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都要走了,姬若风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叶鼎之也来天启了,是我亲自把他接进城的。”
云过无痕,李长生带着姬若风悄无声息地穿过诡阵,离开了琅琊王府。
行馆内,百里东君正对着一堆药材愁眉苦脸 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是狂风大作。
“我其实是想等东君酿出药酒之后…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没事,你和孩子都无恙就好。”
萧若风将清溪抱进怀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如果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你气的。”
“我一定是积了三辈子的德,这辈子才会遇见你这么好的夫君。”
“可我,还没有给你三书六礼。”
“我不在乎那些的,你知道的。”清溪往萧若风怀里靠了靠,“现在这样就很好。”
“等到镇西侯府的事情过去,我去求父皇赐婚,我要明媒正娶,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萧若风低头想看看清溪的反应,但看到清溪已经睡着了。
看着清溪恬静的睡颜,萧若风觉得这漫漫雪夜其实也并不难熬。
“大监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陈儒是被那从天而降的轿子惊醒的。
“我师父…”
“自然是为了打架啊!”
李长生落在屋檐上,打断了瑾仙的话,他朝陈儒摆摆手道:“陈儒祭酒,好久不见。”
“李先生?”
李长生返老还童,如今该是一副少年人模样,可是现在…
陈儒有些疑心此人的身份。
“他啊,派人去杀东君了。到时候打起来,动静肯定小不了。所以今天晚上,你注定睡不了一个好觉。”
“我明白了,天启城中能出手相助东君的高手并不多,而我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来拦我的。”
“不过他来错了,因为我也来了。”
“我与李先生同朝为官数十载,虽然见得不多,可是每次相见都印象深刻。你虽然演得很像,但你不是李先生。”
“哎呦,我听着这话真是有些感动呢!”他揭掉人皮面具,露出年轻的脸,“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读书人。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假扮李长生的人,可能比李长生还要厉害呢。”
看到李长生揭下了人皮面具,陈儒笑了笑,心里道:这才对。
行馆里,百里东君正在酿酒,可是房门却突然被一阵风吹开。
他感觉到冷,去关门的时候却看见院子里站了四个人。
“各位深夜来访,是来讨酒喝的吗?”
“不,我们是来杀你的。”
百里东君看了一眼百里洛陈的房间,道:“我们去外面,别惊扰我爷爷。”
这四个人,是青王请来的,江湖杀手榜上的杀手。
无作使和魂官飞离在琅琊王府布好诡阵之后赶去支援浊清的路上被叶鼎之拦住了。
叶鼎之扛着剑,悠哉悠哉道:“想动我兄弟,先过我这一关。”
浊清根本不屑南宫春水,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劝了劝南宫春水。
“你的境界应在我之下,六掌之内,我就能取你性命。”
“是吗?但是你猜错了,我的境界比你要高。陈儒祭酒,借剑一用!”
“狂妄!”
可真的对上南宫春水的剑,浊清才知自己的那句狂妄,不该说。
这人的剑势,如泰山压顶。
萧若风将清溪抱回了卧房,他看着府中的这层黑雾,眼中闪过杀意。
虽然清溪说不与他比剑了,可是他却从未有一天放弃裂国剑法。
他希望自己的剑法能升一个境界,可惜,他破这诡阵之时,用的仍是那破风一剑。
“琅琊王殿下,你要去哪里啊?”
人未见,声先到。
“掌剑监。浊森公公,您怎么来了?”
“路过。”
浊森确实是路过,他本来是去帮浊清的。可是路过琅琊王府匆匆一瞥,却看见萧若风强行破阵。
“其实,殿下只要好好待在屋子里就好了。”
“我师弟有难,作为师兄我不能袖手旁观。”
“那,我只好得罪殿下了。”
青王找来的杀手根本不是百里东君的对手,不过十招,他们就向百里东君跪地求饶了。
“废物!”
正在百里东君准备放他们走的时候,一道剑气飞来,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你是谁,居然穿着官服杀人!”
百里东君转身就看见那人一身太监服,应该是浊清座下弟子。
“等你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百里东君笑了,他说:“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以防你去阎王殿的时候不知道该告谁的状。”
“我知道你是谁。”
“不,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梦想仗剑走江湖,也期待自己有一天可以真正说出那个名字。”百里东君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后仰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志得意满地朝那人说:“你记好了,我是酒仙,百里东君!”
浊清被南宫春水的剑逼得连连后退 而在他二人是比试中,瑾仙完全插不上手。
而陈儒则是不想插手。
“差不多得了。”
南宫春水不想打了,他挥了挥衣袖,收回了已经抵在浊清胸口的那把剑。
“师父!”
瑾仙叫喊着扶起了摔在地上的浊清,而浊清此刻脑子里就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他用了三十年练成神功盖世,不可能被这样一个年轻人打败的,不可能!
即使知道自己不是南宫春水的对手,但是出于做徒弟的本分,他还是拔出了剑,但是却被南宫春水一掌按在了地上。
“你这徒弟不错,不愧是风雪剑。”
浊清根本就没有听见南宫春水的对自己徒弟的夸赞,他沉浸在自己翻腾的思绪里,最后,他冲南宫春水吼道:“你是谁?是李长生吗?”
“我都说了,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读书人。”
“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浊清,你认输吧。现在的你,我弹指可杀,可是我不杀你。因为看在故人份上,我想给太安帝留最后一点面子,但是你得境界太高了,得降一降。”
这场比试,瑾仙记了一辈子。
抬手间就能降人数十年修来的境界,这人,真的是神仙。
“若是雷公子在,说不定,你会败得慢一点。”
浊森看着倒地吐血的萧若风,“你很好,但是,不够好。”
雷梦杀就在城外军营,萧若风相信,姬若风一定给他传过消息,是他若是回来,早就回来了。
今天晚上的这场围杀,是皇帝默许的,如今城门紧闭,百晓堂的鸽子飞不出天启城。
“那是我师弟,他有难,我必以命相护。”
“殿下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可是我得走了,下次若有时间,再听殿下说教吧。”
“今日,你若要离开,需踏着我萧若风尸体过。”
生死之际,萧若风似乎听到了那首琵琶曲。
是清溪在天剑阁顶弹的那首《破阵乐》。
雪霰乱舞,狂风呜咽,惊龙骤起,横扫千军。
看到这惊龙一剑,浊森愣了一瞬。
他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能亲眼看到见有人能使出这惊龙一剑。
风雪停了一霎,胜负已定。
可是,这场围杀却没有结束。
四条街外,浊森和浊清的弟子全部到场,迎上了百里东君的双手刀剑术。
“就算你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联手。”瑾言咬牙切齿道。
“那就试试。”
话虽如此,可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一场鱼死网破的争斗。
“酒仙,再打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目睹了浊清的惨败,瑾仙已然看清了局势,他们就算死在这里,也改变不了在局棋的结果。
“等我们下次相见,可还是拔刀相向?”
“未必。”
瑾仙用敬佩欣赏的眼神看着百里东君,“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和酒仙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你不像宫里人,倒是有些江湖上人的风骨。”百里东君是有些诧异的,但是他说的没错,再打下去,确实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你们走。”
“多谢酒仙!”
无作使靠着诡术才带着魂官从叶鼎之的剑下逃出来,但他们现在出不了城,只能藏身在荒芜的宅院中。
可夜色依旧凝重。
无作使和魂官只能静待天亮。
风雪很大,明日一早,所有的痕迹都会被大雪掩盖掉。
第39章 天晴
冬日的晴天却比风雪夜更冷。
清溪拢了拢斗篷,往火炉边靠了靠。
她抬眼看向在书案前挥毫泼墨的公子,不禁好奇道:“你在写什么?竟然连早朝都不去。”
“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过来看看?”
“我懒得动。反正你写好也会拿给我看。”
清溪说着拈起一块糕点,准备送进嘴里。
“你到底为什么不去上朝啊?我听说,你只要在天启,就从未缺席过朝会。”
“不想去。”萧若风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心头一颤。
他的父皇要杀他的师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师弟,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父皇。
“你…”
“你写好了吗?我想看看你写的什么。”清溪看到萧若风落寞的神色,心里已经猜到了原因。她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萧若风,可是搜肠刮肚之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起身走的到了萧若风身边。
龙纹凤羽的丝帛上,写着婚书二字。
清溪从来不在乎世俗的虚礼,爱就爱了,不爱也就不爱了。
她的生命很长,从前她觉得白头之约于她而言不过叶公好龙。
可是当一个人真的愿意向她承诺的时候,她突然间有些无所适从。她想缓解心里的紧张,只好开玩笑道:
“你不会是为了写这个才不去上朝的吧?”
萧若风将无措的清溪抱得紧了一些。
“这天启城里,有很多人为朝事操心,但是你只有一个。”
他的语气温柔缱绻,如春风化雨。
“我会亲自护送你爷爷回乾东城,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你能把这药酒酿出来。”
行馆里,南宫春水严肃得不像是他,“酿酒这段时间,你先住学堂。”
“放心好了,那可是我嫂嫂,不用你说我也会竭尽全力的。”
“要快,我怕她撑不了多久。”南宫春水扶着百里东君肩头的手微微颤抖,话语间都是恳求。
百里东君从未见过如此自己的师父如此失态。
“师父,你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一定把药酒酿成。”
城门口,姬若风送叶鼎之离开的时候碰上雷梦杀骑马疾驰入城,连声招呼都没和姬若风打。
“估计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
叶鼎之拍了拍姬若风的肩膀,止住了他的抱怨,“走了!有缘再会!”
雷梦杀直奔琅琊王府,推门而入后就是一句:“老七,你受伤没有?让我看看!”
“你小点声音。”
萧若风赶紧将雷梦杀拉出门,“清溪睡了,别把她吵醒。我没事,静养几日就好了。”
“没事就好。”雷梦杀长舒了一口气,“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今天一早才知道,不然我一定把那些太监打得满地找牙。对了,东君怎么样?”
“他没事,就是些皮外伤。”
“听说你昨天对上了浊森,怎么样?他武功如何?”
“掌剑监自是武功盖世,若非昨日浊森公公留手,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我可不觉得浊森留手了。”
姬若风刚刚送走叶鼎之,就来了琅琊王府,“惊龙一剑,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接住。”
昨天姬若风本想出手的,他都已经把无极棍甩出来了,却看见了萧若风的那条惊龙,只好又把无极棍收了回去。
“惊龙?…老七,你的裂国剑法已经到惊龙境了!”
“没有。”萧若风打断雷梦杀的兴奋,“只有那一剑,那一剑之后,我仍是破风境。”
“为什么啊?”
“生死一线,破而后立。”
萧若风答道:“若是再有那般境地,我也许还会使出那惊龙一剑吧。”
“殿下,景玉王来访。”下人突然来报,让姬若风有些措手不及。
“我先走了。”
姬若风一点都不想见景玉王,在这座天启城里,除了太安帝,景玉王是他最讨厌的人了。
雷梦杀倒是无所顾忌,但是萧若风已经猜到萧若瑾是因为什么事情来找他所以他支开了雷梦杀。
“今日早朝,父皇重罚了诬告镇西侯的人,还加封了镇西侯为英武侯。”
萧若风一脸淡漠地听着,好像镇西侯被加封这事与自己无关。
“如今,有了镇西侯府的支持,我们的赢面就更大了。”
“兄长真的觉得镇西侯府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你护送镇西侯平安入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父皇明察秋毫,替镇西侯洗清了冤屈,重罚了诬告之人,整个朝堂都觉得镇西侯会站在我们这边。毕竟,那些诬告镇西侯的人都是青王的党羽。”
“镇西侯手握重兵,就算记恨青王也未必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可你是百里东君的师兄。而且,世子他…”
“兄长,镇西侯远在千里之外,赤胆忠心,尽忠职守,本不该掺和进天启城中的这些事情中来。若不是因为我,镇西侯府也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萧若瑾看着萧若风,似乎在看天外来物。不过短短一夜,他竟然有些认不准自己的弟弟了。
“你从前是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我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很愤怒,可是…”
“兄长,昨天晚上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莫要再提了。”
萧若瑾噤声了,他一言不发地喝着茶,可是眼神却在偷瞄萧若风。
他这个平日里处变不惊,行事不急不徐的弟弟今天居然两次打断他的话。
“兄长,我今天…”
在萧若瑾快把一杯茶喝完的时候,萧若风突然开口道:“是我失态了。”
“我很开心。”萧若瑾一点都不在意萧若风的反常,“从前你太顾大局,其实并不如意。你今日很好,我为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