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双手负于身后,“既然人都到了,那就比试开始吧。”
说罢,他侧身朝品酒师抱拳,“荀先生,月牙姑娘,还有……”
他抬头看向二楼,“小先生。”
萧若风拿起昊阙,扭头冲棠溪琰小声说了句,“我先下去了。”
棠溪琰点头,“好。”
他闪身来到窗边,踏风翩然落地,其他人皆震惊地看向萧若风。
雷梦杀:“嗨,第三位品酒师是老七啊。”
萧若风笑眯眯地看着百里东君,走到位置上坐下后,缓声道:“那就先品秋露白吧,这些年随军在外,甚是想念,也就几个月前喝过一次。”
上官鹤闻言,哪里还不知道,那四壶酒,其中一壶给了萧若风,他没好气地瞪了眼棠溪琰,“重色轻友。”
棠溪琰:“……”
倏地,醇厚轻柔的桃花香弥漫开来,棠溪琰阖眸轻嗅,喟叹道:“好香啊!”
她顺手捞起酒杯,起身来到窗边,站在尹落霞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口齿疯狂生津。
“咕咚!”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上官鹤也是个爱喝酒的,这香味一出,直接勾动了他体内的馋虫,他也捞起酒杯来到棠溪琰身边,微微探头,直勾勾地盯着酒坛,疯狂吞口水。
百里东君笑望着谢师,“你有一坛酒,可你却只用了三杯,剩下的等你输给我,赠予我如何?”
“等你赢了再说。”
说着,谢师侧身看向品酒师,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位请。”
萧若风举起酒杯,缓声道:“秋露繁浓之时,以玉壶收之,用于酿酒,故称秋露白,因为秋露难收,就算动用千百人次,用于酿酒,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这一月,只能品这一日,遗憾了。”
话罢,他动作优雅的一饮而尽,耳畔,时不时钻入吞咽口水的“咕咚”声,还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他回首望去,就见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酒杯,顿时哑然失笑。
“谢师,不知可否赠我两杯酒?我家小姑娘想喝。”萧若风含笑望着谢师。
谢师抬眸望向满眼希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的小郡主,浅浅笑道:“欲求必有。”
萧若风抱拳,“多谢。”
棠溪琰眼睛锃亮,立刻把手里的酒杯用内力递给谢师,语气略带羞涩,“可以用这个酒杯吗?”
谢师微愣,随即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上官鹤见状,也连忙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还有我还有我,谢师,我馋这秋露白很久了。”
谢师在两人的酒杯里斟满酒,用内力送了回来,两人连声道谢,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上官鹤侧眸看着眉开眼笑的棠溪琰,感叹一句,“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秋露白,好喝!”
心里还忍不住得意地想,果然,脸皮厚,有口福。
当萧若风喝了百里东君的七盏星夜酒突破境界后,气氛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潮,不出所料,此次比试,百里东君获胜。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喝了剩下的秋露白,飞身而上取走酒和枪的时候,变故突生。
无数箭雨袭向两人,四个黑衣刺客也紧跟着破窗而出,萧若风神情一凛,昊阙出鞘,闪身凌空飞跃,长剑横扫,强大的剑气直接镇杀三个刺客,留下最后一个活口,长剑横在脖颈间,嗓音温淡,“何人指使!”
刺客目光游移,没有说话,僵持间,青王身边的护卫应弦拔出长剑,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王爷。”
刺客收到信号,脖颈直接撞上昊阙的剑锋,鲜血涌出,倒地不起。
青王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哪来的刺客,这么大胆子,竟敢在雕楼小筑设伏。”
应弦冷声道:“雕楼小筑明知今日有要事,未做好防范,惊动了王爷,该当何罪!”
萧若风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青王的安排,听到他们贼喊捉贼,心里怒气更甚,他手腕微动,剑尖挑起掉落在地的长剑,“唰”的一下射向青王,擦着他的脖子定在柱子上,吓得青王背后直冒冷汗。
他“噌”一下站起身,抬手指着萧若风兴师问罪,“萧若风,你,你大胆!”
萧若风抬眸,冷冷地看着他,缓声道:“敢杀我学堂之人,才是真正的大胆。”
第65章 等了整整九年的道别
上官鹤垂眸看着杯中薄薄的一层酒,脸上盛满不舍,好想喝啊,可这是最后一点了唉,喝完了就没有了。
内心经过几番挣扎,最终,他还是含泪一饮而尽。
没了就没了吧,至少痛痛快快地喝过。
倏地,少女清淡温和的嗓音如潺潺清泉淌过耳畔。
“上官鹤,我要跟着李先生离开天启了。”
轻柔微醺的桃花香,瞬间沾染上离别的愁绪,上官鹤微微一怔,偏头看着少女清雅柔和的侧脸,“什么时候?”
还不等棠溪琰回答,另一道女子的嗓音响起。
“师父,我……”
尹落霞上前一步,朝柳月抱拳说道。
柳月动作优雅地添上一杯茶,开口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必告辞了,去吧。”
上官鹤凤眸微敛,心中暗道,原来,是现在就要出发了。
棠溪琰看到百里东君离去的背影,垂眸与楼下抬头望来的萧若风目光相交,她知道,该道别了。
她转身看向上官鹤,唇畔漾起清浅的笑意,“远方故人归来,重逢虽短暂,吾心依旧甚喜,上官鹤,我们江湖再见。”
她又冲雷梦杀等人抱了抱拳,“各位,后会有期。”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后会有期。”
棠溪琰朝众人微微颔首,抬脚下楼,走到萧若风身边,与他相视一笑,并肩走出雕楼小筑。
此时的门外,停着两辆马车,李长生正坐在前面那辆马车的外面,一边喝酒,一边等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告别。
跟在后面下来的上官鹤看着站在萧若风身侧,刚到他肩膀的棠溪琰,戏谑地调侃道:“阿琰,你怎么这么矮啊?”
她长得矮吗?
棠溪琰侧首看向萧若风,仔细比对了下,发现她才刚到他的肩膀……
顿时就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插入一箭。
可是,她才十四岁,还要长高的啊,怎么能说她矮呢?!
思及此,她目光如刀甩向上官鹤,好想踹他。
上官鹤敏锐地看到棠溪琰右脚轻微的动了,他赶紧跑路,孰料,刚跑没几步,身后一道劲风袭来,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屁股被踹了一脚,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身后,还有棠溪琰盈满怒气的话。
“矮怎么啦?我打架超凶!”
砰!
上官鹤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懵逼又惊讶地看着他,他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隔着重重人海、万家灯火看着气鼓鼓的少女,扬声喊道:“棠溪琰,你先走一步,为兄随后就到。”
话罢,他朗声大笑起来,留下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
漫步在繁华依旧的朱雀大街上,上官鹤灿若星辰的凤眸闪过一丝怀念。
阿琰踹人的动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记得小时候,有个变态调戏她,那时候她年纪小,个子也小,只能跳起来踹流氓的屁股,当时那滑稽的动作让他笑了好久,只可惜,没多久,阿琰就离开了天启,随父母前往北疆。
自那以后,天启城第二小霸王,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幼年那场未来得及道别的离别,是他始终耿耿于怀的遗憾。
时光荏苒,长街如故。
天启再次一别,十八岁的上官鹤替九岁的上官鹤道别了。
五岁的棠溪琰,你听见了吗?
先走一步,随后就到……
听到这句话,棠溪琰忽然有所明悟,她抬眸怔怔地看向那个渐渐淹没在人海里的红色背影,神情恍惚。
五岁离开天启时,她去尚书府找过上官鹤,可他去了外祖家,归期不定。
无奈,她只能留下一句口信,就坐上马车,跟着爹爹娘亲离开了天启。
那天,她坐在马车里,哭了一路。
“风风,你知道吗?五岁那年,我离开天启,没来得及和他道别。”
这场道别,他们等了整整九年。
萧若风垂眸看向少女,两行清泪不期然闯入眼帘,他抬手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珠,柔声问:“那,五岁的阿琰,还难过吗?”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脸颊,棠溪琰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带着几许释然地回答,“不难过了。”
李长生探头看向两人,扬声喊道:“小丫头,别伤感了,走了。”
棠溪琰猛地挣出伤感的情绪,深吸口气,清雅秀美的脸上漾起清浅的笑意,她回首望向李长生,脆生生地回应道:“走了。”
说完,她伸手拉着萧若风的手,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热闹喧嚣的长街上,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混在鼎沸的人声中,隐隐约约落入耳廓。
晚风轻轻撩起窗纱,淡淡的糕点甜香顺着风浅浅萦绕鼻尖,棠溪琰下意识侧眸,透过漏光的缝隙朝外看去。
就见,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女童跑到糕点摊前,回首望着身后追来的爹娘,稚声稚气地道:“爹娘,软糖,好香。”
恰逢此时,一位翩翩少年郎牵着马缓缓穿过马车,马背上,坐着他心爱的姑娘,两人隔空对视,含羞带怯,通明的灯火都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她忽然觉得,天启不是一个家族的天启,而是万千黎民努力生活的天启。
“阿琰,在看什么呢?”
萧若风见小姑娘神色怔忡地看着外面,不由得好奇地问。
“在看天启城。”
棠溪琰眉眼蕴着浅淡的笑意,偏头问:“风风,在你眼里,天启城是什么?”
萧若风闻言,也抬眸看向外面,缓缓开口,“是一座皇宫,三座王爷府,五大监,钦天监,淮玉侯府,六部尚书府,太师府,明里巡治的金吾卫,深藏暗处的影宗,还有,城外驻扎的皇卫军。”
棠溪琰轻叹口气,“是呢,错综复杂的势力下,是努力生活的芸芸众生。”
她忽然就理解萧若风为什么要守护天下了,可是……
她侧眸凝视着萧若风,轻声细语,“萧若风,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字字入耳,直扣心弦。
萧若风微微怔愣,垂眸看向少女盈满认真的杏眸,半晌,他才轻声回答,“他变了。”
“然后呢?”棠溪琰又问。
“我已经在兄长身边安插人手了。”
说罢,他眼睫微颤,他不会主动出手伤害兄长,但也不会允许兄长算计他,他要活着,活着离开天启,和阿琰一起浪迹江湖。
棠溪琰嫣然一笑,伸手抱住他的腰,温和夹杂着几分喜悦的嗓音如春风拂过耳畔,“风风,我很高兴,你会为自己考虑了。”
萧若风回抱住她,温柔的嗓音盛满认真,“阿琰,谢谢你。”
第66章 天启四守护人选
风吹云散,金乌乍现,薄光倾泻,葳蕤草木镀上朦胧的光晕,笼住平稳穿梭在林间的马车。
低调奢华的马车内,棠溪琰靠在萧若风的怀里,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地,马车一个趔趄晃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离开萧若风的怀抱,坐直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
萧若风看着呆呆坐着的小姑娘,星眸里闪过宠溺的笑意,轻声问:“睡得如何?”
棠溪琰神情慵懒倦怠,细声细气地回了句,“嗯,还行。”
见小姑娘懒懒的不想动,他低声叮嘱道:“阿琰,有人拦路,我要出去看看,若是还困的话,你就躺下再睡一会儿,暗格里有小毯子。”
棠溪琰乖巧地点头,“好。”
萧若风见她应下了,这才握住昊阙,出了马车,很快,外面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用混沌的脑瓜子想了想,有李先生在前面看着,应该是没事的。
思及此,她慢吞吞地打开暗格,取出小毯子,躺在马车里继续补觉,睡着前,脑子里快速飘过一个想法,看来以后要多出远门,昨晚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骤然拂过耳廓,惊得棠溪琰身子抖了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推开马车的门朝外看去。
就见,不远处的湖泊被炸起一道道水帘冲天而起,澄净剔透的水珠凝滞半空,倒映着李先生持剑而舞的身影,水幕褪去,再次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看上去约莫十八岁、面容俊秀、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棠溪琰:“?”
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吗?
她赶紧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睛看去,却发现,衣服还是那个衣服,头发还是那个头发,但是那张脸,却不是李先生的脸了。
棠溪琰恍恍惚惚地看着凌波而立的少年郎,“花,花醉,我是不是突患眼疾了,我怎么瞧着,李先生返老还童了?”
花醉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吞了口口水,同样恍恍惚惚地回答,“好,好像是真的。”
话音刚落,李长生凌波踏步,飞身落在一个陌生的红衣男子面前,目光瞥见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面具,棠溪琰心中划过了然,原来姬若风长这个样子啊。
她心中好奇得紧,赶紧飞身下马车,跑到萧若风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李长生笑盈盈地走到姬若风面前,温声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可不要忘了。”
说到最后,李长生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姬若风。
“可百晓堂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
李长生轻“啧”了声,“我让你帮他,又没让百晓堂帮他,再说了,老祖宗不就是我吗?”
棠溪琰明净澄澈的杏眸瞬间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李先生是百晓堂的老祖宗?!
她记得,百晓堂是一百五十年前创建的吧……
她伸手扯了扯萧若风的衣袖,侧眸望向他,震惊又懵逼地问:“李先生究竟活了多久?”
萧若风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一百八十多岁了。”
“这,这么老啊。”
棠溪琰结结巴巴地说完,目光重新落向李长生,就听姬若风说:“我……不对,弟子……”
姬若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个称呼,“孩儿明白。”
说实话,这一声孩儿,听得棠溪琰格外幻灭,又有点想笑。
姬若风离开后,三人走上前围着李长生,萧若风打量李长生片刻,恍然大悟,浅浅笑道:“师父,您原本叫姬长生?”