝,“谢谢你,我的大英雄。”
第160章 斯内普视角8
“捏捏小猫爪,好运翻倍!”
伊芙琳一如往常地笑着,她向后退去,稍稍有些亢奋地举起手宣布:“让我们开始吧!”
斯内普望着她踏入壁炉的背影,突然回想起来,当年他们在马尔福庄园分别时也是这样。伊芙琳笑着与他说了分别的话,然后消失在他面前,当时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不,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斯内普站起身,他清空了办公桌上的物品,拿出三支蜡烛点燃。
白烟袅袅,白烟狐狸和白烟黄鼬迫不及待地成型。它们悬浮在半空,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小狗呢?”“咱这是要开始了?”
“她去伏击奇洛和黑魔王了。”斯内普攥着魔杖,微微抬头看向这两只熟悉的神奇动物,“接下来我需要怎么做?”
这两只拥有神志和超凡魔力的动物对视一眼,其中,白烟狐狸开始指示:“找一个干净的台子,把你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斯内普挥动魔杖,从储存柜里拿出一卷红纸,一只香炉,还有一包线香,这些都是伊芙琳千里迢迢从北京带回来的。除此之外,他从办公椅后搬出一只空画框,端正地摆到墙边。
白烟黄鼬一抬爪子:“把红纸展开,铺平,先贴到墙上去。”
斯内普用魔杖指引着红纸,它被牵引着贴上办公室的白墙,接着,白烟狐狸飞向红纸,它一口气息吐出,红纸上缓慢浮现出金灿灿的小字,其中最中间一列像是等待着有人书写般空着,环绕两旁的是许多斯内普认识字却不明白其意的神名。
“摆像,摆香炉。”白烟黄鼬示意。
空白画像平移到红纸下方,香炉摆正在画像前,看起来中不中洋不洋,白烟黄鼬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白烟狐狸说:“瞅着有点怪。”
“出错了?”斯内普皱起眉头。
“不,没错,就是感觉有点……小狗是咋说的来着,混搭。”白烟黄鼬摇摇头,“好了,写名吧。”
斯内普抿起嘴唇,他从办公桌上拿出一支羽毛笔,蘸上墨水,郑重地在红纸正中留出的空档写下她的大名:
【伊芙琳·克劳奇】
落笔后,他后退两步,对着空画像呼唤道:“伊芙琳,伊芙琳。”
一个顶着凌乱金毛的抽象小人从画框边缘钻了进来,它看向斯内普,快活地挥手:“嗨!西弗勒斯!怎么啦,你想找我聊天吗?”
“我想拜托你在画像里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斯内普说,“下一步要做什么?”
“点香。”白烟狐狸后退了一步,“三支香,千万别错了。”
斯内普燃起三支线香,当他拿着线香接近香炉时,莫名地,他的耳边响起了奇异的窃窃私语声。
“什么?”他敏感地回过头去,“你们听到了吗?”
白烟狐狸和白烟黄鼬面面相觑:“听到什么?”
画像伊芙琳也说:“我没听到!”
“有人在说话,但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斯内普垂下双眼,凝神细听,“这些声音确实存在,好像……就在红纸的方向。”
“那应该是小狗听到的动静,你们那个校长不是说给小狗挑的战场是个叫什么‘死亡厅’的神叨叨的地方吗?”白烟黄鼬解释,“你现在已经和小狗建立了初步的联系,在香案前一定程度上能够共感,等把香掐灭了就听不见了。”
斯内普心头有些隐忧,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暗暗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线香稳稳插入香炉中。
线香上方,白烟丝缕地冒出,渐渐地在半空中汇聚成一团不成形状的白色轮廓,斯内普联想到了守护神尚未成型的样子。他闭上眼睛,并没有运转大脑封闭术,而是任由自己的思绪奔涌,一点点地去接近他此刻所想的另一个灵魂。
“进入死亡拱门后会发生什么?”他记得自己曾和伊芙琳这样询问过邓布利多。邓布利多给出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伊芙琳需要击昏奇洛,迫使伏地魔脱离奇洛的身体。这样一来,伏地魔就只剩两个选择:逃跑,或是孤注一掷对伊芙琳发起攻击。按照伊芙琳的性格,她在击昏奇洛之后一定会对伏地魔加以嘲讽——伊芙琳说用“嘲讽”这个词的程度太轻了,她会把伏地魔辱骂一顿——伏地魔在如此刺激下有极大概率会选择直接对伊芙琳发起攻击。
到这时,伊芙琳就能够带着伏地魔直接坠入死亡拱门。
“带着伏地魔自杀?”伊芙琳当时这样惊奇地询问,“不是,进了那个门之后人就直接死了呀,我要怎么复活?”
“不,你不会死,死的只有伏地魔。”邓布利多说,“因为在你坠入拱门的同时,西弗勒斯会采用天师和仙家提供的方法和你建立灵魂上的联系,把你固定在人世。当伏地魔彻底死亡的那一刻,你的因果圆满,灵魂自然补足。”
“嘿嘿,这下可以去著名景点旅游了。哎,我进去了!哎,我又出来了!”伊芙琳兴致勃勃地转头看向他,“你可要好好把我拉回来哦!”
……
…………
死亡拱门里有什么?
根据巴蒂·克劳奇所提供的神秘事务司资料,死亡拱门里的东西就是死亡。
那么,死亡对伊芙琳·克劳奇来说又代表着什么?
斯内普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处人来人往、拥挤不堪的大厅。
喧闹,吵嚷,空气也污浊不堪,斯内普本能地皱起鼻子和眉头,而周围那些路过的人也都悄悄地在打量他。
“这什么人啊……”
“不知道,cosplay?”
“感觉好像斯内普……”
周围的一切无比陌生,围绕着他的人也都是黑发黑眼的另一种族。斯内普心头升起奇异的猜测,再联系到伊芙琳过往的身份,他不消多想就得出结论:
这是伊芙琳的过去。
但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来到伊芙琳的过去?在伊芙琳进入死亡拱门之后,他们要面对的不应该是死亡吗?
又或者说……
他现在所看到的,就是伊芙琳过去的“死亡”?
斯内普立即动身,他匆匆找了一处无人的楼道,用魔杖为自己调整了长相,将自己的外貌和衣着融入到周围人群之后,他开始思索:
但要怎么才能找到伊芙琳呢?
他不知道伊芙琳过去的名字,也没有见过伊芙琳过去的容貌,只是听她说过职位和科室。他能依据的似乎只有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灵魂上的联系。
这样一来,只能……
斯内普抽出魔杖,低声念道:“呼神护卫。”
杖尖喷涌出银亮的雾气,一只边境牧羊犬一跃而出,它回头看了斯内普一眼,开始猛烈地摇晃起尾巴。
“去。”斯内普说,“去找她。”
银亮的小狗守护神奋勇向前,它穿过挤满人的长廊,掠过诊室,经过电梯间,将斯内普从门诊大厅指引到住院部,最终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病房走廊。
此时,这一层病房平和安宁,有几个患者家属在走廊上走动,护士站的护士们自顾自地在做着自己的事,分药或者登记,没人在意斯内普的出现。
他思忖几秒,伸出魔杖对着自己身上的外袍无声一指,漆黑的巫师袍就翻卷着变成洁白挺括的白大褂。斯内普单手扣上扣子,毫无心虚之感地踏入病区。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即使没有用混淆咒,也没人对看起来明显正在寻找什么的斯内普发起问询。此刻那起惨案应当还没发生,不然现场不会如此平和,斯内普想,但问题是他要去哪里找伊芙琳?
医生们都在哪里?
观望时,从某个病房突然涌出来五六个穿白大褂的医生。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头顶微秃,其余的医生更年轻一些,有男有女。
斯内普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在领头医生的身后,有个个头稍矮的白大褂注意到了格格不入的斯内普,他从队伍里走出来,抬手向斯内普招呼道:“你是新来轮转的吗?”
斯内普顿了一下,顺势承认:“是。”
“跟我过来吧。”那个白大褂非常熟练地小快步走向走廊拐角,和不少医生们一起进入一条区别于病房的走廊,“你叫什么名字?”
斯内普抽出魔杖,瞄准前面的白大褂,不出声地用了一个混淆咒。
“哦,石内普。”白大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对自己中咒的事浑然不觉,“好,那我给你找个带教吧。我看看……”
他来到一个摆放着许多办公桌椅的宽阔房间,房间里每张桌上都有一台斯内普不认识的机器,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每个人都对着一台机器“噼啪”地进行操作,忙忙碌碌。
斯内普无声地开始扫视整个房间,同时用魔杖对白大褂再一指:
他要接触女医生。
“那你就去她那一组吧。”
斯内普顺着白大褂手指的朝向看去,那儿正有两个年轻的女医生,也是这个房间里唯二的两个女医生。
其中一个神情阴沉,半张脸被口罩遮住,露出来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正对着一个中年人语速飞快地解释着什么,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医生注意到了白大褂的到来,她捅捅旁边脾气似乎不太好的大夫,小声说:“姐,金老师找你。”
金医生似乎就是负责分配实习生的,大家对他的举动没有任何异议。在安排斯内普来到这一组之后,他就很自然地离开,而那个年轻的女医生热情地招呼起来:“来来来,你到这儿坐!你是哪个科的呀?今年研几呀?要在这儿呆几个月?对了,你叫什么?”
斯内普谨慎地走了过去,他的视线在两个女医生之间平移——
伊芙琳是这其中的哪一个?
不,不能着急,他一定能认出来的。
看起来疲惫暴躁的那个女医生似乎非常忙,她的语速特别快,忙完了一件事就做另一件事,途中还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半块面包吃两口。年轻的那个是她的下属,连珠炮似的问了斯内普一堆问题,斯内普只能勉强应付。
“走了,患者进手术室了。”
暴躁的女医生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她随意地擦了一下嘴角,抓起桌面上的一个硬质文件夹,回头看了他和年轻女医生一眼,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向外走:“新来的,你叫什么?”
斯内普走上前,跟上她的脚步:“石内普。”
听到这个名字,她诧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这名字……”
此时,斯内普正在看她胸前翻转过来的工牌卡套,那上面印着一枚鲜绿的标志:斯莱特林。
当斯内普再抬眼看向她,他已经有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