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好不容易从死亡里逃出来,结果一出去就要挨劈?
我咽了口唾沫,有点想退回拱门。可拱门里头是死亡,外头是天雷,感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不行!不能退!天师说了,雷劫就是得直挺挺地等着挨劈!劈完了就好了!
虽然天师自己也没挨过劈,但我相信天师!
身后,斯内普并没有从拱门里钻出来。我有些惊慌,探头往拱门另一边看了看,心中不安:他不会留在拱门里出不来了吧?!
不,应该不会,斯内普是和因为我绑定才出现拱门里,估计他的灵魂是直接回到了身体里,安全地待在霍格沃茨。
斯内普没有跟我一起到死亡厅也是一件好事,不然他很有可能和我一起挨劈!
“不怕不怕不怕……”我对自己疯狂洗脑,像是去医院打针的时候面对打针护士做充分的心理建设,“雷而已!就一下就一下就一下……”
当然,是不是只有一下我也不确定,因为从我以前看过的那些龙傲天修仙小说来看,雷劫通常都有“咔嚓咔嚓”好几下。但是要是我不告诉自己只劈一下的话,我怕自己现在就吓得幻影移形!
不对,就算幻影移形应该也跑不掉……
呜呜呜,那就来劈吧!
这就是我的挨劈地址!
等等,挨劈地址,IP地址……
天雷把我的IP地址标记为挨劈地址……
我怎么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想谐音梗冷笑话啊?!
从听到雷声,到周围开始逐渐充满静电,这之间只间隔了短短的几秒。在这几秒内我的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个念头,这就是我引以为傲的大脑处理器速度。我的头发开始蓬松飘起,皮肤表面酥酥麻麻,渐渐闻到空气中怪异的气味。
劈吧,劈吧,如果扛不过去,被劈死也不会太痛苦,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上次我引雷劈伏地魔不也没什么感觉吗?反正我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感觉了,不记得就是不痛!
周围隐约可见跃动的电光,我此刻心跳得飞快,掌心湿润,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怕得要命,但又不敢逃跑。
好在这种等待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雷马上就劈下来了。
第一道雷是没有声音的,也没有任何预警。我只感觉头皮一麻,好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下,突然间就大脑一片空白。
雷声在耳边炸响后,我才意识到第一道雷已经劈下,穿过魔法部在我头顶的八层建筑,直接劈到了地底第九层的神秘事务司。
这是什么因果律武器啊?竟然能把地下九层的人都劈到!等等,那上面八层有没有连带着挨劈?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觉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咦,我这是扛过去了?
可为什么……
我好像在往上飘?
身体很轻,似乎有什么在牵引着我往上飞。这种感觉和飞行课骑扫帚还不一样,更像是游泳,仿佛我现在漂浮在水中,水的浮力自然地将我向上托举,让我向着天花板飘去。
我看到地面上依旧趴着的奇洛,看到破旧的拱门,看到死亡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我爸和邓布利多出现在门口。他们先是看向拱门,然后直勾勾地抬起头,看向飘浮在半空的我。
“爸!邓布利多!”我对他们挥手,“离我远点儿,不然你们也要挨劈啦!”
我爸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颤抖着问:“伊芙琳,你的身体呢?你为什么和幽灵一样透明?”
我一愣:“啥?我透明了?”
我已经飘到了天花板下方,本以为会被天花板阻隔住,没想到我竟然直接从两层间的地板穿了过去,脑袋从八楼的地板冒了出来。
八楼是魔法部的正厅,我就这样从地板上支棱出一个脑袋,和来来往往的访客和魔法部职员们面面相觑。
“幽灵?”距离我最近的那个巫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我一眼,“部里怎么会有幽灵?”
我缓慢地向上飘浮,露出肩膀和手臂,尴尬地皱起了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一个负责安保的巫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刚想开口驱赶我,但在看清我的脸之后,那个安保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你是,你是——”
“——伊芙琳·克劳奇?!”
我的周围开始小范围骚动,听到那个安保话语的男巫和女巫纷纷变了脸色。
“伊芙琳·克劳奇?”
“她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伊芙琳·克劳奇的幽灵会……”
我僵硬地笑了笑,本想解释,忽然感觉头皮又是一麻。
第二道雷要来了。
又是一道贯彻天地的雷光。这一次,整个魔法部正厅都炸响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白。尖叫声,喧嚷声,魔法部正厅立刻激起混乱。
这一击,我感受到了疼痛。
和刀砍或是触电都不一样,这种疼痛并非身体上的折磨。潮水般的负面情绪涌上心头,那是我从有记忆以来所有的痛苦记忆。有些我已经刻意忘记,有些经常会在头脑中闪回,此刻,它们全部找了回来,带着相应的情绪,对我的精神大举进攻。
我想起了童年时父母声嘶力竭的争吵,我想起了出游时掏不出钱只能点最便宜饮料的窘迫,我想起小猫急病去世那天夜晚自己蜷缩在衣柜里无声的痛哭,我想起朋友们牵手离开,只留我在原处咀嚼孤独。
糟糕的成绩,恶化的病情,找上门来的投诉,到处诋毁我的流言……
漆黑的烟雾开始在我周身缠绕,它们尖笑着,不断聚散组合,化作一张张我恐惧或厌恶的面孔。
“你其实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你身边的人背地里都在嘲笑你……讨厌你……”
“你其实根本没有才华……你一无是处……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成就……多的是人比你出色……”
“你又蠢又弱……保护不了任何人……还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你只会失败……失败……失败……”
“滚!!!”我已经完全飘上了八楼正厅,拳打脚踢地对黑烟咆哮道,“滚!!!胡说八道!!!”
都是在胡说八道!!!
没有人能贬低我,谁也不可以!我爸妈不能,邓布利多不能,斯内普不能,谁也不能!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爱的人也都知道!
我很好!我很喜欢我自己!我也拥有让世界变得更好的力量!
天际电光腾跃,在男巫女巫们惊恐的注视下,黑烟翻涌,又幻化出其余的形状。
它们先是短暂试探性地化作一个拿着刀的男人,见我目露凶光举起拳头作势要给他三拳,它又打散,重组成大家最熟悉的一个光头。
伏地魔!
这回魔法部的其他人能看懂了!
“是他!他回来了!”
“神秘人!”
“傲罗!傲罗呢?!”
男女巫师们乱作一团,奔逃,哭喊,深藏英国魔法世界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再度被激起。甚至很少有人质疑为何伏地魔会在本应死亡的十年后出现在魔法部的正门口——可那就是伏地魔,伏地魔就是出现了!
眼前黑烟化作的伏地魔并不是刚才黏在奇洛后脑勺上那副滑稽凄惨的模样。我仰起头,看向那道似乎逾越不了的身影,心缓慢揪紧。
伏地魔的体型比正常人的体型还要高大一倍,他似乎有两三米那么高,面容可怖,眼眸猩红,像是所有人心中的噩梦。我知道这不是伏地魔原本的形象,这是我心头对于他的恐惧所组成的心魔,十年前,他就是这样堵在我唯一的逃生之路上,轻松地拿我所爱之人的性命作为要挟,想要就此把我杀死在眼前,如同拧断小鼠的脖子。
第三道雷开始积聚,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磅礴的力量汇集到了那团黑烟组成的伏地魔的身上。
这一次的雷和前两道完全不同,我感觉虚化的身体开始逐渐凝实,脚下好像能踩到实地,熟悉的酥麻感一再度传来。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直觉,那就是这道雷可能和自然现象的雷一样,会对我造成真正的伤害。
电梯口不断地有傲罗冲了上来,几道七零八落的魔咒发射过去,却对黑烟伏地魔造不成什么损伤。可怖的热度和能量在伏地魔掌心凝聚,我赤手空拳,没有魔咒可发,也没有术法可以抵挡。
要怎么做呢?
我硬着头皮向前迈出一步,心里想着后面那些傲罗最好能离我们远点儿,不然一会儿要是有什么大爆炸之类的可能会给他们都崩了。哦对了,我爸看我往上飘会不会也坐电梯上来?邓布利多会来吗?邓布利多要是在现场,其他人会不会推邓布利多来替我打这个伏地魔啊?
“伊芙琳!!!”
我转头看去,嘴角一抽,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爸和邓布利多从电梯里挤了出来,看到那个快有三米高的伏地魔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心爱的魔法部正厅,我爸那表情就跟见了尼斯湖水猴子似的。
呃,尼斯湖有水猴子吗?
希望有吧,哈哈。
此刻,黑烟伏地魔缓慢勾起嘴角。他瞥向我爸,忽然调转手指的方向,将那灼热核心的位置朝向电梯口。
我顿时感觉大脑一空。
雷电极速放射,足以毁灭整个魔法部的磅礴能量收束为这么窄细的一道,势不可挡地向巴蒂·克劳奇喷薄。
邓布利多长瘦的手指搭在接骨木魔杖上,杖尖微微抬起,我爸焦急与恐惧的神情凝固在面部,整个魔法部正厅在这一瞬间被一团松脂包裹,于我眼中成了静止的琥珀。
休想在我面前伤害我爸……
休想!!!
千万道灿金的光芒从我的身上爆发,我怒气腾腾地狠狠一推,一道潮水般的屏障立即从人群面前竖起,“当!”“当!”“当!”“当!”将我和黑烟伏地魔圈在正厅中央,那道雷打在屏障上,轰然碎裂。
黑烟伏地魔一击不中,他眯起双眼,再度朝向我。天边闷雷阵阵,他手中隐隐开始蓄积第四道雷。
我毫不犹豫,向着他飞奔而去。
“轰隆!!!”
第四道雷狂暴地向我袭来,交织的白烟骤然从四周涌出,化作不同动物与模糊的人形,有狐狸黄鼬,也有长蛇刺猬,还有行将消散的孤魂,它们散为一道密网,拼命为我挡下这一道雷击。
是和我一起回国的仙家和灵体们!
黑烟伏地魔嘶叫起来,第五道雷紧接而至。
点点金光凝为一条巨龙,这是一条长着鹿角长须金鳞的东方龙,它从天俯冲而下挡在我面前,挟着崛起之势,张开大口,一口就将天雷吞了下去。
这是什么动静啊?为什么连龙这种级别的祥瑞都能出现,我第一世难道是武则天?!
我脚下一个趔趄,金龙盘旋飞来,一口把我叼住,甩到背上。在坐到龙背上之后,我耳边忽然响起亿万人的低语,有释然快活的笑,也有动情喜悦的哭,而我也是那亿万声音中的一个。
这是气运!
是文物归国后产生的气运!
金龙载着我笔直冲向黑烟伏地魔,他咆哮着,掌中蓄起第六道雷。我此时已经不怕了,我死死盯着那翻涌虚浮的烟雾蛇脸,在金龙背上站起,攥起了拳头。
不需要什么特殊的魔咒,也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法术,我已经完全理解了劫难的意义,也知道该怎么去破解它!
——我!
一条金色的尾巴隐隐从我背后生出,半空中,尾巴因兴奋而竖直,微微颤抖。
——经历过死亡!失败!痛苦!心碎!直面过阴暗!邪恶!不公!
金色光芒凝聚在我的拳头上,与那天雷形成了对抗之势。
——依旧愿意去爱!依旧想要快乐地活下去!依旧希望让整个世界变得更好!
我奋力向着天雷挥出这用尽全力的一拳。雷电从我的拳下四散,黑烟伏地魔哀鸣着崩溃,烟雾翻滚着回卷到天花板上,加入孕育最后一道雷光的乌云。
我仰头看去,金龙在我脚下消散,但我并没有从空中跌落。奇异的力量托着我在半空飘浮,我心头有了明悟,毫不犹豫地,一个猛子就向着乌云与电光扎了过去。
在钻入乌云之后,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魔法部正厅消失了。
我茫然地慢慢转身,对突然平静下来的四周还有些不适应。
此处只有一条流淌的长河,随着时间向注定的方向奔涌,不可回头,也不可更改。
我以为这里会是最后一个试炼,结果不是。
我向来处望去,河水泛起微微波光,每一个小小的反射都映出无数个我的瞬间,我过去所有的人生在河流里经过。
再向去处远眺,雾气茫茫,难以透视。
这里是我的命运。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呢?我对我的过去很清楚啊。
“哗啦……”
我向出现水声的地方望过去,一只金色的边境牧羊犬站在河边,尾巴垂落,静静地望着我。
“……你好?”我试探性地问。
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任何东西都必须警惕,不能看到小动物就去摸,以后飞升的同学们也得注意,切记切记!
金色的小狗缓缓向我走来,摇摇尾巴。我看着它经过我面前,向远处走去,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它停在了一处水流枯少、几乎干涸的河道边,扭头看向我,用爪子刨刨地。
我蹲下,把手伸进河水,读到了这一段命运。
剧痛,血色,我倒在医院的走廊,逐渐在惊惧中失去意识。
这段命运是我的死亡。
金色的边境牧羊犬安静地扫扫尾巴,我苦笑一声,说:“你是来刻意给我看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吗?没事的,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就算不接受又能怎么办呢?命运如此,不能更改啊。”
这时,我突然心念一闪,和眼前这只奇异的小狗连接了思想。
[你可以更改。]
[现在,你已经超脱出“命运”,成为了更高维度的生灵。]
[你存在于所有的时间上,也可以随意修改俗世的命运与规则。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给她安排更好的结局。]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小狗,它平静地回望向我。
“你刚才说的是,‘她’?”
[是的。]
[从你修改命运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这条命运本身。你不再被束缚,但也不能够回头继续成为她。]
[执笔的人不可能同时成为笔下的人。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形象写出自己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你本人。]
[你很幸运,你抓住了从‘书中人’变为‘写书人’的机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让她活下来,与家人团圆,继续过她应该得到的快乐充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