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掺杂着血的雨水味道好多了。”苏暮雨淡淡道。
“你都不兴奋吗？”苏昌河看着苏暮雨的死鱼脸，说：“我们要杀的人可是百里洛陈，闻名镇西侯，老爷子都佩服的人。”
苏暮雨又喝了一口酒，安静地听苏昌河抱怨道：“你说这老爷子是不是疯了啊！什么单子都接。”
“名单上不止百里洛陈。”
苏暮雨放下酒碗说：“萧若风才是此行的关键。”
“…唉，真无聊。”
苏昌河歪了歪脑袋，“你有什么计划吗？”
“你都这样问了，不就代表你已经想好了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安排一些苏家杀手解决掉那些金吾卫，然后我牵制萧若风，你去杀百里洛陈，最后…”
在苏昌河说这些话的时候，苏暮雨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暗河近三十年最大的单子，被你说得这么简单。”
“杀人嘛，一向简单。”苏昌河撞了一下苏暮雨的肩膀，“不过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我可以把萧若风让给你。让你报上次的仇。”
“是因为你打不过他吧。”
“你打得过？不还是平手嘛。”
这时候，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苏暮雨和苏昌河眼神一紧，回头看到一个人手拿佛杖站在那里。
来人是斗笠鬼，苏喆。
官道上，萧若风在见到拦路的暗河杀手后勒住了缰绳。
“暗河。”百里东君曾在剑心冢中见过苏暮雨，一眼就将苏暮雨认了出来。
“暮雨公子，数月未见了，近来可好？”
苏暮雨冲他点点头，没有答话，倒是苏喆打量了一下萧若风，开口道：“你就是琅琊王？久仰大名。”
“敢问阁下是？”
“苏喆。”
执伞鬼。
萧若风的心中飘过三个字，神情一凝。
“别紧张，我不是来杀人的。”
苏喆看向站在百里东君身边的那位女子，上前道：“你就是慕暖丫头吧，你这张面皮不错。”
慕暖先前是暗河的人，后来弃暗投明，一直为百里洛陈效力，按辈分，她要比苏昌河和苏暮雨长一辈。
“你的面皮呢？”
“老了，用不上了。不像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和当年一样貌美。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哼～”慕暖冷哼道。
苏喆不怒反笑道：
“看来你过得很好。过得好就行。”
“关你什么事？”
“呵呵呵…”苏喆笑着后退到苏昌河身边，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瞻仰一下侯爷的风采。”
百里东君握着剑柄，满脸戒备地看着苏喆。
“侯爷的风采就先别看了，先看看李先生的风采吧。”
那个消失许久的天下第一人，就这么出现了。
萧若风立即下马想要行礼，可是李长生只是摆摆手，道：“许久未见，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李长生转头又对苏喆说道：“咱们俩也许久未见了吧。”
苏喆朝李长生抱拳道：“李先生，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了。”
“侯爷的风采，你还看吗？”
“不了，该看的，我都看到了。”苏喆笑着后退，“昌河、暮雨，我们走。”
见三人身影远去，李长生说道：“刚才就被现了，还躲什么啊！”
“唉。”一声绵软的叹息自林间落下，清溪从那树后走出，道：“你就不能装看不见嘛。”“你那么大一个人，我怎么装看不见？”
“你怎么来了？”看着突然出现的清溪，萧若风问道。
“放心不下你啊！”
“来，我看看。”李长生一眼就看出清溪脸色不太对，立即走上前就要替她诊脉。
“我就是连夜赶路，太困了。没事的。”
百里东君后知后觉，突然大喊道：“你…你不是苏冷假扮的！？”
“如假包换。”
李长生撩了一下垂在脸颊边的一缕头发，道。
百里东君本来想着让慕暖制一张人皮面具，让苏冷假扮一下李长生，把路上的杀手吓唬走就行了。可谁知道，李长生竟然亲自来了。
不过…
“师父，你不是返老还童了吗？”
百里东君凑近李长生小声问道。
“就许你用人皮面具，不许我用吗？”
“师父高明。”百里东君恭维的同时还不忘摸一把李长生的脸，但是被李长生躲开了。
“别没大没小的。”
李长生打了一下百里东君的手说。
百里东君撇撇嘴，退到了一边。
“把你的手给我。”
李长生重新把目光放到了清溪身上。
“我真的只是因为连夜赶路，困了而已。”
清溪的手紧紧攥住袖口，心里想蒙混过关“不必劳烦师兄。”
“你劳烦我的事情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李长生不依不饶道。
清溪耍无赖道：“我困了。”她越过李长生，冲着马车里的人喊道：“不知道能不能借侯爷马车休息一会儿？”
“请便！”
镇西侯声如洪钟，震得树上的鸟儿一颤。
第36章 初雪
“虽然陛下说了三司会审，可是三司会审的结果却是可以改变的。”
“如何改变？”
“既然你觉得陛下有心想放过百里洛陈，那就想办法，让陛下相信百里洛陈是真的有谋逆之心。”
“大监的意思是，做伪证？”
“殿下，我的意思是，让殿下暗中帮一帮督察此事的官员，可没有说过做伪证这种话。”
“我明白了，多谢大监。”
苏昌河和苏暮雨又回到了那个破烂的酒棚里，只不过这次苏喆也在。
“叔，你从总堂出来，不会只是见慕暖吧？”
“当然不是。”苏喆给一边给自己的烟斗塞烟叶，一边回答苏昌河，“你们走了之后，提魂殿又接到了另一单生意。那单生意的雇主要救百里洛陈。”
苏昌河和苏暮雨都面露惊色，苏昌河看了一眼苏暮雨，问道：“叔，我们暗河可是最讲先来后到，从来不做两家生意的，只要接了第一家，不管第二家开再高的价格，我们都不会破规矩的。这不是我们屹立暗河的信誉嘛？老爷子不是最看重这个的吗？这次，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原则，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情来？”
“第一，杀百里洛陈太难，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救百里洛陈的人，身份太尊贵了，暗河没有拒绝他的资格。”
苏暮雨和苏昌河对视了一眼，关于那个让暗河没有办法拒绝的人的身份，他们心底有了一个同样的答案。
“侯爷，苏喆已经在总堂很多年了，轻易不会出来的。”
马车上，慕暖对百里洛陈说道：“他来这里，一定是要办一件天大的急事。”
“什么急事啊？”
“不知道，但我猜，这件事情一定很紧急。”
“人都走了，事情也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百里洛陈一点也不不好奇苏喆要办什么事情，他倒是对面前这个装睡的女人很好奇。
清溪，他听过这个名字。
剑心冢中，叱咤风云，仙人指路台，一剑散风雨，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马车上睡不安稳，不如到前面的驿站停一下。”
镇西侯一生都在征战沙场，这北离有几座城，几座山，山里有多少路他都烂熟于心。
何况几座小小的驿站。
“她啊，自作自受，侯爷不必管她。”
“还是停一下吧，我也不急着去天启。”
李长生再度现身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天启城，不只是朝堂上的青王和大皇子，就连太安帝也是惶惶不安。
“镇西侯可特意为你停了车，你就这么浪费他的心意啊！”
“你都已经拆穿我了，为什么还要来嘲笑我？”
“你怎么样？”
“我很好啊。”
“你不好。”李长生看着清溪苍白的面色，心里一阵心疼，“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不麻烦师兄了。”清溪扯了扯嘴角，“早知道师兄来，我就不来了。”
“哼～”李长生别过头，“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江湖，李长生名号都是响当当的。要是我不来，你会让这一路血流成河的。”
清溪虽然厉害，但是震慑不了朝堂，她虽然可以帮百里洛陈挡掉明面上刀剑，可是却不能让幕后之人收手。
而李长生却可以将那幕后之人逼出来。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和他堂堂正正打一架，无论输了，死了，会美名远扬，被人赞一句有胆量有气血，但若是放暗箭…
那暗箭一定会射到自己身上的。
那样死，无声无息，太憋屈。
寒风吹过本就萧条的草木，卷走了枝头最后一片枯叶，清溪和李长生站在树下，看着月亮沉默了很久。
“你拐跑了我徒弟，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李长生突然说道。
“怎么能是我拐跑他呢？不能是我被他拐跑吗？”
“如果不是你蓄意撩拨，以萧若风的性子，他会拐跑你？况且，你可是他的长辈。”
“那我也没想到你徒弟会轻易被人拐带啊！真是没想到，你这个老狐狸，还能教出来一只兔子。”
“虽然在男女之事上，萧若风是呆了些，可是在其它事情上，他可不是兔子。你别忘了，他是算无遗策的风华公子。”
“再怎么算无遗策，他也算不出自己的命来。”
清溪心里一片哀冷。
“你帮他算了？”
“你不是也为着他算计吗？”
“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觉得他合适做继任者。就像当年我选择太安帝一样。”
“那你问过他吗？问过他可否愿意做那个继任者？”
“他…应该不愿意吧。”
李长生突然被风迷了眼，朦胧中，他好像看见了萧若风命运。
但这片朦胧转瞬即逝。
太安帝让三司会审，可是三司官员对百里洛陈谋逆的案子无从下手。
青王收集的那些罪证，顺利地放到了太安帝的案头，可是太安帝看都没看就把那些证据丢进了火炉。
“老二，做事够狠。”
太安帝瞧了一眼浊清，“我让你去找老二让他罗列百里洛陈的罪证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立老二为储？”
浊清眼中闪过一丝异光，他不动声色道：“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奴才，不敢揣度圣意。”
太安帝的眼神晦涩不明，但终是笑了笑，道：“外面下雪了吗？”
“没有。不过这几日，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应该是快要下雪了。”
“若是下了雪，就可以去梅苑里赏梅。”
太安帝望向紧闭的窗户，道，“不过今年的初雪，似乎来得有些晚。”
不晚，刚刚好。
雪花在百里洛陈进京的那一日，漫天飘舞。
行馆里，早有三司官员候在那里，他们也不想来，可是，职责所在。
“诸位，来此作甚啊？”
百里东君明知故问道。
“这…”雪天，那大理寺卿头上竟然出了汗，“听闻百里公子的酒胜过秋露白，若是能向公子讨杯酒喝，也是极好的。”
“我这里有两杯酒，一杯敬酒，一杯罚酒，你想喝哪一杯啊？”
百里侯府小公子的敬酒，轮不到他，可若敬酒不吃就得吃罚酒。
大理寺卿这样想着，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
“我爷爷舟车劳顿，想要歇了，你们滚吧。”
“好好好！”
寺卿如获大赦，一路小跑着出了行馆。
大理寺卿被百里东君赶出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安帝耳朵里，彼时，萧若风正在宫里复命。
“大理寺卿被赶出来了，你觉得，让谁去合适啊？”
萧若风正准备告退的时候，太安帝问他道。
“御史台监察百官，再合适不过了。”
御史台胡御史的父亲曾与百里洛陈是同窗，有些交情。
他去，应该能带回来一些东西。
太安帝用手里的折子敲打着自己的手，盘算完之后道：“那就让御史台去吧。”
大雪压枝，红梅低头。
琅琊王府里，清溪冒着雪采摘梅花，准备再酿几坛梅花醉。
可是她采了没一会儿就又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不得已只能又回到榻上。
最近这些天，她染上了嗜睡的毛病。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醒了。”
萧若风此刻正坐在她身边煮茶，“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饿。”清溪凑到萧若风身边，把头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那我们就先聊一会儿天，等你饿了再吃饭。”
“好。”
“听说，你今天摘梅花了。”
“嗯。”
“做什么啊？”
“酿酒啊！只有用初雪时开的红梅酿出来的酒才是梅花醉。不过府里的梅树不多，怕是酿不了多少。”
“宫里有梅苑，那里的梅花多，我明日若是得空的话，陪你去摘。”
“皇宫里什么时候建的梅苑啊？”
清溪觉得和自己的记忆不一样，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可萧若风却是显现出一副郁闷的样子。
“怎么了？”
“…那梅苑，是天武帝时建的。”
清溪囧住了，她暗自在心里骂自己多嘴，但脸上还是露出笑来，“那咱们不去了，我觉得府里的梅花很好。再说了，你有寒疾，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应该待在屋子里。”
“我的寒疾已经很多年了，都习惯了。若你想去梅苑，我是可以陪你的。”
“我不想去。”
清溪立刻否决了萧若风，“冬天这么冷，喝什么梅花醉啊！就算要喝酒，也应该煮一壶暖酒。”
“那，你摘的那些梅花呢？”
“煮水泡茶，梅花煮水泡茶，多风雅。”
“好，那便听你的，将那些梅花煮水。”
清溪闻言偷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慰了一下自己。
“幸好我机灵，不然今天就难过了。”
第37章 清溪的秘密
“镇西侯府有杀人刀十万，镇守国之西门。此来天启，留世子百里成风与两万破风军守乾东城，但世子行事急躁冲动，为防生变，已于临行前告知世子：山崩于前亦不可动。吾信七御史监察百官，必能明察秋毫，还吾以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